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程岁宁周温宴的其他类型小说《重生八零年代》,由网络作家“程岁宁”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唔……头痛……”程岁宁头痛欲裂,耳边响着嗡嗡嗡的声音,全是刺耳的讽刺。“竟然跑到陈科长婚礼上的表白,也不看看自己那一身膘,配得上人家陈科长吗?”“这哪是配不配的问题啊?她可是有男人的,还一天到晚对陈科长发骚,不要脸到家了!”“幸亏陈科长爱她媳妇,压根没理这死肥婆!就是可惜了程主任,大好男儿娶了这么个东西,没一天好日子过就算了,还成天被戴绿帽!”一道道尖利的声音,仿佛要刺穿人的耳膜,程岁宁硬是被吵醒了。看到周遭的环境,她呆立在当场。只见空荡荡的房间里摆着一套老旧木桌椅,桌上摆着一个老式热水壶和一个搪瓷缸子,而房间没有任何装修设计可言。水泥的地板,只刮了白腻子,还刮得不平整,天花板也不是她熟悉的吊顶造型和欧式水晶吊灯,而是一个圆乎乎的裸...
“唔……头痛……”
程岁宁头痛欲裂,耳边响着嗡嗡嗡的声音,全是刺耳的讽刺。
“竟然跑到陈科长婚礼上的表白,也不看看自己那一身膘,配得上人家陈科长吗?”
“这哪是配不配的问题啊?她可是有男人的,还一天到晚对陈科长发骚,不要脸到家了!”
“幸亏陈科长爱她媳妇,压根没理这死肥婆!就是可惜了程主任,大好男儿娶了这么个东西,没一天好日子过就算了,还成天被戴绿帽!”
一道道尖利的声音,仿佛要刺穿人的耳膜,程岁宁硬是被吵醒了。
看到周遭的环境,她呆立在当场。
只见空荡荡的房间里摆着一套老旧木桌椅,桌上摆着一个老式热水壶和一个搪瓷缸子,而房间没有任何装修设计可言。
水泥的地板,只刮了白腻子,还刮得不平整,天花板也不是她熟悉的吊顶造型和欧式水晶吊灯,而是一个圆乎乎的裸露灯泡。
绿色的老式吊风扇在晃晃悠悠地转,发出年久失修的吱嘎声响。
像极了八十年代。
八十年代?!
不会吧?
程岁宁猛地一个激灵,立刻看向自己的身体,然后就傻眼了,她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她,穿越了。
明明前一刻,她还拿着亲自做的设计稿一件一件地核对服装,连恋爱都没时间,30岁好不容易就要走上国际舞台,却在这个节骨眼上被发布会现场的吊灯砸下!
再醒来,就到这里了。
忽然一阵刺痛,一段段不属于她的记忆,排山倒海而来。
原来,原主是已婚妇女,嫁给了在国营单位任职的主任周温宴。
照理说,原主又胖又懒,名声还稀烂,是配不上周温宴的。
毕竟周温宴虽然出身贫寒,但聪明有志气,凭实力走出穷困山村,在国营单位升到了主任的位置。
在八零年代能进单位足够让人艳羡,更别说是堂堂主任了,多少适婚女孩随便挑,上门说媒的媒人能把他家门口给踏平。
只可惜周温宴的父亲跟原主父亲在同一个小单位上班,因为一场事故,原主父亲为救机床操作失误的程父,一只手被绞进机器里,整条手臂因此废掉。
原主母亲是个势利的,不止要主任家赔钱,还趁机挟恩图报,把家里好吃懒做,根本嫁不出去的胖女儿嫁给周温宴。
周温宴没她脸皮厚,赖不掉这份恩情,最后还是娶了原主,但因为实在没办法接受原主,结婚第二天就以要加班为由赶回厂里,对原主简直避如蛇蝎。
原主也是个厚脸皮的,嫌弃乡下生活苦,硬是跑到厂里的家属院来住,嫌弃老公没情趣,转头就看上了彬彬有礼的陈科长,还不顾自己是有夫之妇,跑去纠缠陈科长。
甚至在陈科长娶媳妇的婚礼上犯抽,当众对陈科长表白。
当时那场面堪比十级大地震。
结果,还没等新郎新娘发作,原主就因为太胖给摔了,脑袋正好撞在柱子上,一下子晕死过去,被几个身强体壮的伴郎一边嫌弃一边拖走。
程岁宁风中凌乱。
她万万没想到,原主竟然这么极品!
而且穿越就穿越吧,可原身这双肉呼呼的猪蹄,肚子上三个大游泳圈是怎么回事?
程岁宁更头痛了,她拖着肥硕的身体走到桌子边,拿起桌上的镜子一瞧,然后吓得差点把镜子给丢出去。
在服装设计界呆久了,见多了身材苗条修长的模特,程岁宁几乎没见过这么胖的女人。
浑身脂肪几乎堆成一个球,手脚和肚子被并不合身的衣服勒出一圈圈肉,别人顶多双下巴,她硬是变成了三下巴,一圈圈下巴肉让低头都变得困难。
更可怕的是,身上还邋遢油腻。
头发不知道多久没洗了,变成黏糊糊的一缕一缕,油光发亮中还飘着白花花的头皮屑,手脚也不干净,指缝间全是污泥,指甲盖又长又黑全是污垢,看得人头皮发麻。
这鬼德行,程岁宁不只是头痛,简直是要裂开了。
闻着空气中浓重的馊臭味,再看猪笼都不如的小破房子,程岁宁捏着眉心站起来。
不管如何,为了以后的生活,她得减肥,也得赚钱!
现下,至少先把屋子给收拾了,不然这是人住的地方吗?
地板上,垃圾和米混在一起,不知道什么时候泼到地上的青菜面还没清理,长了青黑的霉,两只拇指大的苍蝇就当着她的面在上面爬,泼散开的面汤被踩来踩去,地上全是油乎乎的脚印。
厨房和卫生间更恐怖。
满地摘掉的菜梗烂叶没有丢,多都无处下脚,洗碗槽堆得满满当当,至少有一个星期没洗碗了,搪瓷碗不是变黄就是变黑,沾着没吃完的菜渣,发出让人胃里翻腾的腐臭味,还招了一群苍蝇在嗡嗡嗡。
想到自己刚穿越来,暂时无处可去,程岁宁深吸一口气,“先收拾吧,怎么说也是要住一阵子的地方。”
至于以后?
她堂堂二十一世纪女强人,来到改革开放的八零年代,自然是要抓住历史的机遇,把前世的服装品牌开起来,重新登上巴黎时装周,完成前世枉死而没有完成的梦!
程岁宁开窗通风,把臭味馊味都散出去,然后找了个废旧不用的肥料袋子,把残羹冷炙和垃圾都倒掉,再把要洗刷的东西都摆放好,并彻头彻尾清扫一遍。
油污和黑垢是扫不掉的,洗洁精太贵用不起,而且家里压根没那东西。
好在有洗衣粉。
程岁宁从厨房角落里翻出来丝瓜络,沾上洗衣粉,把所有顽固油污都刷了,再用干净的抹布擦过去,直到桶里用来洗抹布的水不再变得黑乎乎,勉强清澈见底了,她才把抹布给放下。
这个家里里外外终于干净,像个能住人的地方了。
而她也腰酸背痛,直接累瘫在旧木沙发上,胖胖的身体也出了一身汗,衣服汗哒哒地黏在身上,整个人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还是汗馊的那种臭水。
程岁宁是爱干净的,忍受不了自己是邋遢的状态,于是拖着疲惫泛酸的身体打开衣柜。
原主审美还不在线,选的衣服不是大红就是大绿,为了让自己看起来苗条,买的衣服还特别紧身,以程岁宁的经验看,这些衣服,穿上身喘不上气不说,还会勒得身上一层层肉,看起来会滑稽又可笑。
程岁宁几乎翻遍了衣柜,才找出一套米色小碎花的宽松衣服,带进了卫生间洗澡。
烧热水来不及了,她直接洗了冷水。
水浇在身上,冷得她一个哆嗦,好在现在是大夏天,勉强能忍。
肥硕的身体,很不便利。
程岁宁决心减肥。
前世,她身材高挑修长,体重维持在95斤左右,如今要恢复回到前世的状态,至少要甩掉70斤肉吧?
