男女主角分别是的美文同人小说《武林帝国》,由网络作家“骁骑校”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元末周初,西北边陲的偏远小镇上,黑瘦矮小的孤儿元封被马肉铺子老板收留,过着平淡孤寂备受欺凌的生活,一切从他以精湛的刀法杀死马贼头目的那一刻开始改变……古道边城、金戈铁马、碧血黄沙,古老银币上的浮雕人头,雪山之巅的蓝莲花,神秘的武帝遗书,那个推翻了蒙元,曾经辉煌一时却又顷刻间覆灭的神秘王朝究竟和元封有着什么样的关系?年轻的西凉王如何一步步揭开自己的身世之谜,继而揭开一个旷世大秘密……敬请欣赏《武林帝国》,穿越者后代的故事新书《匹夫的逆袭》5月11日开始更新,链接:/book/
《武林帝国》精彩片段
苍茫天地之间,荒凉原野之上,坐落着一个孤零零的小镇,小镇是在古代戍边城堡的遗址上建起来的,围墙房屋全用黄土夯成,和大地混成一色,要不是高高飘扬在空中的一面残破红旗,距离远了还真不大醒目。
小镇名为十八里堡,意思是距离黑风峡口十八里远,从中原过来的商队出了黑风峡再走十八里就能到达此地打尖歇马,因此镇子上多是些酒馆铁匠铺之类的买卖行,酒馆能为疲惫的旅人提供一碗解乏的烈酒,铁匠铺能为经历了长途跋涉的骡马更换蹄铁,当然也出售土造的长刀短匕,在这个纷乱的年代,马贼横行、盗匪四起,能保命的唯有自己腰间的家伙而已。
镇子中心有一根三丈高旗杆,旗杆上挂着一面红旗,据说还是前朝后汉武帝时期留下的,十年过去了,元朝鞑子被赶到了漠北,辉煌一时的大汉朝也灰飞烟灭了,如今却是大周朝的天下,这面红旗也早已看不出颜色,但依然高高飘扬在十八里堡的上空,为西域和中原往来的商队指引着方向。
镇民是历代戍边士兵和流放囚徒的子孙,在西北住得久了,语言也从五花八门的燕赵湖广江南口音变成了统一的西北汉话,中原在他们心中成了一个遥远的回忆,在土生土长的新一代年轻人的心中,中原更加是一个抽象的符号,他们的心中的家园,唯有十八里堡。
西部干旱少雨,遍地黄沙,十八里堡位于峡谷口不远,一年倒有三百天是刮大风的日子,百十户人家靠着牧马放羊,种几亩耐旱的高粱为生,日子过的贫瘠困苦,但总还能过得下去,比起那些随时处于马贼威胁之下的其他堡子来说,已经算是很幸福了。
镇民一共不过百十户,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大伙彼此都很熟悉,唯有镇外一户人家独来独往,除了大人隔三差五到酒馆打一葫芦烧酒,和掌柜的闲扯几句之外,基本上和其他人没什么来往。
这家人只有叔侄二人,住在堡北外的土坯房子里,以牧马为生,大人四十多岁,黑瘦的男人,沉默寡言,为人和气,从不拖欠酒钱,孩子大约十四五岁,干枯瘦小倒像是十一二岁的娃娃,从来不和镇上的小孩一起玩耍,叔侄俩是十年前从中原流落至此的,来历不是很清楚,但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寻仇的、躲债的多了去了,谁也没有闲心去管这个。
有一天,镇上张驼子放羊回来,操着手抱着鞭子正晃晃悠悠走着,忽然看见那户牧马人家的院子里躺着一个人,小孩在旁边跪着,张驼子赶紧过去一看,原来当叔叔的已经死了,尸身上看不到伤口,兴许是得了什么暴病而亡的。
镇上的人听说以后都来围观,这年月死个把人实在太平凡了,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可是这孩子的反应却有些让人吃惊,死了叔叔居然一滴眼泪都没流。
“这孩子兴许是傻子。”镇上人这样说。
但是酒馆掌柜胡瘸子却不这么认为,作为十八里堡有头脸有身份的人,他慷慨地伸出了援手,收养了这个又瘦又矮又有些傻子嫌疑的小孩,又号召镇民凑钱买了口薄皮棺材帮着把大人发送了,当然这孩子家仅有的几匹马也归了胡瘸子所有,“他叔欠了我五两银子的酒钱呢。”胡瘸子逢人便说,以此显示自己这外财来的光明正大,当然镇民也不稀戳穿他的谎言。
胡瘸子的酒馆里面,掌柜的正趴在柜台上拨拉着算盘,耳朵上夹着一支秃笔,他一边算账,一边问话:“叫啥?”
