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叶歆叶非予的现代都市小说《王爷太能作》,由网络作家“今朝如晤”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王爷太能作》是难得一见的高质量好文,叶歆叶非予是作者“今朝如晤”笔下的关键人物,精彩桥段值得一看:谢家贤王没什么别的爱好,就喜欢没事给自己树立对手、培养敌人,仗着身份,用正大光明的理由,对她行丧心病狂之事!贤王德佑,奉赐天予,狗屁呢。一朝穿越,慕沉川险两身陨命,什么嫡姐庶妹,公主皇妃?抱歉,从前的那只小兔子早被那男人杀身诛心,现在的这只,可是会狐假虎威的小野猫。“你说我今天怎么对你才好?”“随便你,这一百日,都随你。”此时随谢家王爷为所欲为的慕沉川,又怎么料得到,百日后……...
慕沉川心里嗤笑了声,正对应着那婢女满脸“只知道勾搭权贵”的鄙夷神色。
她抚了抚云鬓,让莺歌收拾好屋子,便跟着那婢女穿了院子,过了长廊——
慕沉川其实有些诧异,老实说,安国侯很少单独和她在一起,以前原主在的时候更是难以见到,自从她从陛下那回程途中呛了安国侯以后,老侯爷没给她好脸色,或者说,就是眼不见心不烦。
这几日过去,也没说要叙叙儿女家常,联络联络感情。
所以安国侯今天会特地招呼她,尤其贤王前脚刚走,目的性就很明显,许是因为察觉到了谢非予对慕沉川若有若无的态度。
安国侯,当然有着自己的打算。
“父亲。”慕沉川进了书房,书房不算太明亮,窗户的竹帘都拉了起来,还真跟要开什么秘密会议似的,她唤完声顺手将门给合上。
既然是秘密的事,当然要小黑屋才行。
安国侯正背着慕沉川,他只是微微仰头在看自个儿收藏的书画,任由自己的女儿屏气凝神的静候了半盏茶的时间,这才转过身。
可这不瞧还好,一瞧,安国侯的脸色“当”的就沉了下去:“成何体统!”突地老侯爷炸了,“把衣裳穿好!”
可不是,慕沉川那邋邋遢遢的逶迤样子,是怕别人不知道她跟贤王之间发生了什么不成?!
其余说安国侯是羞愤,不如说他气恼。
慕沉川是故意的,鬓发角的碎发懒懒,就是要给这一屋子一院子的人瞧着,她,和那人上人,“不可告人”——
安国侯心里堵塞着恼,这个小丫头是在给他脸色看,还给的不露痕迹似的。
慕沉川装着恍然大悟,一副小女儿的娇羞脸。
安国侯踱步两下,索性扭头继续看那些字画:“你的母亲离开侯府也有五六年,是该让她有个归处。”
慕沉川蹙了下眉,一愣过后就明白了,沈婉从未有资格进入安国侯的族谱,死后也是由慕沉川托人葬在荒郊野外。
哟,这是打亲情牌了。
慕沉川不免发笑,人活着猪狗不如,死了这么多年倒突然金贵起来了,一个被安国侯府视作狐狸精和攀龙附凤的女人,如今竟然想要为她正名。
慕沉川不屑轻笑:“娘亲身份卑微,岂敢与皇亲贵族同论。”这不就是大夫人和那些姐姐们最为诟病的地位吗。
“你是我侯府名正言顺的四小姐,你的母亲……”安国侯这话还没说完,慕沉川却接口了。
“我的母亲,可也是诰命陈夫人一手许下的婚约,父亲,她需要的不是葬于何处,而是,”慕沉川一字一句,“名、分。”
狐狸精,笑话,一个被人骂作下贱女人的人,还会在意自己死后葬在哪里,天涯海角还是黄泉冥府有什么关系,她失去的是名声,从来没有人给予的身份,最应该得到的就是这身份。
“与顾夫人平起平坐的名分。”慕沉川的话语比她的表情还要冷冽两分。
安国侯愣了神,虽然知道这小丫头与以前大不同,可也未想,竟然好大的口气。
沈婉是谁,一个婢女。
顾夫人是谁,太傅嫡女。
平起平坐,简直笑话!
安国侯肯承认她是个正儿八经的侍妾已经给足了面子,慕沉川却要得寸进尺,安国侯心里开了骂,脸色就立马难看了。
“你这是要沈婉与太傅的女儿抢地位不成?”
