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薛玉裴二郎的其他类型小说《薛玉裴二郎小说》,由网络作家“薛玉”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裴小桃也不知怎么想的,当真瞒着我,走了十几里路打听着去了西坡村朱家。当晚是垂头丧气,灰溜溜地回来的。小女孩蹲在地上,抹着眼泪问:「嫂子,裴梅真是咱姐姐吗,我娘生她的时候是不是不小心把她掉粪坑里去了,驴屎蛋子一面光,其实还是驴屎蛋子。」...
裴小桃也不知怎么想的,当真瞒着我,走了十几里路打听着去了西坡村朱家。
当晚是垂头丧气,灰溜溜地回来的。
小女孩蹲在地上,抹着眼泪问:「嫂子,裴梅真是咱姐姐吗,我娘生她的时候是不是不小心把她掉粪坑里去了,驴屎蛋子一面光,其实还是驴屎蛋子。」
我后来才知道,小桃去的时候,她一副大户人家少奶奶的做派,先是假模假样地招待她吃点心,然后话里有话地说了些有的没的。
以小桃的年龄,听不懂她七拐八绕,只知道埋着头和她四岁的女儿鄄娘一起高高兴兴地吃点心,至于裴梅的话,是一句也没听进去。
裴梅对牛弹琴,逐渐没了耐心,恼怒地拍了下桌子——
「吃吃吃!就知道吃!瞧你那穷酸相,我说的你可都听明白了,我是决计不可能留你和太母的,你们想都不要想!
「裴家最后那点银子我没拿一文,谁拿了你找谁去,你告诉那个薛玉,别装模作样地和她爹演一场,演完了就想撂摊子把你们甩给我,做她娘的梦!」
裴梅凶狠狠地骂完,见小桃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也吓哭了她女儿鄄娘,赶忙让丫鬟把人带下去哄,然后忽而变了一副面孔,用帕子捂嘴轻咳一声,温言细语道:「桃,你年龄小,不懂人心险恶,姐姐这么做是为了你好,你和太母是一定要留在裴家的,否则那个薛玉指不定把咱家的宅子也给败光了。」
小桃虽然是抹着眼泪回来的,但当晚还是从怀里掏出了好多样点心。
「她说她的,我拿我的,总不能白跑一趟。」
太母在一旁连连点头:「二丫就是有出息。」
这么一夸,裴小桃来了精神:「下次我还去,太母我带你一起去。」
「好,咱们都要有出息。」
「咱们一定有出息!」
我:……
伤好之后,我决计每天徒步二十里去县城找些活干。
裴小桃跟我拉钩,要求我日落之前必须赶回家,否则她就扔下太母跑去寻人。
去了县城才知道,那些斋倌茶楼根本不缺人,更不会雇一个女子来忙活。
有钱的员外老爷家里倒是会有些杂活,管事的在狮子巷一吆喝,一大帮婆子妇人抢着干,挤都挤不进去。
我去了几日,厚着脸皮挨个铺子问有没有活干。
最后在一家医馆帮忙碾了两天药,京云布庄整理库房时,又跟着去搬了一天货。
布庄的孙掌柜很奇怪,放着年轻力壮的伙计不用,非要另外花钱找几个女孩搬货。
有个姑娘跟我一样心存疑惑,忍不住问他。
结果孙掌柜轻笑一声:「你手中这布可是浮光锦,几十两银子一匹,这里面还有织金的妆花缎和雪缎,都贵着呢,粗手粗脚的伙计可不敢用,你们都仔细着点,慢慢搬,宁愿磕到你们,也不能磕了这些布。」
几十两银子一匹,那得是洮州府尹和县官老爷们的家眷才穿得起的吧。
我咋了咋舌,隔着布匹封层摸了下,隐约看到里面透出流光溢彩的色泽,忍不住心神荡漾。
正将手中两碗放在外头街边的桌上时,忽听到了街上马蹄声,由远及近。
探头循声望去,前方人群纷纷避开,让出一列人马。
为首的马儿悬空前蹄,缓慢停下,男人骑在高高的马背上,屹立于日光之中,身着玄色铠甲,甲片锃亮,折着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待到看清了,那人剑眉斜飞英挺,黑眸锐利细长,薄唇微抿,下颌冷峻,深褐色的眼睛正幽深静默地看着我。