“元封。”
“多大了?”
“十五。”
“会干活不?”
小孩没说话,只是轻轻摇头。
“这么大孩子不会干活,真不知道你那个死鬼叔叔怎么教的,到了我这里就得学着干活了,砍柴烧火切肉,要学的多着呢,等杂活干的让我满意了,就让你升级学跑堂,这里面的道行可深了,一般人我不教他,今天就说这么多,那里有碗剩饭你先吃了,晚上就在牲口棚子里睡,记得半夜给马加草。”
剩饭是半碗高粱糊糊,不知道哪个客人吃剩下的,早已凝固成一团,凉的没法下咽了,元封刚要过去端碗,一直在旁边收拾桌椅的女孩却抢先把碗端了起来向灶台走去。
“回来!你作甚?”胡瘸子呵斥道。
女孩指着灶台咿咿呀呀比划了一番,原来这么漂亮的女娃娃竟然是个哑巴。
胡瘸子会意,把算盘往柜台上一顿,道:“灶已经封了,热碗剩饭就要浪费几根硬柴,划不来,就让他吃凉的,不碍事。”
女孩无奈,只好把碗端回来,元封接了碗开始吃饭,少年显然是饿极了,三下两下就把剩饭吃了个干干净净,可是这点剩饭实在太少,吃完以后少年的肚子依旧咕咕直叫,不过这就不是胡瘸子所关心的了。
“那是你的被卧,抱着去外边睡吧,夜里别忘了给马加夜草。”胡瘸子说完,打了个哈欠,示意他可以滚蛋了,元封抱起自己从家带来的被卧,默不作声向门外走去,在门口正好和哑巴女孩打了个照面,不知道她啥时候出去的,看见元封抿嘴一笑,两人便擦肩而过了。
胡瘸子骂道:“这么晚出去作甚!不怕狼把你叼了去,赶紧进屋睡觉。”把女儿赶进里间屋,在关门的那一刻,望着元封瘦小的背影胡瘸子又忍不住抱怨道:“又瘦又呆,三棍打不出个屁来,这小子莫非真是傻子?”
屋门吱吱扭扭的关上了,将温暖和亮光也隔绝了,牲口棚里清冷清冷的,月朗星稀,夜风如刀,元封刚躺到干草堆上,就觉得身下有个热乎乎的东西,扒出来一看,原来是个烤的焦黄的红薯,撕开皮里面热气直冒,想必是那哑巴女孩刚才出门偷偷放的,元封呆了呆,慢慢吃了起来,风呜呜的吹着,远处传来凄厉的狼嚎,牲口棚中的草堆上,短短一天之内经历了人生剧变的少年终于止不住心中的哀痛,大滴的眼泪落在干草上,但是他并没有哭出声来,而是用坚强的语气低声说道:“叔叔,我没有忘记你的话,没有在人前流泪。”
一条温暖的舌头舔过来,帮元封舔去脸上的泪水,原来是胡瘸子家养的一条小狗,几个月大的小狗用天真的眼睛望着元封,似乎在安慰他,元封止住泪水,把半个红薯省出来给小狗吃,小狗开心的直摇尾巴,一人一狗分吃一个红薯,吃完之后互相依偎着睡着了。
元封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天光大亮,胡瘸子气得拿拐棍狠打他,一边打一边骂:“狗日的你什么记性,说了两遍让你给马加夜草你还能忘,你是不是真傻啊!”