“呀,对了,”慕沉川掩口惊诧,“和那样的蛇蝎女人摆在一起,怕会脏了母亲的心。”
“你放肆!”安国侯怒上心头,“呯”的一掌落在桌案上,“顾氏是我安国侯夫人,名义上同是你的‘母亲’,你信口雌黄、大逆不道,难道就对得起沈婉?!”
“女儿当然对不住母亲,”慕沉川冷笑着踏上前一步,言辞凿凿就仿佛一座巍峨之山的逼近,那气势竟令安国侯有些匪夷所思的小退了一步,“侯府院中女眷颇多,争风吃醋难免发生,女儿没有安抚令其规避危难就是错失,女儿无法苛责旁人令其受辱亦是错失!”慕沉川一字一句,句句泣泪也句句点题。
她一切都心知肚明,却没打算追根究底,或者再去查找那些陈年旧事。
“母亲始于陈家忠于陈家,芳草萋萋白雪覆顶,已经是她最好的归宿,父亲,无论是谁都不应打扰她的安息。”
听听,什么是深明大义?
这即是深明大义。
安国侯的嘴张了张,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慕沉川,他一点也不了解自己这个女儿,这个——仿佛在一夕之间脱胎换骨的女儿。
他有些惊恐,又有些迟疑,还带着不少镇定中的猜忌。
猜忌着慕沉川的所作所为,何时,他要把这些原本动在那朝堂风云中的心思花费在了孩子的身上。
慕沉川见自己几句话把安国侯给噎住了,甚至老侯爷踌躇揣测举棋不定,心里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讽。
她拂了拂袖,轻咳声:“父亲大人寻我来,不光只是为了母亲吧,”沈婉对他们来说,一句话——死不足惜,“您想问什么,大可以明说,毕竟我慕沉川,是您的女儿。”血缘关系,哪会轻易断去。
如今慕沉川反而成了最不需要遮遮掩掩的人。
老侯爷想了想,定睛盯着她:“你留在贤王府的那一夜……”
“哎呀,原来父亲还喜欢这等风流韵事。”慕沉川接口的比侯爷的问话还快。
“住口,”安国侯正脸一摆,没大没小的女儿!“我是要问你,那天晚上贤王府可有什么动静。”
慕沉川歪了下头,那天晚上贤王府上遇到了几个刺客,她慕沉川都险些上了断头台,安国侯会如此问话怕是朝廷里发生了什么变动,慕沉川虽然不明,可也不傻,她的父亲这几日朝堂回来就又此问,必然有事。
“动静?”于是她笑了起来,“父亲问的是何种动静?”脸上还适当的出现了些许被调笑的娇媚,仿佛那个晚上当真发生了什么“鱼水两心同”之事。
“明知故问,慕沉川!”安国侯被自己女儿装腔作势答非所问的话给气的简直发作,好似他是个为老不尊喜爱打听闺房乐趣的恶徒似的。
“若是有动静,我哪里还能好好的站在这里。”这话听起来倒是真。
“贤王府里就没有,”安国侯的话停顿了下,似在斟酌,转而压低了声,“刺客?”