四目相对,我半晌才回过神来。
裴二郎变化太大了。
三年又半年,他走的时候身上尚有几分桀骜的少年气息,如今回来,容貌愈冷,桀骜肃穆之余平添金戈铁血之气,尽是成年男人的锋锐和深沉。
除此之外,还有多年征战杀戮堆起来的凌厉和震慑。
那双冰似的眼睛,眸子黑沉,只看一眼便让人不敢对视,心里发慌。
他下了马,八尺的身形,长身玉立,腰间佩剑,朝我走来,脚步低锵。
我未等他开口,先紧张地唤了一声:二,二叔。
嗯。
从前是我声音轻,他声音低。
如今反倒变了,我声音很低,低到我自己都要觉得他可能不会听到。
可他听到了,还轻轻地应了一声。
似乎还轻轻地笑了一声。
我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微诧地看他,结果竟真的看到他勾了勾唇角,深沉眼中有隐约而细碎的光。
我确定了,他方才那声嗯,确是含着笑的。
这愈发令我发懵,又愣在原地。
嫂嫂!这定然是咱们嫂嫂了。
直到他身后跟来的那几人,也下了马,一个个身穿甲衣,五大三粗,走过来欣喜而客套地朝我揖礼。我才再次回过神来,赶忙朝他们还礼——
各位军爷不必多礼,折煞民妇了。
不不不,嫂嫂才是不必多礼,咱们愧不敢当。
嫂嫂当得,若不是您的那封信,咱们几个还不知道有没有命来洮州郡吃这碗豆花和鸡杂汤呢,将军一诺千金,我们就真的来了,厚着脸皮登门,还望嫂嫂莫要介怀。
我被他们的话整得摸不着头脑,虽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听懂了他们是要来吃豆花和鸡杂汤,于是赶忙转身进了铺子,边走边喊——
不卖了不卖了,不好意思各位街坊,薛玉改日向你们赔罪,今日我家二叔回来了,还带了咱们大楚刚刚从边关厮杀回来的好男儿,烦请大家下次再来吃,今日就不收钱了。
热腾腾的豆花,浇上卤汁,点酱醋,撒小葱,海米,三合油。
鸡杂汤浮着一层油光,香气扑鼻。
临近冬日,铺子里却热火朝天,军中汉子能吃,几乎每人面前都垒了好几层碗。
阿香也很高兴,看他们吃得香,捂着嘴笑,然后接着给他们盛豆花。
他们边吃边笑,边笑边聊,说将军没有吹牛,这豆花真香真好吃。
还说起边关那场打了三年的仗,天寒地冻,胡蛮子诡计多端,但他们还是打赢了,将胡蛮子屠杀殆尽,赶到杀虎口之外。
说到最后,他们突然又不笑了,气氛沉默了一会儿,大家埋头吃豆花,谁都没再抬起头。
最后一年轻小将起了身,抹了把脸,强硬地对我笑,红着眼睛哽咽:嫂嫂,还有豆花吗,多摆几碗放着吧,我们还有很多人没有回来,当初说好的一起来吃。
……
饭饱后,裴二郎带回来的兵将,有几人朝着荆州等方向继续赶路回家,匆匆别过。
另有四人留在了云安县,其中就有那年轻的韩小将。
裴二郎说,这四人是光条汉,家中已没了亲人,纵然圣上特许探亲,他们也无处可去,所以都跟着他回来了。
我道:探亲的消息传来,我抽空回了大庙村,如今家中已经收拾干净了,可留他们住下,我和小桃、太母早就搬到了这铺子里住,家中屋子应是够他们睡下。
裴二郎嗯了一声:我知道,放心,即便没地方住,他们也不会亏了自己。
几日后,这四人结伴出现在狮子巷的私窼子里,我才嘴角抽搐着明白了他的意思。
因太母腿脚不便,铺子后院那间放杂物的厢房早就收拾出来给她住了。
铺面二楼的两间屋子,原是我和小桃一人一间的。
自去年开始,太母病了一段时间,我每日天不亮就要起来忙活,小桃读书之余,为了减轻我的负担,主动承担了照顾太母的任务,搬去了楼下与她同睡。
二楼空出来的那间房,便被我堆放了一些杂物,空闲时我会在里面做些针线活。
我原是没打算让裴二郎住铺子里的,因楼上两间房挨得太近,多有不便。
可他似乎也没打算住到大庙村的家中。
那日他带四名部将去大庙村,临走时对我道:我去去就回。
我一瞬间有些愣了,去去就回是何意?难道他不住在那儿?