元封就这样不躲也不求饶,站的笔直任由胡瘸子劈头盖脸的乱打,看到一线鲜血从元封头上留下,胡瘸子这才悻悻地住了手:“操,这小子属驴的,这回就算了,下次再犯把你胳膊打断。”
胡瘸子一瘸一拐的走了,哑巴女孩这才偷偷跑过来帮元封擦去脸上的血,打着手势问他为什么不求饶,元封道:“叔叔教过,做错了事就要认罚,求饶是懦夫的行为。”
女孩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打着手势还想表达些什么,前院响起胡瘸子的喊声:“哑姑,烧水煮肉了。”原来她的名字叫做哑姑。
哑姑忙不迭的去了,过了一会,胡瘸子又扯着嗓子喊元封去干活,虽然他认为这个小子有点傻,但是好歹是个劳力,不用白不用。
事实证明元封确实不是干活的料,干什么都笨手笨脚的,让他切肉吧,不会顺着骨头缝切,就会抡着大刀猛剁,让他打扫院子吧,扫完和没扫一样,让他烧火吧,费的柴火比别人多,火还烧得慢,简直就是一个废物。
胡瘸子很生气,但是当着全镇人许过的话不能反悔,元封再笨也只有留着他,所幸哑姑能时常教他干活,如此锻炼了一段时间之后,倒也能帮些忙了。
可是镇上人说的话让胡瘸子很恼火,铁匠铺的大老赵说元封是胡瘸子找来的上门女婿,其他人也跟着附和,每当元封和哑姑出去放马的时候,那些蹲在门口晒太阳的小孩就起哄说傻子和哑巴是小两口,把哑姑臊的不敢出门。
别看胡瘸子对女儿很凶,其实心里可疼闺女了,别人如此造谣中伤他岂能答应,每次都凶巴巴地骂上门去,可是他越凶人家就越喜欢拿这个说事,也难怪,在这个偏僻荒凉的小镇上,又有什么比调侃一个傻子更有乐趣的事情呢。
为了证明自己的确没想招赘元封,胡瘸子对他打骂的更厉害了,尤其喜欢当着酒客的面骂他,加之元封从来不辩驳,不还嘴,久而久之,来往的客商和镇上的人都以为酒馆里这个又黑又瘦的小帮工真的是个傻子。每个人都喜欢在喝酒的之后戏弄元封几句,再没有人喊他的真名,而是一律以傻子代之。
在十八里堡,元封只有两个朋友,一个是掌柜的女儿哑姑,一个是小狗赛虎,赛虎是哑姑在荒原上捡来的野狗,捡来的时候只有巴掌大,眼睛都没睁开,是哑姑用羊奶将它喂大的,这只小狗也有残疾,半夜里别人家的狗汪汪乱叫的时候它从来不叫,好像哑巴一样,或许是同病相怜吧,哑姑特别疼爱它。
每天哑姑都教元封干活,酒馆里一项重要的工作便是剁肉,从外面收来的死马,吊在架子上砍成大块,然后把骨头和肉分离开,这既是体力活,又是技术活,刚开始元封不会干,拿着切骨刀硬劈,虽然劈开了,但是碎肉飞溅,浪费了不少,这要让胡瘸子看见非得狠揍他一顿不可,哑姑却只是一笑,拿过切骨刀做示范,沿着骨头缝剔肉,不一会就剔出一盆马肉来,哑姑放下刀拖过一段肋排让元封照着做,然后就去干别的了。
过了一会,哑姑抱着一捆柴火路过切肉的案子,顺便一看,顿时惊得把柴火都扔了,整整半扇马被元封剔的干干净净,每一节骨头都白森森的一点肉丝没有,整架马骨如同被荒原上饿了三个月的野狼啃过那样溜光,旁边的大木盆里放满了鲜红的马肉,只有赛虎蹲在一边显得有些不快,把骨头剔的那么干净,它还吃啥。
哑姑冲过来看看骨架,又看看元封,笑得酒窝绽放,两个可爱的小虎牙露出来,拉着元封就往要前院跑,元封却站着不动,哑姑不解,比划了一阵子手势,大意是说让爹知道你会干活不好么,可是元封却摇了摇头说:“哑姑,帮我保密好么?”