哦哟。
“小女那夜困顿的很,就算杀人放火怕也是察觉不到,”慕沉川的话说的模棱两可,末了还得给那老头子假惺惺来句,“您若是想知道,小女这就去贤王府亲自问过王爷。”
“不、不必了。”安国侯泯泯唇,眼角余光都在查看慕沉川是否有说谎的痕迹,“贤王若是有心看重你,对你来说未必是坏事,”他的眼睛眯了起来,狭小的就好像一只老鼠,贼眉鼠眼的,“你在王爷的房里有没有看到……”
慕沉川的唇角顿了顿,这个老狐狸心里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吧:“看到什么?”她跟上一句,有些好奇也有些急切。
安国侯如此在意,说明贤王府里确实有些令人忌惮的事物存在,安国侯想要打听的,必然也是朝廷里许多人想要得知的,不知道这样的“消息”在那谢大王爷眼中会不会算得上“有价值”。
慕沉川是有心,绝对有心,也有想法。
安国侯呢顿了声,张了张口有些欲言又止的踌躇,似乎在狠命的斟酌是否该说出来,尤其是自己这个从来没当成自家人的小女儿,这个,仿佛好像是个陌生人的女儿。
“就是……”安国侯牙齿一磕碰。
“老爷,茶好了。”外头仆人的声音打断了屋内的交流,也令安国侯突的一下如同被警醒。
“进来。”老侯爷搓了搓手,整理了下衣物,待那侍童出去,这才清了下嗓子:“我只是听了城里一些风言风语,担心你跟贤王走的太近,到时候落人口舌就不好。”很显然,安国侯已经意识到有些话还不能如此冲动的问出口。
慕沉川也看出来了,不过老侯爷这几句话说的好听,似乎是担心她慕沉川将来的死活,可慕沉川心里明白,真要出了事连累到安国侯府的话,她这些家人会立马把她丢出去祭旗来撇清关系。
呵。
“父亲如此关心女儿,沉川感激涕零。”说的比唱的好听,安国侯想借她之口打探贤王之事,未免也太小看她慕沉川了。
打哈哈和糊弄,对她来说才是家常便饭。
安国侯听出了慕沉川那言不由衷的嘲讽之情,联想近日发生的事端,无不是因为这个突然生性乖戾反骨的慕沉川。
“你和你的母亲真是半分都不像。”安国侯挺直了背脊看着慕沉川的时候带着不少的厌弃。
沈婉温柔如水,逆来顺受,他慕冠逸说往东绝对不敢往西一步,更别说出言顶撞。
“那说明,我与父亲便有七八九。”慕沉川勾勾唇角。
沈婉的卑躬屈膝换来死的不明不白,她可不想重蹈覆辙。
安国侯眼睛一瞪,这丫头是在说她若表里不一,那也是因为安国侯两面三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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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国侯硬哼了声,冷漠淡然:“你要记住了,你生死都是安国侯府的小姐,是和安国侯府绑在一起的,就该和府里一条心,”这丫头的胡作非为看起来就像是攀上了贤王这男人,自以为是起来,“可别叫外人说你吃里扒外,狼心狗肺!”
老侯爷这一低喝有点撕破脸的警告味道在里头。
说的好,说的妙,说的呱呱叫!
慕沉川拍拍手:“父亲义正辞严真是叫沉川无地自容,可不知道二位姐姐作何感想。”那些欺诈凌辱,一口一个贱婢,现在倒是说一条船上的蚂蚱,她慕沉川除了这个慕姓,又究竟有什么资格立足,有什么身份立足在这里?!“您如此打探贤王府的消息,若是叫旁人知道了,岂不是要说父亲你意图对皇亲国戚蓄谋不轨?”
双标的准则谁都会,欺凌良善这档子事,在现在的慕沉川这里,行不通!
“你……你住口!”安国侯几乎气的须发倒竖,“你想站在贤王那边,也不愿帮生你养你的家族,好个没心没肺的女儿!”
“没心没肺,”慕沉川细细咀嚼这这个词,说的真是严重,“哈,和薄情寡义正好登对。”
薄情寡义的安国侯,没心没肺的慕沉川。
慕家人,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可怜那原主,却手无缚鸡之力,在一群豺狼虎豹的中央被蚕食殆尽。
慕沉川福了福身走到门口,似想到了什么:“父亲大人。”
安国侯转过身,那小姑娘眉开眼笑的:“不知道那串葡萄何时能够打造好,小女怕贤王等的心急,向小女讨要,到时候再怪罪到姐姐身上可就不好了。”
安国侯的脸色已经涨成了猪肝色,原本他还以为那小姑娘在最后关头想通了,谁知道反口就是一耙倒打,这小妮子仗着贤王的名号,如今还真以为自己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了么!?