任重而道远啊。
胡思乱想间,程岁宁就洗好澡了,穿上宽松的衣服,整个人仿佛焕然一新,全身都轻松了。
“咕噜……”
肚子不合时宜地响了。
程岁宁捂着肚子上的一圈圈肉犯愁。
胖成这样了,要不要吃?
正想着,门口突然被推开,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阳光中。
原主的老公周温宴,回来了。
他一头利落的板寸头下,眉目英挺,五官深邃,搁后世不输给任何娱乐圈的大明星,身上是白衬衫加黑长裤,衬得身姿宽肩窄腰的,落在服装设计师出身的程岁宁眼里,简直是最完美的衣架子。
就这么个极品男人,怎么就被原主给祸害了,原主还身在福中不知福,一次次给他戴绿帽呢?
程岁宁前世活了30年,一直在为事业打拼,根本没心思想什么恋爱结婚。
面对突然从原主那儿继承来的老公,程岁宁一时转换不了从单身女青年变成已婚妇女的事实,就这么愣愣的和他对视。
四目相对。
气氛尴尬。
周温宴一双手紧紧攥成拳头,手背青筋暴起,似乎在极力的压制着某种即将爆发的情绪。
锋利的眼神,恨不得把程岁宁刀成肉片。
很明显,原主留下的烂摊子,这位老公要算账了。
“咕噜……”
程岁宁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响起,打破了空气中的死寂。
“我先去煮个面。”程岁宁实在不想面对这尴尬的场景,扭头就进了厨房。
周温宴锋利的视线随着她转移,这才注意到屋子大变样了。
本来脏脏馊臭的猪笼,现在干净又敞亮,不止地板被拖得干干净净,垃圾一扫而空,屋子里的东西也被重新摆放过,变得整整齐齐的,连空气中一直弥漫的那股臭味也闻不到了,只有从开着的窗户中飘进来的淡淡青草香。
这女人向来懒惰邋遢,怎么会突然收拾起屋子来?
果然是干了对不起他的事,所以心虚了?
还是说,她又盘算着要钱?
想到她不顾他这个丈夫的尊严,又纠缠陈科长,还跑到别人的婚礼上大闹,他脸色顿时难看到极点。
不管她又在打什么算盘,他都不会再让她如愿!
程岁宁哪知道他脑海中的惊涛骇浪,她正在盘算要做什么吃的。
刚才收拾过厨房,发现做菜调料不少,但是食材几乎没有,只有一扎干面条还有几个番茄。
干脆做个意大利面吧,这是最简单,也算是她拿手的一道菜了。
说干就干。
程岁宁撸起袖子开火,先把水烧开放干面条煮熟,然后捞出来沥干水分先放着,在煮面的时候同时把番茄洗干净切成小碎丁,用来煮最重要的酱料。
先放入油,倒番茄丁进去煸炒,一直炒到番茄有点碎烂并飘出香味了,再把盐、鸡精、胡椒粉和一点点糖放进去,一份香喷喷的酱料新鲜出炉。
最后,把面装盘,再淋上做好的酱料,一份简单却飘香四溢的意大利面就做好了。
闻着香味,程岁宁肚子更饿了,嘴里却发苦。
她是要减肥的人,这么大一碗顶多吃几口,剩下的只能干瞪眼。
因为剩下的,是给客厅那位的。
不是要讨好他,而是她想清楚要怎么处理跟他的关系了,多做他这份面,是想跟他坐下来,好好把话说明白。
很显然,对方也有话要对她说。
程岁宁端着面回到客厅,气氛依然凝固。
男人浑身散发出冰冷的气场,一双冷酷的鹰眸死死盯着她。
程岁宁前世好歹是个老板,面对他冷酷的气场,她面不改色地坐下,拿过来一个搪瓷碗,先盛了一碗,放到他面前,然后心平气和道:“你也饿了吧?先吃点东西。”
周温宴不止手背上冒青筋,太阳穴也突突直跳,看程岁宁的眼神震惊又愤怒。
干出那么丢人现眼的事,她竟然还能心安理得吃面?
“程岁宁,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他一字一顿,几乎咬牙切齿。
程岁宁给自己也盛了小半碗,正要吃,见他单刀直入,她干脆放下筷子,也不拐弯抹角了。
穿越过来几个小时,她想的很明白,虽然原主造孽太多害死了自己,但她不是原主,对那些事并没有太大的感触。
她是理性的人,想到是要向前看,把以后的日子过好,以前原主的事,能翻篇就翻篇。
至于周温宴,原主挟恩图报让他娶她,又做了这么多对不起他的事,早该放他自由了,而她是21世纪的程岁宁,对他没有什么感情。
反正周温宴也讨厌她,与其相互折磨,不如放过彼此,各自海阔天空。
这么一想,程岁宁思路就通透了,她看向面色阴沉的男人,很认真道:“周温宴,我想过了,我们之间的婚姻名存实亡,我知道你也不喜欢我,既然如此,我也不拖累你了。”
周温宴面色一变,双眼怒到有些赤红,“你什么意思?”
话说到这份上,程岁宁索性把话都说开,“我们离婚吧。”
“啪!”
周温宴突然拍案而起,面前那碗面因此被掀翻在地上,搪瓷碗碎裂,面和酱汁泼洒开。
一地狼藉,难看到刺目。
周温宴却没看一眼,他胸口剧烈起伏着,整个人因为愤怒而显得有些面目可怖,死死盯着程岁宁,恨不得把她给撕了。
程岁宁愣了一下,没想到他是这个反应。
正要说什么,只听周温宴阴森森地丢下一句,“程岁宁,你竟然用这种方式羞辱我!”
然后,带着一身压抑的怒火,拂袖而去。
程岁宁傻眼。
他不是讨厌原主吗?原主要给他戴绿帽才是羞辱他,而她提出离婚正是放他自由啊,怎么是这个反应?
转念一想,程岁宁懊恼得想给自己一拳。
周温宴是讨厌原主,可是原主穷追猛打的陈科长刚结婚,她还在婚礼上大闹出丑了,可人家陈科长看都没看她一眼。
现在,陈科长娶了媳妇,在别人眼里她彻底没戏了。
而她这时候提出离婚,不就等于告诉别人,她得不到陈科长,伤心欲绝之下把正牌老公给甩了吗?
就算要离婚,也是被戴绿帽子的周温宴提出离婚。
可他为人正直,虽然是为了报恩才娶她,对她的臭脾气无可奈何但都一直沉默纵容着,也从没提过离婚。
这种情况下,她提出离婚不是羞辱他吗?
传出去让别人怎么看待他?
完蛋了。
她好像说错话了。
就算跟他没感情,要跟他离婚,也不该在这个节骨眼上。
本来情况已经够糟糕了,这下直接没有转圜的余地。
周温宴八成要恨死她了吧?
程岁宁头痛扶额。
这场婚姻名存实亡,拖着对双方都没什么好处,迟早是要离的,还是等过些日子再跟他提吧。
程岁宁暗叹一口气,默默把自己那份面吃了。
可这膘肥体壮的身躯,小半碗面下肚,根本没有半点感觉。
再看被周温宴掀翻在地上的那碗面,程岁宁暗骂他浪费粮食,最后还是默默扫起来装进垃圾袋,然后出门去倒。
走下楼,八零年代的老式楼房映入眼帘。
周温宴就职的国营厂福利不错,专门为员工的家属建了筒子楼做家属院。
筒子楼里是长长的、灯光昏暗的走廊,外墙上伸出一个又一个阳台,被规整统一但古旧生锈的防盗网包着,活似一个又一个“笼子”。
八十年代被称为后世的黄金年代,外头遍地是机遇,然而,走出去的人可能海阔天空,也可能落魄他乡。
住在这儿至少能温饱,所以很多人在这样的“笼子”里,一住就是一辈子。
筒子楼前面是林荫道,虽然没有铺水泥地板,但道路两边种满了花草树木。
走在期间,清新的空气夹杂着淡淡的花香扑面而来。
这么好的锻炼场所不用起来简直可惜,而她这一身膘要减掉,正好方便在这里跑步。
程岁宁深吸一口气,然后迈开步子跑起来。
前世,她的体重一直保持在95斤上下,除了控制饮食之外,长跑锻炼也是她控制体重的秘诀,长期锻炼下来,肺活量杠杠的,一口气慢跑10公里不在话下。
可是现在,还没跑出百米,她就气喘吁吁,扶着膝盖挪不动步子了。
旁边一道俏丽的身影经过,明明那么宽一条路,愣是撞在程岁宁身上。
程岁宁猛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上。
来人很瘦,居高临下俯视程岁宁,从鼻孔里发出轻哼,“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一头想拱了我家男人的猪!”