虽然不理解,哑姑还是点了点头,这件事从此便成为元封、哑姑和赛虎两人一狗之间的秘密。
其实元封不光剔肉快,干别的活计也很利索,只要哑姑给他示范过一遍,他就能一丝不差的学着做出来,尤其是用刀的活儿更是出神入化。
酒馆主要经营马肉,胡瘸子做的卤马肉是一绝,方圆五百里闻名,不光味道正,刀功也好,往日里都是胡瘸子亲自操刀,可是近年来瘸子眼神和手劲都不行了,切肉的活儿便交给女儿了,哑姑虽然得了父亲的真传,又兼心灵手巧,但毕竟是个十四岁的女娃娃,切得再好也赶不上父亲当年的水准,于是往来的客人们就抱怨,卤肉咋切得那么厚?胡瘸子只好拖着腿各个桌子上去圆场。
小酒馆生意还算兴隆,胡瘸子吝啬不愿意雇工,自己年龄大了,傻子又不顶事,重担全压在哑姑身上,烧锅煮肉切肉外带端盘子全是她,胡瘸子只在店堂上招呼客人,兼着掌柜和跑堂。
元封见哑姑干的辛苦,便主动接了切肉的活,他这一出手可了不得,每一片马肉都薄如蝉翼,透过肉片都能看见盘子上的花纹,这样的肉端出去立刻博得大家一致赞赏,都夸哑姑的手艺进步了,胡瘸子不知道是傻子的功劳,只是窃喜不已。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虽然还是被镇上的顽童们耻笑,虽然还是被胡瘸子打骂,虽然还是被酒客们调侃,但是元封觉得日子比以前明媚了许多,或许是哑姑甜甜的笑容,或许是赛虎的亲热,或许是每天忙不完的工作,都让他体验到了家的温暖。
时间长了,连胡瘸子都感觉到家中的异样,自打媳妇死了以后,哑姑就不会说话也不会笑了,可是现在却整天乐呵呵的露着两个小虎牙,女儿开心,当爹的也开心,顺带着看傻子也顺眼了许多,这傻小子,也不是很傻么,干活马马虎虎,要不是生得太瘦小,或许真的能招赘当个上门女婿呢。
每当想到这里,胡瘸子就赶紧打住,往地上呸了几口,自己怎么能这样想呢,那不是毁了女儿一辈子么,别看哑姑是残疾,可是模样却俊秀的很,这才十四岁就掩不住曼妙的身段了,那张小脸,简直比画上的仙女还好看,难怪最近生意好了许多呢,镇上的小伙子们有事没事就来喝两杯,看见哑姑出来就拿眼睛直勾勾的死盯着不放,唉,没办法,闺女长得俊也是个麻烦啊,就象哑姑她娘,死的那叫一个惨,想到这里胡瘸子就不往下想了,这是一段悲伤的回忆,他不愿意,也不敢去触及。
如果没有这样一件事的发生,十八里堡的故事或许就这样平凡的继续下去了,在一个大风天的日子,镇里来了几个客人,当堡门口出现他们的身影后,连最嚣张的狗都不敢狂吠了,夹着尾巴躲到了角落里。
据说狗能闻出杀气,那些经年的马贼身上就弥漫着这种味道,连狗都怕,人就更不用说了,来人不多,一共四个,都骑着健马,穿着翻毛的羊皮袄,过膝的靴子,腰间插着长刀,这是标准的刀客打扮。
刀客是纵横于西域的江湖豪客,他们来去无踪、杀人不眨眼,和马贼不同之处在于马贼总是明火执仗的抢劫杀戮,刀客们来的更文雅一些,他们向村落和商队收取保护费,保护一方平安,当然这两者之间的区分也不是总那么分明,当商队和村镇拒绝缴纳保护费之时,刀客自然就变成了马贼。
今天来的这四个人是方圆五百里之内最大的刀客头子独一刀的部下,说起独一刀来那是个传奇人物,据说他杀人从来不出第二刀,一刀就解决问题,纵横西北十余年未遇到过敌手,十八里堡地势重要,是商队的必经之路,所以独一刀很看重,决不许其他马贼染指此处,这也是十八里堡长期以来能保持安定的一个重要原因。
独一刀派人巡视自己的领地是惯例了,除了显示主权收取当月的保护费之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去胡瘸子的酒馆拿几十斤卤马肉,独一刀就好这一口。
