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全体官兵立正敬礼，齐声大喊：“向家属致敬！”
震耳欲聋的呐喊声回荡在操场上空，傅司衍却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手中捧着的骨灰盒明明很轻，但傅司衍却觉得如有千斤。
便是在前线抗疫几天几夜不睡觉，他也未曾觉得如此沉重过。
安葬仪式结束后，苏母看着墓碑上女儿的照片，眼中含泪。
“一路走好，妈妈以你为傲。”
傅司衍在旁边扶着苏母，一言不发。
从墓园出来，傅司衍和李柏年一起将苏母送回了家。
将苏母扶到床上躺下，傅司衍开口说道：“妈，我明天来看您。”
苏母看着傅司衍惨白如游魂一般的神态，心中也是不忍。
她嘴角勉强笑了笑：“是甜甜对不起你……”
傅司衍没有说话，帮苏母盖好被子后，便出了房间。
回到家中，傅司衍看着客厅里的行李箱，整个人忽然陷入了迷茫。
眼神黑漆漆的看不到半点神采，幽深的仿佛能将人吸进去。
房间内寂静的可怕，只听见墙上时钟滴答走过的声音。
傅司衍坐在沙发上，感觉不到饿，也不觉得困，整个人如‘石头’一般。
没有知觉，没有反应。
“叮铃铃——”
一阵急促刺耳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傅司衍骤然回过神来，拿起手机接听。
话筒那边顿时传来同事着急慌张的声音：“傅医生，你快来医院！”
下一刻，傅司衍已经冲出家门朝医院而去。
又是接连好几台手术。
等傅司衍从手术台下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
长时间的精神高度集中，让他短暂性的忘掉了苏甜甜。
于是，他也将自己整日困在医院里，逃避着。
两日后，中午十二点半。
傅司衍从食堂回来经过护士站的时候，护士长突然叫住了他。
“傅医生，有人找你，我让他去你办公室了。”
傅司衍点头称谢，朝办公室走去。
办公室内，老队长将一个文件袋端正的放到傅司衍身前。
“这是甜甜留在队里的东西。”
傅司衍心头促然一怔，半晌才缓缓伸手接过。
老队长叹了口气：“其实在这件事发生前，甜甜已经提交了停职报告申请。”
听着老队长的话，傅司衍只觉脑袋嗡的一下，整个人直直愣住。
晚上下班的时候，他将文件袋原封不动带回了家。
这几天，他将家里关于苏甜甜的东西全部收进了次卧封存起来，强迫自己忘掉关于苏甜甜的一切。
可就当傅司衍要将文件袋放进箱子里的时候，心头忽然闪过一丝不安。
最终，他还是打开了文件袋。
文件袋里是一些日常笔记，最底下，是一张B超单。
看着B超单上的检查日期，傅司衍瞳孔骤然一缩，脸上血色尽失。
苏母看着苏甜甜的反应，叹了口气。
“去支援疫情这件事还是他医院同事告诉我的，他不告诉你真相，应该是不想让你担心。”
苏甜甜攥着手，内心情绪翻涌。
傍晚的时候，苏母突然接到学校的电话，说是有高年级学生打架。
苏甜甜知道苏母担心她的学生，便让苏母先去处理学校的事情。
“要是有事就喊医生，知道吗？”苏母不放心的说道。
苏甜甜连连点头。
就在苏母离开后不久，傅司衍来了病房，手中还提着一份食盒。
此刻傅司衍已经脱了白大褂，应该是已经下班了。
看着突然出现的傅司衍，苏甜甜没由来有些心虚：“你怎么来了？”
“妈走前，给我打了电话。”
苏甜甜垂下眼帘，浅浅应了声：“哦。”
傅司衍将带来的清粥端出来递到苏甜甜手边：“先吃饭吧。”
苏甜甜抬手接过，傅司衍从旁边拖了张椅子坐下。
她想问孩子的事情，可又怕和4年前一样。
傅司衍看着苏甜甜欲言又止的模样，皱了皱眉：“有话就说。”
苏甜甜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孩子的事……”
傅司衍眸色一沉：“4年前的事情，我不想再提。”
4年前？
苏甜甜一怔，试探问道：“那也就是说，我这次没流产？”
傅司衍眉头皱的更紧：“你又没怀孕，流什么产？”
苏甜甜瞬时瞪大了双眼，喃喃道：“我没怀孕……”
傅司衍看着苏甜甜的反应，眸色复杂。
他毫无预兆的突然站起身出了病房，朝医生办公室走去。
苏甜甜当下有些茫然。
忽的，她想起了放在消防队的B超单，当下就要掀开被子下床。
可她忽略了自己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刚刚站起，双腿突然一软，整个人倏地朝地上倒去。