程岁宁一听,顿时就明白她是刚跟陈科长结婚的刘梅。
原主纠缠她老公,还在她的婚礼上大闹,难怪她敌意这么大。
“看什么看?”刘梅憋着一股火,态度高高在上的。
她老公陈少荣虽然只是个科长,比不上程岁宁的老公周温宴是主任,可陈少荣风度翩翩,比周温宴温柔有情趣,况且陈少荣家境优越,比农村出身的周温宴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刘梅自嫁给了陈科长后,成了整个家属院羡慕的对象。
而程岁宁这个家属院的笑柄,却来她的婚礼上捣乱,害她的婚礼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她恨不得把程岁宁给撕了,三两步上前,重重推了程岁宁一把,“让你纠缠我男人,不要脸!”
程岁宁知道她是老师,万万没想到她竟会直接动手,一个措不及防,肉乎乎的身体倒地上。
幸好屁股墩肉多,没摔坏哪里,只是右手臂撞到旁边的旧花坛,被花坛裂口割到,留下一道伤口。
伤口不深,但是很长,渗出一条长长的血痕,触目惊心的。
刘梅半点没觉得自己做错,反倒出了一口恶气,居高临下地冷哼,“碍眼的肥猪,快点滚吧,家属院不欢迎你!”
说罢,扭腰一扭,趾高气昂地走了。
“嘶……”
程岁宁颤悠悠站起来,抹了抹伤口上的血迹,有点刺痛,但更多的是头痛。
原主留下的烂摊子实在太多了,她继承了这副身体,这些烂摊子迟早是要她来解决的。
程岁宁暗叹一口气。
好在她的志向并不是窝在家属院这一亩三分地。
等到解决原主留下的烂摊子,她就离开,远离这里的是是非非,闯出自己一片天!
这么想着,程岁宁就有干劲了,跑得两腿发酸,衣服都被汗湿了,也不想停下。
要不是有人来拦住她,她至少还能坚持1公里。
来拦住她的,是一个干瘦的中年女人。
她瞅了瞅程岁宁的一身膘,似乎是闻到程岁宁身上的汗味,不自觉后退两步,语气嫌弃道,“你是程主任的媳妇?”
这一看就知道来者不善。
程岁宁对周温宴媳妇这个身份还有点适应不良,沉默了几秒,才点头,“我是,有什么事吗?”
“我是家属院妇联办公室的办事员,有人举报你作风不良,纠缠别人老公,我们想找你了解一下到底是什么情况。”
刚刚碰到刘梅,妇联办公室就有人找来,不用想也知道是刘梅告状去了。
本来只是两家之间的恩怨,一旦闹到妇联办公室,事情的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如果处理不好,说不定她会被从家属院赶出去。
她现在身无分文,又没有原主的记忆,一旦离开这里,根本活不下去。
刘梅这一招借刀杀人,是要把她往死里整啊。
程岁宁对现状认识得很清楚,在挣到第一桶金,确保在外头也能活下去之前,她还不能离开这里,于是她露出礼貌的笑容,“好,麻烦你带路。”
妇联办公室里,闫主任已经在等着了。
看到程岁宁浑身汗湿,带着一身汗味进来,她眉头皱了皱,但没有说什么,直接入正题,“程岁宁同志,我们接到举报,你身为有夫之妇,但却一直纠缠陈科长,在陈科长婚礼上还大闹一番,搞得场面很不好看,有这回事吗?”
边说着,她直接翻开别人举报的资料,于是表情越来越严肃,“咱们家属院当初建立的初衷,就是解决让国营厂职工的生活问题,让大家没有后顾之后地投入到工作中,所以家属院的所有人和平共处是第一要务。”
“现在流言蜚语传得沸沸扬扬,严重影响了家属院的风气,如果事情属实,那么,为了家属院能有个干净健康的风气,也为了大家以后能和和平平的相处,我希望你能离开家属院。”
她阖上资料,看向程岁宁的表情很严厉,“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旁边的办事员眼睛一瞪,“那么多人在场,全都看到了,明摆着的事实,她还有什么可狡辩的?闫主任,甭问了,直接给她开劝离书,让她赶紧走,还大家一个岁宁吧!”
“你少说两句。”闫主任还算讲道理,没有一杆子打死程岁宁,“听听程主任媳妇怎么说吧,万一这其中有什么误会……”
倒不是要维护程岁宁,因为程岁宁早就把家属院的所有人得罪了个遍,谁会想替她说话?
说白了,这面子是给周温宴的。
周温宴年轻有为,别人在他这年纪的时候还只是个科长,他不止当上了主任,还被厂长屡次唯以重任,要不是家里的媳妇太极品,拖累了他的名声,他还能升职得更快。
闫主任眼光毒辣,知道周温宴前途不可限量,自然不想跟他起冲突,连带着他家的丑媳妇也给了两分薄面。
程岁宁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她总不能告诉他们,真正犯错的原主已经死了吧?
闫主任见她半天不吭声,倒是有些稀奇了,因为传言中的程家媳妇很能咋呼,难道是在装?
“程岁宁,如果你没什么话说的……”
话没说完,程岁宁突然抬起头,一脸苦兮兮的表情,“我是有夫之妇,怎么会纠缠别的男人?其实我就是气周温宴不搭理我,所以就想用别的方式来气一气他……”
程岁宁自己先恶寒了一把,暗暗捏了一把自己腿上的肥肉,才把一身鸡皮疙瘩压下去,然后硬着头皮继续胡扯。
不经意中,还露出手臂上那道被刘梅推倒的伤。
“陈科长婚礼那天,我跟周温宴闹翻了,我一时气不过就喝多了,然后闹了笑话……周温宴相貌堂堂,年轻有为,丝毫不比陈科长差,我怎么会丢下他,跑去纠缠别人?我跟陈科长的媳妇解释过了,她不听,情绪很激动……”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硬要反驳,那就挑进程岁宁挖的坑,说程主任不如陈科长,还挑唆人家夫妻关系。
办事员哪有她能说会道,一张脸被堵成猪肝色,半天挤不出一个字来反驳。
闫主任没想到程岁宁竟然有一张伶牙俐齿的嘴,说的话又合情合理的,让人挑不出错处,她也被噎了一下。
再看程岁宁手臂上的伤,心道陈科长媳妇在找她告状之前,原来还找过程岁宁的麻烦,顿时,闫主任对程岁宁的态度就软了几分,“你的话,句句属实?”
“当然!”程岁宁抬起一只手,做出发誓的动作,肉乎乎的脸上,表情严肃又诚恳,“我可以保证,以后安安分分过日子,不会再纠缠厂里的任何男同志!”
包括周温宴。
不过这句话,程岁宁憋在心里,没有说出来,不然跟她前面的说辞对不上,不是自打嘴巴了吗?
闫主任看在眼里,暗暗点头。
这个程岁宁胖归胖,还一身汗臭味,品性倒是不错,并没有传闻中那样刁蛮泼辣嘛!
况且,她是周温宴的媳妇,周温宴都没动她,别人要是动她,岂不是越俎代庖,还得罪了周温宴吗?
闫主任心里有了计较,翻出一张纸来,“既然你知道错了,那就签了这份保证书,要说到做到。”
“好。”程岁宁满口应着,签字也痛快。
签完字后起身,还礼貌地把椅子给摆回原位,肉乎乎的身体走出门去,背影不卑不亢的。
办事员咬牙切齿,她是希望程岁宁被赶出家属院的,没想到程岁宁竟然躲过一劫。
大闹婚礼这么大的事儿,都没让她滚蛋,以后再赶她走,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闫主任,怎么能这么轻易放她走?她赖在这儿,以后鸡飞狗跳的,大家还怎么过日子?”
闫主任眼皮子可没她这么浅,她慢悠悠地收起程岁宁签字的保证书,仿佛捏住了程岁宁的把柄,“她签了保证书,以后要是再纠缠男同志,我就把保证书送到程主任手里,白纸黑字的,程主任想护也护不住她,况且,我瞧着程主任没多喜欢她,也未必会护她。”
闫主任老神在在,办事员恍然大悟。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这张纸,现在就是程岁宁不能再犯错的一个法令,犯错了,就被送走!