四个刀客来到胡瘸子酒馆前,闹哄哄的酒馆立刻安静了下来,有人想偷偷溜走,为首的年轻刀客冷声说道:“怎么?见了我就走,我有这么讨厌么?”于是那人便唯唯诺诺的缩回去了,继续提心吊胆的喝酒。
年轻刀客是个惹不起的角色,他是独一刀的独生儿子少一刀,年方十八岁,刀法虽然不及其父,但也达到一流水准,他年龄虽小,作恶不少,自打十三岁起就在道上闯荡,杀过的人不下百口,睡过的娘们更是数不胜数,这小子极其阴狠好色,只要让他看上的女子,无论如何都要上手,他还有个坏习惯,得手之后总要把苦主凌虐致死,仿佛只有那样才能得到快感一样,为这没少给独一刀添麻烦,可是独一刀就这一个儿子,无论他捅出天大的篓子,当爹的总会帮着弥补。
所以胡瘸子很担心,想叫女儿别出来招惹是非,可是为时已晚,哑姑端着一盘马肉笑吟吟地出来,正被少一刀看个正着。
不可否认的是,哑姑确实很漂亮,虽然生在西北,但是她却有着江南女子一般的温婉,少一刀当场就呆了,方圆五百里哪见过此等美女啊,他的眼睛一放光,三个手下就明白了,对胡瘸子喝道:“瘸子,去把爷们的马牵去喂料。”
胡瘸子接了哑姑手里的盘子,反手将她推进里屋,将盘子摆在刀客们面前,堆笑着说:“是嘞,亏待不了爷们的马。”然后一瘸一拐跑了出去,看起来麻利的很,酒客们却都知道胡瘸子这是想赶紧干完回来,怕家里出事。
胡瘸子出去了,少一刀径直走向里屋,一挑门帘,哑姑正在案板上和面,背对着门口,蓝花小棉袄衬出纤细的腰肢,雪白的颈子修长无暇,少一刀吞了口涎水,直接拦腰抱起向外走去。
哑姑拼命的挣扎着,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听起来让人撕心裂肺,几个镇上的小伙子血往头上涌,刚想跳过来,却看到刀客们拍了拍腰间的长刀,就又缩了回去,他们是马贼啊,杀人不眨眼的马贼,要怪就怪哑姑命不好吧。
胡瘸子早就有警觉,就没敢走远,听见动静赶忙跑进来,跪地求饶:“少刀爷,求求你放了我闺女吧,她还是个孩子啊。”
胡瘸子还想说话,被少一刀的跟班一巴掌打在脸上,牙都崩飞了几颗,长刀拔出一半来:“再啰嗦这就剁了你!”
酒客们一个个噤若寒蝉,不论是铁匠铺的大老赵还是老羊倌张驼子,都不敢言语,哑姑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就如同亲闺女一般,如今遭此凌-辱,他们却在刀锋下大气都不敢出,听着哑姑嘶哑的喊叫和少一刀肆无忌惮的狞笑以及衣服撕裂的声音,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头扭过去,不去看这悲惨的一幕。
忽然一个声音响起:“放开她!”声音不大,却斩钉截铁。
少一刀已经把哑姑的棉袄撕开,正要褪裤子呢,好事被人打断,他有些吃惊的看过去,只见面前站着一个瘦弱矮小的少年,穿着肮脏的光板羊皮袄,头发蓬乱肮脏,脸上也污秽不堪,只是一双眼睛亮的出奇,最让人好笑的就是他的手里拿着一把剔骨刀。
酒客们也很惊讶,这不是胡瘸子家的傻子么,没看出来这孩子倒是个讲义气的人,只可惜太自不量力,一个娃娃就敢和刀客叫板,白白送了自家性命不说,兴许还把少一刀惹怒了,不光要糟蹋哑姑,还要杀人放火,这就麻烦了。
一个跟班的刀客刚想上去解决元封,却被少一刀阻止了,他放开哑姑,从桌上拿起长刀,脸上带着讥讽的微笑走到元封面前。居高临下看着比自己矮了两个头的小孩,轻蔑地问道:“你手里拿得什么?”