转念一想,他匆匆回家,还未正式拜见太母,也还未见小桃,定是想过来看看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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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豆时长要根据季节时令,瓦缸不能上釉……
在我第一次做出豆花,盛出几片在碗里,裴小桃比我还激动:嫂子!嫂子!你好厉害,你怎么什么都会!
不过她也只激动了两天,看着我天不亮就起来磨浆,又不满地嘟囔——
二哥寄过来的钱,省吃俭用可以解决温饱,这么辛苦做什么。
不能一直指望你二哥呀,他在外面从军,手头宽裕一些才好,把钱都寄了回来,他就会很拮据,做什么都不方便。
人活一世,解决温饱的同时多攒点钱,把日子过得更好一些,心里才会更踏实有底气。
嫂子,你攒了钱想做什么?
那可多了,我想送你去读书,给你和太母裁制新衣,每天都让你们吃得上烧鸡和酱肉。
我掰着手指头,说给她听:人要往高处走,若这些都实现了,接着我还想给你攒份嫁妆。
为什么给我攒嫁妆,你怎么不自己攒嫁妆?
我已经嫁过了啊,我是你嫂子。
那为什么不给二哥攒嫁妆,他年纪比我大,应该先给他攒。
……以你二哥的本事,他应该不需要我们攒嫁妆。
为什么,他很厉害吗?
很厉害吧,我觉得他将来极有可能出人头地,说不定能做个大将军。
我一边磨浆,一边跟她谈笑,裴小桃若有所思,又问我:那我呢,你觉得我将来能做什么?
你啊,说不定能登天子堂,像秦良玉和那个什么冯嫽一样,做个女官。
我这么厉害吗?
对,你特别厉害,特别有出息。
说得多了,连我自己也认真了:到时候你在华京有官邸大宅,可别忘了接嫂子过去享福,我也沾一沾你的光,找七八个丫鬟小厮伺候着。
我给你找一百个!
裴小桃来了精神,眉开眼笑地过来帮忙:嫂子,快攒钱。
几日后,在我觉得手艺不错了的时候,装出两碗豆花放在篮里,坐驴车去了县城郊赵大叔家。
还了钱,说了想摆摊的念头,又让他尝了尝豆花。
结果他说:豆花很嫩,但味道差了些,比不上你公爹的手艺。
我愣了下,半天想不出哪里做得不对。
赵大叔道:正宗的裴氏豆花,自然是有别人做不出的味道,否则当年从你公爹铺子里出来的伙计,也不会只摆了一年的摊就干不下去了,云安县城的人大都吃过你公爹做的豆花,口味都刁了,狮子巷也不是没人再卖过,生意不好,一碗面十五文,一碗豆花要二十文,不是味道过得去,大家伙宁愿去吃面了。
生豆的价格摆在这儿了,卖便宜了不赚钱,二十文一碗又必须足够好吃,这才是裴家铺子当年生意好的原因。
出师未捷身先死,但我没有放弃。
次日,我带着小桃去了西坡村朱家。
若说云安县还有人知道裴家豆花的方子,这个人一定是裴梅。
结果没想到的是,我们吃了闭门羹,连裴梅的面都没见到。
对此小桃愤愤不平:小气!抠搜!不就拿了她几回糕吗!
……几回?我不是说了不准再来吗,你又来他们家拿糕点了?