程岁宁真的有点顶不住了。
不是因为回来一路上的流言蜚语和白眼,而是因为太饿了。
之前只吃了小半碗面,牙缝都不够塞的,又跑了那么久的步,现在是一身臭汗,并且饿得头晕眼花。
家里什么都没有,本来还有一大碗面,被周温宴给掀翻了。
想要吃饭就得重新做。
都说人倒霉的时候喝水都能呛到,程岁宁翻遍了厨房,突然发现厨房空空,没米没面也没油。
想她堂堂朱大设计师,前世什么美酒佳肴没吃过,谁能想到重活一世,竟然落魄到连锅都揭不开的地步?
没时间自怨自艾,程岁宁深吸一口气进卫生间洗澡,把全身的汗味洗掉,换了一身衣服,然后走到隔壁,敲隔壁邻居大姐的门——
邻居家女主人叫张艳丽,她老公是副科长,是周温宴下属。
看到是程岁宁,张艳丽脸色黑了,“有事吗?”
因为有求于人,程岁宁只能赔笑脸,“张姐,能借我些面和油吗?只是借,以后一定还。”
张艳丽脸色更难看了。
紧挨着张艳丽家的隔壁,有人开窗探出头来,阴阳怪气地说:“呦!这不是程主任媳妇吗?平时豪横得很,谁家东西想拿就拿,原来还知道要借啊?以前拿过张姐的东西都还了吗?”
难怪张艳丽脸色这么差,敢情原主以前还拿她的东西不还?
原主到底是什么奇葩!
“我家没有粮食和油,揭不开锅了,如果……”程岁宁脸上臊得慌,实在拉不下脸,“要不算了吧,我再另想法子。”
张艳丽反倒愣住了。
她发现今天的程岁宁很不一样。
还是胖胖的身体,走一步路身上的肉能抖三抖,但眉目和善,说话也彬彬有礼的,根本让人讨厌不起来。
“你等等!”张艳丽叫住程岁宁,然后冲回屋里,拿出两把面条和小半瓶油,“拿去吧,记得还。”
“张姐,你还没吃够亏啊?”旁边那人又在阴阳怪气,“她可是程岁宁,什么东西到了她身上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的!”
张艳丽也很忐忑。
她不是相信程岁宁,而是因为程岁宁是周温宴媳妇,程主任是他家那位的顶头上司,不能得罪。
说白了就是给周温宴面子。
程岁宁猜到原因,没说什么,只礼貌地微笑道:“放心,说还就一定还,对了,张姐吃饭了吗?我要做意大利面,要不要一起吃?”
旁边那没好话的人又在冷嘲热讽,“她做出来的东西能吃吗?可别吃坏了肚子,赔了两捆面不够,还要进医院赔医药费!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赔了夫人又折兵!”
程岁宁心道眼见为实,等她做出来了,张姐就知道她没说大话,“张姐,我先做,做完了你尝尝看,如果不合胃口,我也不勉强。”
她眉目含笑,客客气气的,跟平时整张肉脸皱成一团的凶神恶煞完全不同,张艳丽傻愣愣地点头,回到自己屋里才反应过来。
奇了怪了,她明明很讨厌程岁宁的,为什么鬼使神差就点头了?
在她的记忆中,程岁宁根本不会做饭。
她做的东西,真的能吃吗?
张艳丽在犹豫要不要自己做饭,想来想去,时间就过去了,然后,冷不丁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
天哪!
太香了!
香到她差点流口水!
老式的筒子楼通风不好,旁边两户人家也闻到了香味,震惊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谁家在做饭?太香了吧?”
“是不是张姐?我记得她特别会做饭。”
“不是我,我还没做呢!”张艳丽纳闷地回答,突然想起什么,她满脸震惊地冲出去。
正好,程岁宁推门出来要叫她吃饭了,“张姐,饿了吗?我刚刚把面做好。”
张艳丽见到色香味俱全的意大利面,闻着香喷喷的气息,下巴直接掉在地上,“这这这……这意什么面真是你做的?”
“意大利面。”程岁宁微笑着补充,然后拿了个挺大的搪瓷碗,盛了一碗递过去,“要尝尝吗?”
张艳·丽一秒钟都等不了,当即拿起筷子吭哧吭哧地吃。
面条劲道,酸酸甜甜的番茄酱味道香浓又丝滑,包裹在面条上,一口咬下去,面条的风味和番茄酱味完美融合,好吃得让人停不下来。
“太香!太好吃了!”张艳丽几乎狼吞虎咽,差点把自己舌头也给吃进去,“大家都说我会做饭,可是我从来不知道,原来面条还可以这么做,你是咋想到的?太有才了!”
“就……胡乱做的吧。”程岁宁含糊道。
她当然不能说意大利面是后世西餐厅的基础菜肴,在80年代,西餐是稀罕玩意,意大利面几乎没有人听说过。
张艳丽吃得肚子圆滚滚,瘫在椅子上几乎动弹不得,可是心满意足啊。
临走前还没忘记跟程岁宁讨教意大利面的做法。
这个时候,她才注意到,眼前的屋子不再是之前臭烘烘的猪笼,变得干净整洁了。
陈主任工作很忙,没时间打扫屋子,肯定不是他做的,那就是程岁宁?
是不是程岁宁在陈科长的婚礼上摔了脑子,突然就改邪归正了?
张艳丽看程岁宁的眼神更友善了,“油和面什么时候还都成,不着急!不过你这手艺实在太好了,比外头卖得死贵的饭馆子还好吃!”
程岁宁灵光一闪。
80年代在小县城做服装设计品牌是天方夜谭,没有足够的本钱也去不了大城市干这个。
所以,有钱能使鬼推磨,先赚足本钱才是硬道理。
开饭馆子挣钱是一个不错的主意,但是这也需要钱。
程岁宁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口袋,刚刚扬起的笑容就垮了。
要不,先找份稳当的工作,攒启动资金?
张艳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吃人嘴软,出门见到了刚回来的周温宴,便想替程岁宁说两句好话,“程主任,我瞧着你家媳妇好像知道错了,现在人挺好的,会做意大利面,特别好吃!”
周温宴以为自己听错了。
家里那刁蛮媳妇没少欺负张艳丽,张艳丽对她譬如蛇蝎,从来不来他家串门,今天竟然来他家串门,还说程岁宁的好话?
开天辟地头一遭!
程岁宁到底干了什么?
周温宴简直莫名其妙,推开门正好看到程岁宁往自己碗里夹面条。
程岁宁饿得头晕眼花,但是看自己腰上三层外三层的肉,还是咬咬牙,没敢往碗里多夹两筷子。
抬眼看到周温宴,微微一笑,“你吃饭了吗?我刚做好面条,一起吃吗?”
倒不是她献殷勤,而是她有求于人,正好有话要跟他说。
周温宴很不适应。
以往每次回家,推开门看到的是又脏又臭的猪笼,而程岁宁大喇喇地躺在一堆垃圾里,只会对他颐指气使,使唤他去做饭。
哪像现在,不止屋子干净了,还能闻到香喷喷的饭香味,而他名义上的妻子正端坐在那里,微笑着看他。
周温宴第一次对这里有家的感觉。
可程岁宁给他的阴影太深刻了,他一言不发坐下后,警惕地盯着程岁宁。
她突然示好绝对没好事。
难道是要钱?
就这么盯着程岁宁,他发现程岁宁好像真的变了。
以前她吃饭坐没坐相,吃得满嘴是油还吧唧嘴,吃相简直难看,怎么现在一小口一小口的,突然装起斯文来了?
程岁宁见他还没动静,不由问道:“你不饿?”
周温宴这才把目光放在面条上。
这就是张姐说的意大利面?
好像跟上回被他打翻的那碗一样,但上回他没吃,这回倒要试一试。
周温宴小心地吃了一口,然后眼睛一亮。
张姐竟没有夸大,这面确实好吃!
他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面!
周温宴吃得很快,几乎是狼吞虎咽。
程岁宁见他吃的差不多了,于是正襟危坐,很认真道:“周温宴,我有点事要拜托你。”
她想得很明白,既然迟早要离开这里自力更生,那么挣钱必须要提上日程。
不管是去找工作,还是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挣钱门路,她都要去县城一趟,那兜里必须要有点钱。
别的不说,公车费总是少不了,总不能走路去吧?
周温宴眉头一皱,“你又想干什么?”