“刀。”小孩嘴里蹦出一个字。
“你这算什么刀,少爷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刀。”少一刀说完,一按绷簧,一道寒光闪过,长刀出鞘,众人都不忍地低下了头,他们虽然平日里嘲笑鄙视傻子,但在这个时候也不忍心看见他人头落地。
刷的一声,是利刃切开肉体的声音,众人知道这世上再也没有傻子了,可是等了半天却怎么也等不到人头滚落于地的声响,他们抬头看去,只见傻子依然站在原地,剔骨刀还拿在手里,少一刀却慢慢的转身,一脸的不可思议,嘴里喃喃道:“这是什么刀,这么快?”他一步步蹒跚着走出店门,终于倒在地上,溅起一片黄土,身下渐渐茵出一片血迹。
“剔骨刀也是刀。”傻子这样说。
当街伏尸,血溅五步,小镇立刻变得鸦雀无声,只有高高的旗杆上那面残破的红旗迎风猎猎作响和马匹偶尔打着响鼻。
门口玩耍的顽童被大人拖了回去,晒太阳的老头们也收起马扎子回屋关门,街道两边的店铺人家纷纷关门闭户,不敢发出响动。
风吹过空旷的街道,尘土飞扬,很快就在那具死尸上蒙了薄薄的一层,三个刀客一言不发,走出酒馆,解下马缰绳,将尸体抬起放到马上,三人上马绝尘而去。
等到马蹄声渐渐远去了,镇上的人才悄悄开门,探头探脑,酒馆里的客人们也走出门来,望着地上的一滩血迹发呆。
“少刀爷死了,真是傻子杀的吗?”
“不会吧,谁也没瞧见啊,许是他酒色过度自己跌死的吧。”
“瞎说,自己跌死能淌这么多血?”
“许是倒在刀上了吧。”
……
没有人看见少一刀是怎么死的,他们打心眼里不能相信,也不愿意相信少一刀的死和傻子有关系,但是少一刀毕竟是死了,死在十八里堡的胡瘸子酒馆里,这笔账一定会算在十八里堡人头上。
于是众人惶恐不安,聚在一起商议如何了结此事。
镇上一共就百十户人家,种田的放羊的自然上不了台面,有头脸有身份的莫过于在镇中心开着买卖的大老赵和胡瘸子之流,放羊的张驼子是个例外,他早年跟商队跑过买卖,走南闯北见得世面多,也算是镇上的知名人物,另外还有一些年岁长的,大家操着手围聚在旗杆附近各抒己见。
“要我说少一刀不对在先,是他想糟蹋人家闺女来着,自己跌死和咱们何干!”一个结实的小伙子说道,他是大老赵的儿子赵定安,虽然只有十七岁,但是手艺已经和他爹一样精湛了。
“闭嘴,大人说话小孩少掺和,一边蹲着去。”大老赵斥责了自己不懂事的儿子,却又接着说:“定安说得在理,少一刀不对在先,而且咱们也没动他,是他自己不小心摔死的,他三个跟班也都看见了的,独一刀再厉害也得讲道理是吧,他不能因为这事怪罪咱们。”
“讲道理?独一刀啥时候讲过道理,上次一个商队明明给过买路钱了,独一刀自个忘了反说人家没给,两下争起来,独一刀杀了人不说,还把货都吞了,你和他讲道理不是自讨苦吃么。”张驼子不屑地说。
“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就算是大刀客也得讲理啊,咱们可没杀他儿子啊,这笔账不能算在咱们头上。”大老赵反驳道。
“独一刀老来得子,对这个儿子甚是疼爱,全指望他传宗接代呢,这孙子还没生出来就死了,你想他能不把气撒在咱们头上?”张驼子道。
“都别争了,不管怎么说,少刀爷是死在咱们堡子的,就算没有咱的事,也得承担起责任来,依我看,各家不妨预备一些孝敬,托人去说和说和,大不了把傻子交出去就是了,就说少刀爷的死和他有关。”