“砰——”
床头柜上的食盒不小心掉落，发出一声巨响，里面的粥全数撒了出来，有一半都淋在了苏甜甜的小腿上。
“嘶——”
苏甜甜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只觉小腿处烫到不行。
她急忙用手抖落裤腿上滚烫的热粥，但还是迟了，被烫的地方已然是鲜红一片。
傅司衍听到声音匆匆赶来，看见地上狼狈不堪的苏甜甜时，骤然蹙紧了眉头。
他上前将人拦腰抱起重新放回床上，转身又出去拿了一套新的病服过来。
“换上。”
苏甜甜躲在被子里，将弄脏的裤子褪下，耳边忽然响起了傅司衍冷淡的声音。
“方才我问了替你治疗的李医生，你确实没有怀孕，也没有流产。”
苏甜甜动作一顿，但表面未显半分，轻声应道：“嗯。”
傅司衍打量着苏甜甜的反应，眼神深邃。
一名护士突然走进病房，朝着傅司衍说道：“傅医生，你要的药膏和冰袋。”
傅司衍回身接过护士手中的东西：“谢谢。”
护士看着苏甜甜，忽然开口问道：“傅医生，苏小姐真是你妻子啊？”
傅司衍轻‘嗯’了声，便拉过椅子坐下，挽起苏甜甜的裤腿，将冰袋敷在被粥烫了的地方。
护士看着傅司衍的动作，下意识反问道。
“那戚梦小姐呢？”
傅司衍听见声音立即回头，上前扶住苏甜甜，眉间蹙起：“有多久没吃东西了？”
苏甜甜攥着傅司衍身上的白大褂，半天才直起身。
她擦了擦嘴角，低声开口：“不记得了。”
傅司衍将人拉到外面的椅子上坐下，转身去了护士站。
没过多久，就有护士拿着饼干和水过来递给苏甜甜。
“傅医生去看其他病人了，让我把这些给你。”
苏甜甜伸手接过，看了眼傅司衍手术间的方向，开口道：“谢谢。”
突然，一阵急促的高跟鞋落地的脚步声在医院大厅响起。
众人抬眼望去，只见一个身穿及膝长裙的女子神情匆忙的到处扫视，像是在找着什么人。
苏甜甜眼神骤然一缩，是戚梦。
她不是腿受伤了吗？
苏甜甜看着戚梦问了过路的护士，直冲着傅司衍所在的手术间而去。
她下意识站起身，跟了过去。
傅司衍正在里面给病人缝合伤口，看着突然出现的戚梦和去而复返的苏甜甜，眉眼一寒。
“出去。”
苏甜甜刚要上前关门，戚梦已经抢先一步。
她看着自己悬在空中满是伤口和泥土的手指，那瞬间，苏甜甜下意识将手背在了身后。
眼前的戚梦端庄得体，光鲜亮丽。
自己却是灰头土脸，狼狈至极，整个人甚至可以用脏、乱、差形容，极其的不修边幅。
戚梦冷讽的看了苏甜甜一眼，便转身朝一侧的椅子走去。
苏甜甜低头攥了攥手，转身出了医院。
短暂的休息过后，苏甜甜和队友们又投入了紧张的救援当中。
过去的两天夜中，他们救了太多了人，也见了太多死亡。
在这里，生或死都是那样的寻常。
……
某天傍晚，苏甜甜在营救完一批学生后，随手坐在地上休息。
带着寒意的冷风一吹，一张照片忽然吹到她眼前。
上面是两个穿着校服的学生，一男一女，笑得十分开心。
苏甜甜将照片捡起，看着看着，突然之间，就红了眼眶。
她和傅司衍从小相识，一起读书上学，这样的画面于从前的他们而言，太过稀松平常。
第二天。
各省各市送来的支援物资陆续抵达，苏甜甜将分到的食物和水陆续分给手下的队友们。
突然，苏甜甜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苏小姐？”
苏甜甜回身一看，很是惊讶：“陆老板，你怎么会来这里？”
来人正是陆正捷。
他上前走近：“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我给大家还有受灾群众带了些物资过来。”
苏甜甜招呼小江继续奋发物资，带着陆正捷走到了一旁。
“陆老板能有如此心意，让人佩服。”苏甜甜浅笑着开口说道。
陆正捷摇了摇头，看向苏甜甜：“苏小姐才是真正让人佩服。”
苏甜甜刚要说什么，脚下的土地又突然剧烈摇晃起来。
是余震！
陆正捷下意识抓住身前的苏甜甜，身子不受控制的朝她倒去。
苏甜甜纵然力气再大、下盘再稳，面对朝自己扑过来的陆正捷，也不由歪了身子朝地上倒去。
远处的小江突然大喊：“苏队，快躲开！”
苏甜甜下意识低头一看，一根裸露在外的钢筋骤然出现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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