“你能不能借我点钱?10块也行。”
“啪!”周温宴重重放下筷子,俊脸上是压抑的火气。
他就知道,这女人突然献殷勤肯定没好事。
又是要钱!
程岁宁猜到他误会了什么,急忙道:“我不是白拿,可以写借条,以后还给你,而且我借钱是为了出去找工……”
“够了!”周温宴直接打断,他不想听程岁宁的一句狡辩,从口袋里掏出一些纸币,凑够了10块钱,然后重重拍在桌子上,“10块钱,给你!”
他是真的受够了。
自从娶了她,没有一天的安稳日子过,走到哪儿都被人嘲笑被戴绿帽,简直抬不起头来。
本以为她突然收拾屋子还做饭是真知错要改了,结果还是狗改不了吃屎!
“我丑话说在前头,这是最后一次!你拿了钱就安安分分的,如果你再做什么丑事,别怪我把你赶回老家!”撂下狠话,周温宴气冲冲起身回屋,把门摔得巨响,可见实在气得不轻。
程岁宁长长叹了一口气。
人的偏见是根深蒂固的,一朝一夕扭转不了。
其实也怪不了周温宴对她误会太深,只怪原主太极品,把人伤得遍体鳞伤,谁还会信她?
能嫁给周温宴,原主简直积了八辈子德,因为周温宴尽管是被逼娶的她,名声也被她悔得一塌糊涂,但品行实在没得说,原主往死里作,他气得不行了也没对她家暴动手,并且最终还是给了她钱。
这男人,当真是不可多得的好男人。
好归好,但他是原主的男人,不是她的。
程岁宁是决定要离婚的,不想欠周温宴什么,所以把钱收起来之后,她找出纸笔,工工整整地写了一份欠条,然后敲开房间门,把欠条放在桌子上。
周温宴已经躺到床上,终于忍无可忍,“你又想干什么?”
结婚之后,他跟她同床的次数少之又少,多数时候宁可在厂里的休息室睡沙发,也不想回来看她的臭脸。
现在在气头上,更不想跟她同床。
程岁宁正在从柜子里掏被褥,对于他的怒火,只能叹气,“我拿被子去睡沙发,10块钱算我借你的,欠条我写好签字,放在桌上了。”
周温宴一眼就看到欠条,上头娟秀的字迹和条理清晰的内容,让他吃了一惊。
程岁宁根本没念过什么书,大字不识几个,写的字也歪歪扭扭的,比小学生都不如,怎么可能写得出这一手好字?
他拿着欠条,心头惊疑不定,抬眼看向外头的客厅,发现程岁宁当真躺在沙发上。
她身上全是肉,木头钉成的旧沙发又小又硬,睡上去不止挤,还硌得慌,她那骄纵性子,怎么可能受得了?
又在玩苦肉计?
她可不是第一次玩这种鬼把戏了。
肯定撑不过三分钟!
周温宴有心要给她一个教训,就算她叫苦卖可怜,也绝不同意跟她同床。
可是等了好半晌,程岁宁依然蜷缩在沙发上,呼吸也平稳了。
周温宴凑近一看,发现她竟然睡着了,心头突然有种怪异的感觉。
他觉得,眼前的程岁宁好像真的变了。
她在欠条上写借他的10块钱,一个月内归还,他竟有种相信她真的会归还的感觉。
第二天。
程岁宁起来的时候,周温宴已经去上班了。
她也没有耽搁,换了一身宽松整洁的衣服,拿上10块钱就出门。
这一带是郊外,不少国营大厂都建在这里,厂房一排接着一排,工人们顶着大太阳进进出出,脚步很快,为了养家糊口都很拼。
程岁宁也想走快点,但是身上全是肉,多走两步喘大气。
顶头太阳烤得厉害,空气闷热闷热的,没走出多远就出了一身汗。
这天气,对胖子太不友好了。
程岁宁一遍遍擦额头上的汗,好不容易走到车站等到车,还差点被人给撞到。
“能不能动作快点?一身肉,挡到别人了!”
胖子不管走到哪里都没人权啊。
程岁宁什么也没说,付了2毛钱车费,就往车尾的方向走,站在最角落的位置,也没坐下。
以她的体型,坐下来得占两个座位,不知道要遭多少白眼,还是站着好,权当减肥了。
因为在角落里,所以她并没有注意到刘梅也在车上,还看到了她。
刘梅目光微闪,她倒要看看,这肥婆要干什么!
公车吭哧吭哧行驶在旧水泥路上,一路颠簸。
程岁宁被颠到晕车,幸好在吐出来之前到芒城城区,她急忙冲下车来,缓了好一会儿,才有心思观察八零年代的城区。
比起后世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80年代的芒城可以说是破旧了。
只有一条水泥路主道,道路两边是刮了白墙的低矮楼房,铺面都在一楼,挂着红底黄大字的招牌。
米粉店,杂货铺,裁缝店……
一间紧挨着一间,门面都不大,密密麻麻的商品堆成一座座小山,又多又乱,店面也没什么装潢可言,但生意都还不错。
程岁宁一间一间逛过去,看到门口贴有招工广告就停下来瞧一瞧,很快心里就有数了。
现在是八十年代中期,几乎招的都是跑腿打杂的小工,按上工天数算工钱,上一天工才几块钱,还不包吃住。
这哪够生活啊?
除开吃住的开销,就算勒紧裤腰带省吃俭用,一个月下来也剩不了多少钱,而且她堂堂时装设计师,难道要沦落到做这些小工?
逛了一圈,衣服都汗湿了,终于看到一家裁缝店招裁缝工。
勉强算专业对口,有点技术含量,虽然做6休1不包吃住,但一个月工钱60元,相比其他小工而言算是不错了。
然而,还没等程岁宁开口问,老板娘就嫌弃地摆手,“一边去,我这儿不招胖子。”
程岁宁暗暗叫苦,胖子招谁惹谁了,犯得着这么歧视吗?
这时,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女人黑着脸进裁缝店,把一条碎花裙子往桌子上一拍,怒气冲冲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从你这儿买的裙子,还特意花钱让你给我改良过,结果你就是这么改的?我刚穿上去,腰上的线头就崩开了!看不起我,故意恶心我是吧?”
边说着,她指着差不多10厘米长的裂缝,朝老板娘怒目横眉,一副讨不到好说法就誓不罢休的架势。
老板娘小心赔笑,“李姐是我们店最重要的客人,我怎么敢看不起?可是我们店衣服的用料是全芒城最好的,从来没有裂开过,这……”
这女人是街道办的,要是得罪了,她随手开个罚单或者在她的裁缝店审批表上盖个不合格的章,那她的裁缝店就完蛋了。
李姐眉毛一竖,更炸了,“你什么意思?嫌我太胖,把你家的好布料给撑坏了?”
“我没有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李姐火冒三丈,气得不轻,“我看你贴门口广告那么响亮,说什么有全芒城最好的裁缝工,我才到你店里来买衣服!最好的裁缝工呢?倒是给我修修看!要是这裙子修不好,你这就是虚假广告,欺骗老百姓,必须要关店!”
老板娘眼前一黑。
她哪有什么最好的裁缝工?纯粹是为了招揽客人而吹牛皮写的。
店里唯一会点裁缝的人就她一个,还是个半吊子,不然也不会给李姐缝了裙子却一穿就崩开。
程岁宁看在眼里,暗道天助我也。
她还在想要怎么拿下这份工作呢,老天就给她送机会了。
她上前一步,扬声道:“李姐,不好意思,当时老板娘病了,状态不太好,所以裙子才出了岔子,不过没关系,我可以免费帮你缝补,保证不会看出任何痕迹,也不会再崩裂开。”
她一席话,既给了老板娘台阶下,又把矛头转移到她身上。
身为时装设计师,缝纫是基本功,她有绝对的信心处理好李姐的裙子。
老板娘却不领情,横了她一眼,“你是谁?缝补衣服可不是谁都能干的,要是李姐的裙子弄坏了,你赔得起吗?”
程岁宁朝她眨眨眼,肉呼呼的脸上竟迸发出耀眼的自信,“如果我补好了裙子,你把缝纫工的工作给我,怎么样?”
老板娘当然不信她有这手艺,但她很会算计。
既然程岁宁逞英雄,自个儿冒出来,她干脆就把责任推到程岁宁头上,就算程岁宁把衣服缝坏了,她大可以说是程岁宁的责任,李姐怪罪不到她头上,自然就动不了她的裁缝店。
打定主意后,老板娘面上露出笑容,“她说得没错,店里的裁缝都是她做的,李姐可以让她试试,要是没缝好,随便李姐怎么处置她!”