这是镇上德高望重的老孙头在说话,毕竟是七十多岁的人了,说出话来就是不一样,在理啊,众人纷纷赞同,各自回去准备孝敬了。
胡瘸子从头到尾一言未发,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店里,哑姑立刻扑了过来咿咿呀呀的询问,胡瘸子疲惫之极,坐下道:“傻子呢,把他叫过来。”
元封正在后院劈柴,斧头劈开干柴的清脆声音一下下传来,胡瘸子不禁苦笑了一下:“傻人有傻福,他倒是沉得住气。”
元封被哑姑带到胡瘸子面前,只见这位往日里容光焕发的酒馆老板如同老了十岁一般憔悴不堪,整个人坐在那里似乎都萎缩了不少。
元封一如既往的沉默着,等待着老板发问。
良久,胡瘸子才开口问道:“傻子,少一刀是不是你杀的?”
“是。”元封简短的答道。眉宇间不带丝毫表情,似乎杀的不是叱诧风云的大马贼的独生子,而是地上一只小蚂蚁。
“你为什么杀他?”胡瘸子继续问。
“他欺负傻姑。”说这话的时候,元封眼里升腾起一股火焰,不过胡瘸子没看见,此刻他已经泪如泉涌。
一个傻子尚且知道保护自家的女人不受欺负,可是当年正值年富力强的胡瘸子面对欺凌自己妻子的歹人时,却选择了逃避,这是胡瘸子一生的痛,哑姑正是目睹了母亲被人杀害的场景才变成哑巴的,没想到时隔十年,历史竟然重演,而这一次胡瘸子依然选择了逃避,面对强敌他还没有一个傻子来的英勇,作为父亲,作为长者,他惭愧之极。
胡瘸子没有问元封的刀法从何而来,因为时间紧迫,他们必须争分夺秒了,胡瘸子走到门口四下张望了一番,将大门紧闭,对哑姑和元封道:“收拾行李,咱们半夜走。”
胡瘸子知道,杀一个傻子肯定解不了独一刀的丧子之痛,他肯定会杀掉所有和这件事有关的人员,比如那三个保护不力的跟班,比如哑姑,比如自己,事到如今还是一走了之的好。
衣服被卧干粮清水,还有起早贪黑经营十几年攒下的几十两银子都装进了褡裢袋,四匹马也备好了鞍子,胡瘸子望着黑洞洞的院子,无声地流下了泪水。
大门的门轴上滴了几滴油,悄无声息的打开了,胡瘸子领头,带着元封和哑姑牵着马走出来,马脖子上的铃铛都摘了,四个蹄子上还裹了破布,走起路来一点声响都没有,就怕惊动左邻右舍。
夜色正浓,黑漆漆的啥也看不见,刚走了几步,只见对面土墙下朦朦胧胧站起来一个影子,然后四下里也有了动静,无数影子站起来围过来,原来镇民们都没有睡觉,一直注视着胡瘸子家的动静呢。
“老胡,你不能害了大家啊。”为首的老孙头说道。
“是啊,你走了,俺们怎么办,你这是逼着独一刀屠镇啊。”有人附和道。
“老胡,看在多少年乡亲的份上,你就救救大伙吧。”老孙头说着说着颤巍巍的跪下,一看他下跪,其他人也呼啦啦全跪下了。
走是走不成了,胡瘸子只好退回家中,听从乡亲们的安排,由胡瘸子出大头,镇上凑了五十两银子,委托年龄最长的老孙头前去说合。
独一刀的据点黄草铺距离十八里堡大约两百里之遥,一来一回起码要三天时间,这三天在十八里堡众人心中比三年还要漫长,每天都有人站在堡墙上眺望远方,等到第三天晌午头里,负责眺望的人终于发现老孙头回来了,顿时激动的大喊大叫,全镇人象欢迎英雄一样把老孙头迎了进来,众人都看到老孙头脸上洋溢着笑,心中也就有了底了。
果然,老孙头说了,人家独一刀确实是个讲道理的大刀客,丝毫没有为难他,还留他吃了一顿饭呢。
众人追问,那事情到底谈得怎么样?独一刀咋答复的啊?