嗯呢,来了,连吃带拿,最后一回还被她婆母看到了,你没见她婆母脸色有多难看,我还很懂事地问她是不是有病呢。
……
因裴小桃的恶劣行径,裴梅没露面,只派了个眼睛长在头顶的丫鬟,出来厌恶地看着我们——
不要再像块狗皮膏药一样黏着我们家奶奶了,我们奶奶说了,那什么方子她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一个外人,谁稀得跟你们一起做生意,笑死人了,知道我们奶奶什么身份嚜?以后不要再来了!
丫鬟话音刚落,裴小桃一脸紧张:谁死了?
什么谁死了?你胡说什么?丫鬟气势汹汹。
不是你说的笑死了人嚜?我姐姐在这家我不得问一下,还有,你不要用鼻孔瞪我!窟窿眼子太大了!我害怕!
裴小桃指着她的鼻子,气势比她还要凶。
我拎着她的后衣领将她拖走,她还老大不乐意地冲那丫鬟喊:你鼻子好像歪了,记得找大夫看看,本来就挺丑……
我的生意念头暂时搁置了,人也跟着消沉几日。
直到这天赵大叔的闺女阿香来了裴家。
她是从县城坐驴车过来的,还给我们带了五香斋的芝麻酥。
我有些惊讶,因为她行动不便,是个瘸子。
阿香是个眉清目秀的姑娘,性子有些缄默,那日去赵大叔家还钱,我虽见过她,却也只是点头之交,并未言语。
据赵大叔说,自她十一岁摔瘸了左腿,就不爱出门了,也不喜欢跟人打交道。
眼下她却登了门,说话也直白,问我:那日你和我爹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你是放弃了?不想开铺子卖豆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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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忙摆了摆手,将目前的状况告诉了她。
她道:你为何不去问二郎,兴许你姑姐是真的不知道,裴伯伯是生意人,辛苦经营半生,这种方子想来也只会传给儿子,毕竟女儿将来是要嫁出去的。
我愣了下,倒是没想到这层,又迟疑道:二叔也不见得知道吧,他很早就不在家了……
不问又怎么知道?问一下吧。
阿香似乎比我还在意这事,让我即刻写信给二郎,她回县城的时候顺道带去邮驿。
在她热切的注视下,我只得拿了纸笔过来。
写下的内容大意是——
我想在县城做些营生,按照婶娘曾经说的做法,我做出的豆花味道不对,二叔可知道具体是怎么做的,能否指点一二。
同时附上一张我写的豆花方子。
阿香看了直皱眉头,说我字写得丑也就罢了,内容也过于直白,字里行间一点亲人之间的关切都没有。
于是她让我在最后加上一句——
边疆苦寒,二叔定要保重身体,盼平安归家。
写完之后,她就将信带走了。
我原本搞不懂她为何如此热衷此事,直到临走时她说:薛玉,我与你同岁,一样是阿娘早逝,而且我是个瘸子。
我不明所以,她又道:我爹总张罗着给我寻一门好亲事,可我知道,我能找到什么好人家呢,好人家的儿郎哪里会愿意娶一个瘸子,可我爹偏不信,他说给我攒了一百两的嫁妆,婆家穷点也无妨,只要夫婿对我好就成。
他都一把年纪了还这么天真,穷人家的儿郎愿意娶一个瘸子,焉能不是冲着这一百两的嫁妆来的。
薛玉,你若想卖豆花,我可以把嫁妆拿出来直接帮你开铺子,你先不要拒绝,我没有别的目的,要的也很少,我不贪心,只想有一条出路,不想嫁给那些在背后骂我死瘸子的男人。
我觉得阿香有些高看我了。
信寄出去一个月了,眼看又要到裴二郎寄军饷回来的日子,还是毫无动静。
我忍不住想,在外人看来我是裴家的寡嫂,但在裴二郎的眼里,我算是个外人吧。
毕竟放妻书都签了。
既是外人,又怎么会把那么重要的豆花方子告诉我。
裴小桃不这么认为,她叉着腰,昂着头,留给我两个小鼻孔:嫂子你错了,我二哥将来可是要做大将军的,而我将来要做女官,我们裴家日后在华京有官邸大宅,一百个丫鬟小厮,登了天子堂,谁还回来卖豆花,所以那什么方子,根本不重要!