李姐看向程岁宁胖乎乎的身体,有些嫌弃,“要是缝坏了,你得赔我三件!”
这裙子10块钱一条,要是赔三件,那就是30块钱,根本就是故意刁难人。
她就是故意恐吓程岁宁,要是她没胆也没手艺,肯定不敢拦这活。
程岁宁微微一笑,没有丝毫胆怯,转头看向老板娘,“老板娘,我用一下缝纫机。”
“行。”老板娘很好奇她要怎么做。
这裙子裂口很大,全是各种线头,普通的缝纫技术就算能缝好,也会留一条难看的缝补痕迹,李姐是绝对不会满意的。
她到底有什么法子?
就见程岁宁坐在缝纫机前,有条不紊地装针,拧螺丝,然后选针脚,准备底线,装好锁芯,然后上线,拉线头,一步一步地做得干脆利落,最后把裙子放上压板,把压脚搬下压住裙子。
一切准备就绪,转动手轮,脚蹬机器,开始缝纫。
吭哧吭哧的缝纫机声音,听得众人面面相觑,店里还有几个客人被吸引注意力,都凑过来看。
其中,还有懂缝纫的老太太。
看到程岁宁没按常规的缝纫方式操作,嫌弃地摇摇头,“架势摆得挺足,可惜是个门外汉。”
“谁这么缝衣服?我看她就是打肿脸充胖子,瞎操作。”
“好好一条裙子就这么毁了,真是可惜了……”
老板娘见状,明显感觉到李姐气压越来越低,顿时暗骂自己鬼迷心窍,竟信了那死胖子的话。
她硬着头皮给李姐赔笑,“李姐,其实我不认识她,根本不知道她打哪儿来的,这衣服逢坏了可不关我的事……”
话没说完,那边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天哪!居然还可以这么逢?”
老板娘拨开人群往里一看,正好看到程岁宁收针。
再看裙子那裂口,她嘴巴张得能塞下鸡蛋,“这这这……”
哪里还有什么裂口,早就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朵用针线绣成的牡丹花。
缝纫针脚极为讲究,牡丹花瓣栩栩如生,仿佛就是专门设计上去的,让本来中规中矩的裙子变得时尚别致,好看极了。
李姐爱不释手,看程岁宁的眼神彻底变了,“我让人做过不少衣服,衣服破了也没少让人缝补,可从来没有人想到用绣花来修补衣服的裂痕,这想法太妙了!”
边说着,她迫不及待就进试衣间把裙子换上,然后站在镜子面前一顿臭美地照。
看得旁边的客人一阵羡慕,“本来裙子的腰部没什么花纹,收腰还不好,特别显得腰粗,但是绣了牡丹花,腰线还往回收了几针,腰上的曲线和美感都出来了。”
“这可不只是缝衣服那么简单了,这姑娘也太会了吧?”
那瞧不起程岁宁的老太太也服气得不行,“姑娘,你不只是会想,而且手艺也不错,我敢说整个芒城找不出绣工比你好的人。”
“您太夸张了,我这只是雕虫小技罢了。”程岁宁挺谦虚的,毕竟这是基本功,她觉得没什么好炫耀的。
她转头看向老板娘,微微一笑,低声道:“老板娘,我可以来店里当缝纫工了吗?”
老板娘还有什么可说的?
这么好的绣工,来她店里当缝纫工是她捡了大便宜,她怎么可能不同意?
当然,她也没脸再叫程岁宁胖子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程岁宁,老板娘叫我小朱就行。”
“行,小朱,你过两天来上工吧。”
“好嘞!”程岁宁痛快地应了,很快就填好老板娘递过来的员工登记表。
解决了工作问题,离开的步伐都变得轻快了。
但她不知道,她前脚刚走,后脚刘梅就进店里。
她一路跟踪程岁宁到这里,发现程岁宁要应聘做裁缝工,于是故意对老板娘说:“老板娘,你真要招她来这里工作啊?别看她长得膘肥体壮,不像是个能招男人的,实际上她骚得很,见了男人就挪不动步子,我家男人就被她纠缠过,她还跑到我结婚的婚礼上跟我男人表白!”
刘梅就是故意的。
她一想到程岁宁觊觎她男人,她就来气。
上回告状到妇联办公室,本以为可以让程岁宁吃个教训,没想到竟被她蒙混过去了。
现在还想找工作?哪有那么容易!
老板娘听完她说的,倒吸一口凉气。
她家男人本来就不安分,没少在外头勾搭野女人,要是被程岁宁看上,那她还有安稳日子过?
她是想给店里招个裁缝工,可不是想给她男人招个小妾!
老板娘迅速拿出员工登记表,把程岁宁刚登记的信息给划掉了。
这个时候的程岁宁,还不知道自己被人算计了。
她正在逛芒城的交易市场。
在裁缝店当裁缝工只是为了解决温饱,终究不是长久之计,程岁宁还是想自己当老板。
先看看有没有什么商机,可以做点小生意。
交易市场逛了一圈,没看出什么门道来,反倒是走出了一身汗,肚子也饿得咕咕响。
兜里还剩9块8毛钱。
小餐馆是不敢吃的,程岁宁买了两个大白馒头和一包豆浆,然后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午饭就这么解决了。
旁边的米粉店有人进进出出,生意挺不错,但吃完的人从里头出来,表情并不太好看。
“厂里的大锅饭吃腻了,想出来换换口味,这儿生意这么好,还以为味道不错,结果比大锅饭好不到哪里去嘛,简直浪费钱。”
“不然你去吃厂子门口摆的盒饭?”
“那盒饭也不好吃,还卖得死贵,谁买谁是傻子!”
程岁宁灵光一闪。
芒城周边厂子众多,工人成百上千,一天三餐就是个问题。
自然,对她来说似乎也是个商机。
她做的意大利面被张姐拍手叫好,说不定可以去厂子那一带摆个面摊子,卖意大利面?
主意是不错,但程岁宁摸了摸口袋里的钱,只能叹气。
一步一步来吧。
至少先把自己的吃饭问题解决,家里的米缸空空如也,要揭不开锅了。
程岁宁从来不是自怨自艾的人,发现问题就解决问题,于是她利落起身,去交易市场买东西。
先买一袋米,然后买一些食材。
兜里只有9块2毛钱,肉是买不起的,而家里没有冰箱,放不久的食材也不能买,只能买些玉米,胡萝卜,黄瓜……
林林总总加起来,竟装了满满一大袋,看得程岁宁咂舌。
80年代的钱真耐花啊,搁后世,9块钱连一杯好点的奶茶都买不到。
程岁宁扛着两大袋东西上车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还是像来时一样,她直接走到车尾,把东西都放在一边,尽量不堵过道,可她忙活了一天,身上早就一身汗味。
车上的人纷纷捂着鼻子远离。
程岁宁没办法,只能往角落再挪一点,以免影响到别人。
一个不小心,蹭到了旁边的人。
“没长眼睛啊?长这么胖还坐车,占了多少人的位置。”
声音熟悉又尖利,竟是刘梅。
真是出门没看黄历,冤家路窄。
程岁宁知道刘梅讨厌她,但刘梅上回推倒她没道歉,还去妇联办公室告状,差点让她被赶出家属院,这一桩桩的,就算是原主欠下的债,也该还清了吧?
结果刘梅非但没有见好就收,反而变本加厉。
她要是不反抗,刘梅真当她是软包子,可以随便揉圆捏扁了。
程岁宁面色微沉,“胖子就没资格坐车吗?你还是老师呢,不知道什么叫人人平等吗?”
车上的人纷纷看过来,看刘梅的眼神都有些谴责。
“就是啊,胖怎么了?招谁惹谁了?又没吃她家大米!”
“我看这姑娘挺好的,很自觉站到后面去,车上还有空位置她也不坐,已经很有礼貌,不想妨碍到别人了,她还要人家怎么样啊?”
“还老师呢,谁家孩子要是被她教岂不是要被教坏?”
刘梅心高气傲,几时被人当众谴责过?顿时一张脸涨成猪肝色,瞪朱芙苓的眼神恨不得要把她吃了,“程岁宁,这笔账我记下了,咱们走着瞧!”