老孙头道:“独一刀说了,再说吧。”
再说吧,这算什么答复,众人又问:“那银子送出去没有?”
老孙头一拍大腿道:“遭了,银子忘了给了。”
众人便急了,不送银子算怎么回事,十八里堡人民的心意没尽到啊。
老孙头也急了,争辩道:“人家大刀客日进斗金,会在乎咱这点钱,人去了,话带到了,足矣,你们是不知道独一刀拿什么酒招待我,那可是十年陈的口子窖啊。”
老孙头信誓旦旦,众人却惴惴不安,再说吧,这算个啥子说法,可是再问下去也问不出花样来,只好各回各家。
过了两日,有个从西边过来的商队,竟然没进十八里堡歇脚,在外面搭帐篷过夜,只是派人进来买了些干粮,换了几个马掌,镇上人问他们为啥不进来,他们只是支支吾吾道:“不好说。”
不好说,这算是个什么答案,有啥不好说的呢,镇上人一心想弄明白,于是请张驼子出马,张驼子是老商队出身了,和这些人能说上话,他带了一葫芦酒,两块马肉晃晃悠悠的去了,等回来的时候脸都白了。
众人问,咋了?
张驼子说:“完了,独一刀放话了,等儿子头七那天杀咱们全镇人祭奠他,人家商队不愿意沾咱们的晦气才没进来的,人家看咱们就如同看死人一般。”
头七那天,也就是说明天就是十八里堡的末日,众人的脸也都煞白煞白的,有人提议,跑吧。
“跑?往哪里跑,方圆五百里都是独一刀的地盘,他已经传话下去了,任何堡子不准收留咱们镇的人,再说了,谁能跑得过马贼啊。”张驼子沮丧地说。
众人无语,默默散了,当时就有两户人家收拾了细软出镇到亲戚家避避风头,结果半个时辰之后就在堡子门口发现了他们的死尸,原来独一刀已经派人监视了十八里堡的一举一动。
十八里堡的镇民们如同羊圈里的肥羊,等待着被屠宰的那一刻到来。明日一早,十八里堡就将成为一个死镇。
独一刀说过的话,决不可能更改,镇上所有人的命运都已经注定,那就是做独一刀儿子头七的祭品。
当晚,镇上的人没有像往常那样聚在一起商量,而是各回各家,镇子早早的平静下来,连狗都不怎么吠了。
胡家酒馆里,早已关门上闩,胡瘸子准备了一桌酒肉,把元封和哑姑叫过来一同吃饭,这还是元封第一次上桌吃饭,胡瘸子道:“吃,能吃多少吃多少,不能当饿死鬼。”
哑姑怯生生看着父亲,不敢动筷子,元封却拿起筷子大吃起来,胡瘸子道:“傻子啊,晚上别睡牲口棚了,到我床上睡去。”说着起身披衣进后院了。
哑姑不放心,跟到后院一看,胡瘸子把劈柴的长柄斧头找出来,正在油石上一下下磨着。
磨斧头的声音响了一夜。
次日一早,天光还未放亮,酒馆的门就开了,胡瘸子收拾的利利索索,拎着长柄斧头推开大门,正看见对门铁匠铺的门也开了,大老赵父子腰间插着长刀走出来,两下里对视了一眼,却都没有说话,不约而同向旗杆走去。
陆续又有几扇门打开,手持着刀斧的镇民走出来,默不作声地跟在胡瘸子和大老赵身后走着。
到了旗杆下他们才发现有人来的更早,元封早已经盘腿坐在那里很久了,连眉毛上都结起了一层白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