我:……
就在我打算放弃,准备做些别的小买卖时,裴二郎的信连同四两银子一同寄过来了。
我没想到,他的字写得那样好,笔力劲挺,力透纸背。
更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把方子告诉我了。
裴家的豆花味道好,其一为卤汤,其二为三合油。
裴老爹学做豆花之前,是卖油郎。
旁人的豆花,端上桌之前会在碗里放几滴香麻油。
而裴家的油,是香麻油、鸡油、猪油,三种秘炼。
裴二郎写了一张三合油的方子给我。
他还告诉我,卤汤可放鸡杂,味道更鲜。
我眼眶有些发热,他当真是信任我,把我当亲嫂待。
自收到他这封信开始,我所做之事都变得尤其顺当。
先是在县城狮子巷南街尾临近州桥拐角,找了个满意的铺面。
铺子不算大,从前是家小酒肆,分前堂后院。
前堂摆了桌椅和柜台,可做生意,后院水井灶台一应俱全,除了厨房,东厢还有间放杂物的屋子。
之所以满意这里,是因为这铺面二楼还有两间房。
楼梯在后院一隅,二楼屋子光线好,窗户对着狮子巷,也可以看到州桥附近的喧闹。
阿香提议开铺子之前,我原本是打算支摊的。
可是如果有更好的选择,谁又愿意每天往返四十里路,推车去县城摆摊子。
即便我手里有些钱,租得起驴车,起早贪黑地忙活,把太母和小桃放家里,难免照顾不上。
如今可好,我们全都可以搬到县城铺子里去住。
开这间铺子,几乎花光了阿香的嫁妆钱。
我一开始有些忐忑,怕亏了本,阿香倒是不怕,她很淡然地说道:怕什么,我爹都说了味道和从前差不多,裴家的豆花,还怕卖不出去?
她说得对,两年之后,我们就收回了全部的本钱。
铺子只做上午的生意,因为晌午一过,就全都卖光了。
店里坐不下,在街边还摆了几张桌子,每天座无虚席。
因赵大叔的缘故,对于我们把生意做到了街上的行为,衙门那些巡街捕快也睁只眼闭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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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不过来,迫不得已连阿香也要一瘸一拐地过来帮忙收拾。
赵大叔担心女儿被欺负,没事就穿着衙役官服在狮子巷走动。
裴小桃跟着我们忙,太母没事就坐在店门口颤巍巍地晒太阳,逢人就问——
吃了吗?
铺子回本的第二年,我找了家私塾,将裴小桃送去了读书。
第三年,抛去日常花销,我还攒下了五十两银子。
没人会信,一家不大的豆花铺子,竟然这样赚钱。
事实上很早之前,我就写信告诉了裴二叔,让他不用再寄钱过来。
转眼已是三年,这三年,我们一直都有书信往来。
最开始是我告诉他铺子开始盈利,他在军中也需开销,莫要苦了自己。
信寄出去他没有回,也没有再寄钱过来。
裴二郎就是这样的性子,他的疏离是刻在骨子里的。
我忙生意时,也没心思想别的,直到那位邮驿送信的军差,匆匆路过豆花铺子,看到我顺便问了一句:薛娘子,你要不要寄亵裘护膝之类的御寒衣物,那边要打仗了,冷得很,我们这两日就出发了,要寄的话快点送去。
云安县属洮州郡,平时消息不算滞后,打听了下才知,从年关开始,塞北蛮金、铁勒等游牧部落,开始不断地侵犯挑衅。
原本都是小打小闹,大楚一旦出兵,就散得无影无踪。
直到前不久,他们结盟了,越过界北关,攻下了平城武茨县,屠杀几百人。
天子动怒,下令出兵。
那两日,我一刻也没闲着,买了好一些的裘皮和布料,连夜缝制亵袍。
行军打仗,外面要穿铠甲,为了行动方便,穿在里面的亵袍不能太厚,又要暖和。
裴二郎约莫身高八尺,身形匀称,我做了件差不多的亵袍,后背和前胸处,针线密密地缝了层裘皮。
毛裹在里面贴身穿,应该会暖和许多。
连同做好的护膝和夹袄,及时送去驿站,我才松了口气。
边关那场仗打了近三年。
据邮驿的军差说,军营有冬袄发放,只不过发到手里,尺寸不见得合适,里面棉不厚,只能勉强御寒。
而一般有条件的士兵,家里会给做亵裘寄过去,裘皮可比冬衣暖和,在军营若是收到了这个,会赢来很多羡慕的目光。
再不济,家中有亲人的,护膝夹袄总是寄得起的。
军差说,每年冬天,他们驿站最多的就是护膝夹袄。
我闻言不禁有些诧异:每年都寄?