然后,在车到站开门的一瞬间冲下车跑了。
程岁宁风中凌乱。
明明是刘梅挑事在先,还不许别人说实话反驳?
就算玻璃心耍脾气也该有个限度吧?
程岁宁简直无法理解,也没想跟刘梅多纠缠,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她也不带怕的。
心态平和了,程岁宁把米和食材都扛回屋里放好,然后先去洗了个冷水澡,换上一身干净的衣物,才出来处理食材。
全是素菜也没关系,反正她要减肥,不能吃太多高热量的东西。
不过,只吃白米饭也不行。
干脆做个素菜版的扬州炒饭吧。
说干就干。
程岁宁卷起袖子,先把米淘好下锅,然后把玉米粒剥好,再把胡萝卜和黄瓜洗了切成丁,放在一边备用。
她自认为厨艺不错,因为前世一个人打拼,外卖吃多了很腻味,而且到处是地沟油,太伤身体,所以她没少下厨做饭。
做得多了,厨艺自不必说,八大菜系都尝试过,区区扬州炒饭当然不在话下。
米饭煮好后,开火,热油,下锅。
不多时,热腾腾香喷喷的扬州炒饭就出锅了。
不说顶顶好的卖相,光是闻到味道就让人食指大动。
刚刚把围裙放下,门就响了。
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影走进来,依然面无表情,一身冷酷气场。
回来得真是时候,她刚把饭做好呢。
“你怎么回来了?”程岁宁看着英俊挺拔的男人,心里暗暗吐槽。
周温宴是很讨厌原主的,之前一直以工作为由,吃住都在厂子里,十天半个月都不见得来这里一次。
她穿越才两天就见了他三回,可真是稀奇。
心里暗暗纳闷,程岁宁面上还是很客气的,毕竟欠着他钱。
“你吃饭了吗?我刚做好饭。”程岁宁问。
幸好多做了他那份,不然这位爷又要黑脸。
周温宴一眼就看到她放在角落的那袋米,还有桌子上一大袋子食材,俊脸不由黑了下来。
就不该给她那么多钱,肯定又花光了!
程岁宁猜到他在想什么,更无语。
他在厂里可以吃食堂,可她在这儿什么都没有的,不买粮食做饭难道要饿死?
程岁宁也不强求,直接坐下来给自己盛了小半碗,淡淡扫了他一眼,“你不吃就算了。”
“谁说我不吃?”周温宴一反常态,在她旁边坐了下来,拿起碗就盛了满满一碗。
花他的钱买的,他为什么不吃?
一动筷子,他就不说话了,吃得大口大口的。
真是奇怪。
昨天吃了那碗意大利面,他就惦记上了,今天下班本来要去食堂,但是意大利面的味道一直在喉咙里转悠,再看食堂的大锅饭,他顿时就没什么胃口,然后鬼使神差又回这里来。
她今天没做那个意大利面,而是做了炒饭。
明明没放什么稀奇食材,连点肉末都没有,可就是意外的香。
米饭炒得绵糯松软,夹杂着玉米,胡萝卜和黄瓜的香甜,滋味说不出的好。
他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炒饭。
越吃越上头,脑海里的问号也越来越多。
程岁宁在朱家娇生惯养,从来没下厨过,来这里之后别说做饭了,洗个碗都不肯,洗碗槽的脏碗总是堆得满满当当,发霉馊臭招苍蝇了,她也不洗。
这两天怎么回事,天天换花样下厨,还做得一次比一次好吃。
察觉到他在盯着自己,程岁宁有点别扭,“你看我做什么?”
“你……”周温宴刚要说什么,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
程岁宁已经吃完了,放下筷子起身,“你继续吃,我去看看。”
结果一开门,看到一张熟悉的怒脸。
这人眉眼温和,跟周温宴的高冷酷哥范儿完全相反,是特别讨女人喜欢的风度翩翩。
原主就是被这张脸迷得七荤八素,然后拼命作妖给周温宴戴绿帽。
“陈,陈科长……”程岁宁尴尬得想直接关门。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原主暗恋的对象,刘梅的新婚老公,陈少荣陈科长。
气氛变得古怪僵硬。
身后的周温宴放下碗筷,什么也没说,但是看程岁宁的眼神冷得像刀子。
现任老公撞见绿帽对象,修罗场既视感啊!
程岁宁尴尬到头皮发麻,很勉强才挤出一抹僵笑,“陈科长,你怎么来了?要不要先进来坐一会儿……”
陈少荣没有动,看她的眼神冷冰冰的,带着几分鄙夷,“我可不敢进你家,万一被人瞧见,传到我家梅子耳朵里,梅子误会了怎么办?”
在这位陈科长眼里,程岁宁还是纠缠他的丑八怪呢。
周温宴深吸一口气,走到门口询问,“陈科长,你来找我?是厂里出了什么事吗?”
“不,我来找你媳妇的。”陈科长特意咬重了“你媳妇”三个字,语气夹枪带棍的。
很明显,是冲程岁宁来的。
周温宴咬牙切齿,狠狠瞪了程岁宁一眼。
程岁宁却莫名其妙,“找我?什么事?”
她穿越之后就刻意避嫌,没找过这位程科长,应该没得罪他才对。
陈科长故意看了周温宴一眼,才说:“我就不拐弯抹角了,之前你纠缠我的事,我不跟你计较,但是梅子是我媳妇,我不想看到她受半点委屈,所以希望你以后跟我保持距离,也不要找梅子的麻烦。”
这话说的就很微妙了。
好像程岁宁对他不死心,所以嫉妒刘梅能嫁给他,故意给刘梅找茬一样。
作为程岁宁名义上的现任老公,周温宴简直是被人找上门来扇一巴掌,几乎颜面无存。
他脸色顿时就变了,“陈科长,程岁宁又做了什么事,你直说!”
陈科长在厂里的职位低周温宴一档,本来对周温宴有颇多不服,这会儿来周温宴这儿打脸,心头难免有些痛快,所以说话挺不留情的。
“你媳妇说话挺难听的,故意当着大家的面数落我媳妇,让我媳妇难堪,你也知道梅子脾气好,不会跟人吵架,再生气也只会躲回被窝里哭,两只眼睛都哭肿了,明天可怎么去学校教课?
所以我希望程主任好好教育你媳妇,让她不要再针对梅子。”
周温宴脸色铁青,“我这就让她去给你家梅子道歉!”
程岁宁气笑了。
她不知道刘梅在陈少荣面前是怎么说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绝对是搬弄是非了,不然陈少荣怎么会觉得她是被欺负的小白花,跑到这儿来教训她?
还老师呢,小聪明没放在教书育人上,净想着颠倒黑白诬陷人了!
“错不在我,我为什么要道歉?该道歉的是刘梅。”程岁宁不服。
周温宴本来压着的火被她一句话点炸了,喝道:“你还狡辩!”
程岁宁前世好歹是个老板,气势上怎么可能会输掉,她挺着胸膛,不卑不亢道:“先出言不逊的是刘梅,请你先搞清楚情况,不分青红皂白就让我道歉,不可能!”
陈少荣没想到程岁宁这么嘴硬,态度都是也有些强硬了,“程主任,这件事给梅子造成了很大的伤害,希望你好好处理。”
他了解周温宴,这人刚正不阿,很讲原则,也轻易不会对女人动手。
可真惹怒了他,他发起怒来是很吓人的。
有外人在,周温宴不好发难,等关起门来只有夫妻俩的时候,程岁宁少不了要吃苦头。
所以陈少荣表明了态度,转身就离开了,顺手还把门关上了。
屋里只剩两个人。
气氛剑拔弩张。
“程岁宁,我昨天警告过你要安分,否则就给我滚回老家去!”
周温宴额头青筋直冒,真真在气头上,说话也不留情面了。
程岁宁做老板这么多年,什么奇葩客户都见识过,性子锻炼得沉着冷静。
她已经很久没被人逼到直接发火了,可周温宴似乎有这个本事,让她失去情绪自控力,“我怎么安分?她都欺负到我头上来了,难道我只能忍气吞声,被人欺负吗?凭什么?”
“谁不知道整个家属院就你最刁蛮,只有你欺负别人的份,谁敢欺负你?”
“你这是偏见!你亲眼看到我欺负她吗?眼见才为实,无凭无据就是诬陷我!”
“你!”周温宴气得脸色发黑,“油嘴滑舌!强词夺理!不可理喻!”
长久以来对程岁宁的忍让,到这时候终于忍无可忍。
周温宴彻底爆发,“说什么都没用!你要么去给刘梅道歉,要么卷铺盖走人,这里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程岁宁也憋不住了,“你以为我想待在这里?要不是没钱,我早就走了!”
“你啥意思?嫌我穷是不是?”周温宴猛地一拍桌子,发出巨大的轰响,整个人怒不可遏,“要不是你挟恩图报,你以为我愿意娶你?全天下的女人我娶谁都比娶你好!”
这话实在太重了。
即便知道他讨厌原主,可现在站在这里的是她程岁宁啊!
程岁宁纵使脾气再好,被人嫌弃成这样也不想忍了。
谁还没点脾气,谁还不会拍桌子了?
程岁宁愤怒一掀,桌上没吃完的扬州炒饭被掀翻在地上,“你终于说出心里话了,不想娶是吧,那就离婚!”
离婚!
给他戴绿帽子的女人,怎么有脸提离婚!
就算要离,也是他提!
是他不要她!
“程岁宁,你没资格提离婚!”周温宴浑身血液逆流,气急攻心之下,高高扬起手。
对上他愤怒到近乎狰狞的面孔,程岁宁呆滞住。
然后,怒火熊熊燃烧!
他竟想打她!
就算是作天作地的原主,给他戴绿帽子又毁他名声,他都没对原主动手。
这时,妇联办公室的闫主任正好来找来。
见周温宴脸色难看,闫主任暗暗摇头。
这对小夫妻是整个家属院最让她头疼的了,隔三差五闹一出,简直要成家属院的日常笑话了,家属院一半的笑料都是他们身上来的。
“程主任,要是你媳妇再闹,你就把她送回老家,别让她再拖累你。”闫主任苦口婆心的,她像家属院里的多数人一样,打心眼里觉得程岁宁配不上周温宴,“你不用愧疚,你媳妇签了保证书,白纸黑字是她自个儿签的,你把她送走是有根据的,怪不了你的。”
“什么保证书?”
“她没跟你说?”闫主任很快把保证书拿来,“当时陈科长媳妇来投诉,说你媳妇纠缠她男人,还在她婚礼上闹,我就找你媳妇谈话了一回。”
周温宴不知道还有过这回事,脸色难看至极,“程岁宁怎么说?”
“她说她缠着陈科长,是因为你不搭理她,所以她是在故意气你,还说你相貌堂堂,年轻有为,她没道理丢下你跑去缠陈科长。”闫主任是不信程岁宁的,“真的是这样吗?只是你跟你媳妇在闹别扭?”
听着闫主任的话,又看了看保证书上的内容,周温宴恍惚了。
保证书上明晃晃写着,程岁宁保证以后不再纠缠别的男人,好好跟他过日子。
而这些天,程岁宁确实安分,没再招惹别的男人,对他也有意无意地示好,难道真像闫主任说的,程岁宁心里是有他,之前只是在抗议他对她太冷漠?
可她刚才分明斩钉截铁要离婚。
周温宴被搞糊涂了。
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他不想跟现在的程岁宁离婚,于是他对闫主任说:“之前确实是我太忽视她了,所以她才会跟我闹脾气,以后我会好好管束我媳妇,不让她再给家属院添麻烦。”
一句我媳妇,听得闫主任一愣。
以前程主任对程岁宁可是直呼其名的,亲口说是他媳妇,这还是头一回。
这小两口的关系,好像也没传闻中那么恶劣啊。
周温宴拿着保证书,眉头拧成一团。
程岁宁又要离婚,又跟闫主任说想跟他好好过日子,前后说自己自相矛盾。
他倒要看看,她究竟想做什么。
思及此,周温宴转身离开。
程岁宁不知道周温宴回来过,还在门外听到她跟程娟的对话,她就是好奇程娟到底为什么突然来这里。
“关你什么事?我来这儿碍着你了?”程娟恼羞成怒,很显然不想让人多问。
程岁宁觉得她的态度不对,明显有事瞒着,但是既然不肯说,那她也不好多问。
还是把精力放在卖盒饭的事情上。
拿着李姐留下的纸条,程岁宁决定第二天就去看看。
于是第二天一早,她就起了个大早,简单吃过早餐,就根据纸条上的的旧厂房地址,直接找过去。
厂房虽旧,但厨房还挺大,该有的基础设备一样不缺。
水龙头有水,水泥砌起来的灶台上有锅有铲,旁边还有不少瓢盆,虽然都积灰结蛛网了,但是洗干净了就能用。
程岁宁卷起袖子,就吭哧吭哧地开干。
该打扫的打扫,该刷的刷干净,然后往水缸里装满水备用,再到厂子外头把废弃的旧木头扛进来,拿斧子劈开当柴火。
她兜里只有20来块钱,买煤气来烧实在太奢侈了,直接烧柴能省不少钱,而且柴火烧出来的饭更原汁原味。
艳阳天,又闷又热。
程岁宁拖着一身肉忙活实在太折磨了,身上的衣服干了又湿,湿了又干,后背甚至结了一层白白的汗霜。
等到旧厨房焕然一新,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天色就开始暗了,而她累得瘫坐在小板凳上喘大气,一动都不想动了。
勉强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属院,周温宴还是不见踪影。
只有程娟杵在客厅,看到她一身汗湿,嫌弃地捏鼻子,“你干啥去了,一身臭汗!”
程岁宁很肯定,如果她说她是为了出去卖盒饭做准备,程娟一定会笑话她,所以她没有自讨没趣,只说了一句,“出去锻炼了。”
“你这一身膘,还知道锻炼啊?”程娟撇撇嘴,摸着肚子催促,“我饿了,你快去做饭,就做昨天那个意什么面。”
真会使唤人。
程岁宁无语,先去洗了个澡,浑身清爽了,才进厨房去做饭。
实在太累了,吃完饭,程岁宁倒头就睡,然后第二天,揣上全部的钱,直奔农贸市场。
炒菜用的油盐酱醋要买,面、番茄等食材要买,还有装饭的食材,一次性筷子等等,还有旧仓库的锁头也要买,不然被人进去偷东西,那她这些天的功夫全白费了。
林林总总,零零碎碎,总共花掉了21块8毛,几乎是她全部的积蓄了。
要是失败了,她可就没钱重来了。
把东西都装上从旧厂房翻出来的老式手推车里,吭哧吭哧拉到厨房里,一看天色,已经一个早上过去了。
赶做午饭拿去卖,肯定是来不及的。
程岁宁累得腰酸背痛,缓了好一会儿,才拿了水桶和毛巾,在旁边的卫生间洗了个简单的澡,除去一身臭汗,然后开始做自己的午饭。
李姐正好过来看看,发现她真的在,很惊讶,“我还以为你说说而已,还真要卖盒饭啊?”
“暂时没有别的工作,先卖盒饭挣点钱。”程岁宁没觉得这是什么丢脸的事。
不偷不抢,凭自个儿努力挣钱,有什么好丢脸的。
至于吃苦受累?
前世996甚至007的日子不在少数,她也没抱怨过一句,今生一无所有,只有碍事的一身膘,开局简直地狱模式。
但那又如何?
有困难就克服,她从来没怕过!
“李姐吃午饭了吗?我正要做,这也是我要卖的盒饭,要不要尝尝?”程岁宁笑道,胖胖的脸上没有一丝阴霾,充满了干劲和希望。
李姐家境不错,从小娇生惯养,吃的自然也不错,是不大瞧得上卖给工人的盒饭的,一来不卫生,二来味道一言难尽。
可是程岁宁把厨房收拾得干净整洁,配料食材摆得整整齐齐,卫生这块完全没问题,可是盒饭味道能好吃吗?
李姐心里打了个大大的问号,但肚子突然传来咕噜咕噜的响声,她臊红了脸,没好拒绝程岁宁,只硬着头皮说:“你少做点,我吃得少。”
先象征性地吃几口,然后再找地方吃好点的吧。
李姐就坐了下来,反正也无聊,干脆就看程岁宁做饭。
程岁宁动作麻利,烧水下锅煮面,切番茄拍蒜头,有条不紊的忙活开来,看得李姐眼睛一眨不眨。
她觉得程岁宁身上有一股特别的气质,无关外表,而是一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沉静和自信,让她不管是做衣服还是做饭,看起来都那么专注。
有种别样好看的韵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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