对,你不知道,边关苦寒,冬天风刮起来跟刀子似的,能刮到衣服里割人的肉,要不那帮胡蛮子拼了命地想侵占我们的地盘,每年冬天他们最难熬。
我皱了眉头,没有说话。
裴二叔年少从军,距今已有七年之久,而我自到裴家,从未见婶娘给他寄过衣物。
想到这里,心里不由得叹息一声。
第二年,手头宽裕一些,我为他缝了件更好更暖和的亵裘,又多做了一套护膝,里面贴满了绵密的毛。
第三年,照旧如此。
寄衣服过去的时候,通常也会附带一封家书——
太母身体康健,小桃上了私塾,铺子生意兴隆,家中一切安好,二叔勿挂念,盼平安归家。
家中一切安好,太母胃口不错,唯小桃读书不用功,铺子里的豆花越做越好了,街坊都说有当年裴大伯的手艺,我们如今还卖鸡杂汤,十五文一碗,里面有粉,可以泡饼,冬天吃一碗很暖和,待二叔回来,可好好地尝一尝,盼平安归家。
家中一切安好,常带太母桥边走动,唯小桃难以管教,私塾逃学,还打了同砚,二叔回来可好好管教,盼平安归家。
边关战事吃紧,原是没打算能收到裴二郎的回信的,结果第二年书信寄出后,邮驿送来了他的信。
字迹确是他的字迹,信上只有一个好字。
第三年,还是一个好字。
因裴二郎的缘故,我对边关战事十分关注,时常通过赵大叔向衙门打听消息。
第三年,战事终于结束了,大楚完胜,胡蛮子被驱逐,朝廷在界北关外,又设了杀虎(胡)口。
圣上龙颜大悦,下令犒赏三军,论功行赏。
那年冬日,我照常买了上好的裘皮布料,做给裴二郎的亵裘还没缝好,就听到了边关士兵返京,特许回家探亲的消息。
然后隔了没几日,裴二郎就回来了。
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带了约莫八九个兵将,同样穿着铠甲军靴,骑战马良驹,威风凛凛。
自城郊西外门入城,从县城大街驰骋到狮子巷,一路马蹄声响,引人注目,议论纷纷。
晌午,日头暖和。
狮子巷南街,铺子里生意正好,阿香在给人盛豆花,我忙活着端到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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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将手中两碗放在外头街边的桌上时,忽听到了街上马蹄声,由远及近。
探头循声望去,前方人群纷纷避开,让出一列人马。
为首的马儿悬空前蹄,缓慢停下,男人骑在高高的马背上,屹立于日光之中,身着玄色铠甲,甲片锃亮,折着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待到看清了,那人剑眉斜飞英挺,黑眸锐利细长,薄唇微抿,下颌冷峻,深褐色的眼睛正幽深静默地看着我。
四目相对,我半晌才回过神来。
裴二郎变化太大了。
三年又半年,他走的时候身上尚有几分桀骜的少年气息,如今回来,容貌愈冷,桀骜肃穆之余平添金戈铁血之气,尽是成年男人的锋锐和深沉。
除此之外,还有多年征战杀戮堆起来的凌厉和震慑。
那双冰似的眼睛,眸子黑沉,只看一眼便让人不敢对视,心里发慌。
他下了马,八尺的身形,长身玉立,腰间佩剑,朝我走来,脚步低锵。
我未等他开口,先紧张地唤了一声:二,二叔。
嗯。
从前是我声音轻,他声音低。
如今反倒变了,我声音很低,低到我自己都要觉得他可能不会听到。
可他听到了,还轻轻地应了一声。
似乎还轻轻地笑了一声。
我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微诧地看他,结果竟真的看到他勾了勾唇角,深沉眼中有隐约而细碎的光。
我确定了,他方才那声嗯,确是含着笑的。
这愈发令我发懵,又愣在原地。
嫂嫂!这定然是咱们嫂嫂了。
直到他身后跟来的那几人,也下了马,一个个身穿甲衣,五大三粗,走过来欣喜而客套地朝我揖礼。我才再次回过神来,赶忙朝他们还礼——
各位军爷不必多礼,折煞民妇了。
不不不,嫂嫂才是不必多礼,咱们愧不敢当。
嫂嫂当得,若不是您的那封信,咱们几个还不知道有没有命来洮州郡吃这碗豆花和鸡杂汤呢,将军一诺千金,我们就真的来了,厚着脸皮登门,还望嫂嫂莫要介怀。
我被他们的话整得摸不着头脑,虽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听懂了他们是要来吃豆花和鸡杂汤,于是赶忙转身进了铺子,边走边喊——
不卖了不卖了,不好意思各位街坊,薛玉改日向你们赔罪,今日我家二叔回来了,还带了咱们大楚刚刚从边关厮杀回来的好男儿,烦请大家下次再来吃,今日就不收钱了。
热腾腾的豆花,浇上卤汁,点酱醋,撒小葱,海米,三合油。
鸡杂汤浮着一层油光,香气扑鼻。
临近冬日,铺子里却热火朝天,军中汉子能吃,几乎每人面前都垒了好几层碗。
阿香也很高兴,看他们吃得香,捂着嘴笑,然后接着给他们盛豆花。
他们边吃边笑,边笑边聊,说将军没有吹牛,这豆花真香真好吃。
还说起边关那场打了三年的仗,天寒地冻,胡蛮子诡计多端,但他们还是打赢了,将胡蛮子屠杀殆尽,赶到杀虎口之外。
说到最后,他们突然又不笑了,气氛沉默了一会儿,大家埋头吃豆花,谁都没再抬起头。
最后一年轻小将起了身,抹了把脸,强硬地对我笑,红着眼睛哽咽:嫂嫂,还有豆花吗,多摆几碗放着吧,我们还有很多人没有回来,当初说好的一起来吃。
……
饭饱后,裴二郎带回来的兵将,有几人朝着荆州等方向继续赶路回家,匆匆别过。
另有四人留在了云安县,其中就有那年轻的韩小将。
裴二郎说,这四人是光条汉,家中已没了亲人,纵然圣上特许探亲,他们也无处可去,所以都跟着他回来了。
我道:探亲的消息传来,我抽空回了大庙村,如今家中已经收拾干净了,可留他们住下,我和小桃、太母早就搬到了这铺子里住,家中屋子应是够他们睡下。
裴二郎嗯了一声:我知道,放心,即便没地方住,他们也不会亏了自己。
几日后,这四人结伴出现在狮子巷的私窼子里,我才嘴角抽搐着明白了他的意思。
因太母腿脚不便,铺子后院那间放杂物的厢房早就收拾出来给她住了。
铺面二楼的两间屋子,原是我和小桃一人一间的。
自去年开始,太母病了一段时间,我每日天不亮就要起来忙活,小桃读书之余,为了减轻我的负担,主动承担了照顾太母的任务,搬去了楼下与她同睡。
二楼空出来的那间房,便被我堆放了一些杂物,空闲时我会在里面做些针线活。
我原是没打算让裴二郎住铺子里的,因楼上两间房挨得太近,多有不便。
可他似乎也没打算住到大庙村的家中。
那日他带四名部将去大庙村,临走时对我道:我去去就回。
我一瞬间有些愣了,去去就回是何意?难道他不住在那儿?
转念一想,他匆匆回家,还未正式拜见太母,也还未见小桃,定是想过来看看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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