啧啧啧,看看自个儿的精打细算的爹这样的神情还真是心中有所快意,慕沉川“嘎吱”一下拉开门,阳光一整片的洒落下来,直直的照耀在脸庞,也让她看清了正要上来敲门的人。
“二姐姐,”是慕依琴,慕沉川打了个哈欠,心里已经明白方才的小厮就是慕依琴安排进来的,生怕安国侯没忍着把什么话都问了出来,这个女人的心思可不比安国侯简单,“父亲大人正在气头上呢,您快去开导开导他,免得气坏了身子,多不值啊。”
她还装腔作势的指指里头,自个儿表现的好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小丫头。
慕依琴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自己的四妹提着裙摆一溜烟的出了园子,这才低眉顺首的朝着安国侯摇摇头。
老侯爷看到慕依琴,脸色缓和了不少,安国侯府里的女人,怕就属慕依琴最是和他心意相通,两个人无声却似交流了不需口舌的字眼。
安国侯咬了咬后槽牙,便在第二日下朝后带着慕涵瑶进了宫。
老侯爷昨儿个被贤王气的不轻,哪里能咽的下这口气,再加之被慕沉川一激,对谢非予这人着实是有些恨之入骨,这回他不往自个儿妹妹蓉妃的长春宫去,反倒是直奔御花园。
果不其然,蓉妃这会儿挥着轻罗小扇就扑打了下花丛中的小雀鸟,今天天气不错,花枝招展的女人身边安稳坐着的,正是当今太后吕氏,吕氏并非皇帝陛下的生母,是小皇帝三岁的时候过继而去,但母子情分倒还不差。
显然,太后正带着蓉妃一众赏花观雀。
安国侯来的恰是时候。
太后瞧着那老侯爷,忙是宣了个平身,口中几句寒暄,道是听说昨儿个贤王去了安国侯府,看来侯爷的女儿甚得王爷宠。
老侯爷一听,立马“噗通”跪了下来,慕涵瑶也眼泪花儿直冒,把蓉妃看的一个劲的心疼,两个人将昨天的“威逼利诱”再添油加醋些许一股脑儿的圈倒腾出来了。
原来,今儿个是来求个公道的。
谢非予开口就是索要那金镶玉的万宝罗汉佛像,还要打成葡萄的样子,岂不是对菩萨的大不敬,这在喜爱礼佛的太后眼中更是容不得的行为。
“这、这谢非予太不像话了!”果不其然,吕太后闻言险些打翻了手边的水果盘子。
那贤王爷平日里不惹事就算是阿弥陀佛,奈何那家伙一动一静都喜欢作,还作得你没办法反驳。
“可不是,”蓉妃看到了安国侯偷偷使来的眼色,忙搭腔了起来,“回太后的话,贤王整日嚣张跋扈姑且不论,可安国侯府里他也敢如此放肆,开口便是陛下所赐,他这性子,皇家威仪怎能轻易容他。”
蓉妃如今备受皇帝恩宠,太后对她也颇为和颜悦色,如今自己的哥哥被那男人压的抬不起头来,搁谁心中都不平。
往大了说,那可是皇帝陛下的“长辈”,而谢非予不过是仗着先皇的隆恩和如今陛下的信任,就使得满朝文武对其讳莫如深,一个外姓王爷若是掌权久了,难免多生枝节。
太后袖中的长指一攥,眼角余光瞧了蓉妃半眼,谢非予是什么样的人她心里很清楚,当今圣上还奈何不了他,对付谢非予不容易,要她当出头鸟,也得过陛下的关才行。
“抬起头来,给哀家瞧瞧。”太后倒是落了一眼在慕涵瑶身上,这个安国侯府的三小姐她听说过,小家碧玉、玲珑有致的很。
慕涵瑶的泪珠都挂在眼睫上,晶亮晶亮。
“哟,这么好看的眼睛,挖了可舍不得,”太后就像在安抚惊弓之鸟似的,她伸出手,慕涵瑶反应也快,连忙抬起自己的手往那老人家的掌中一搁,太后就啧啧感慨,“这双小手哀家瞧着也挺喜欢,贤王啊,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
这么多些个美人儿,他什么都看不到,一双眼里也不知能容得下什么!
“你和清和是好姐妹,哀家虽然第一次见着你,可喜欢的紧,以后啊,得空时间多入宫陪陪清和,那丫头脾气太刁钻。”太后说笑了两声缓和着气氛,口中的清和便是她的小女儿清和公主,也是当今圣上的妹妹。
“哪儿能,”蓉妃忙搭腔,“清和公主是万金之躯后宫之宠,娇蛮一些方显得可爱。”她一说完就朝着慕涵瑶眨眼。
慕涵瑶心领神会,小眼泪一掉:“瑶儿和公主虽青梅无猜可不敢指教殿下,”她委委屈屈的,“更何况公主她……”慕涵瑶没说,可所有人都明白。
清和公主年龄不大可心眼很大,怎么个大法?
她爱慕的就是那人中龙凤谢非予。
“瑶儿不敢得罪也不敢怪罪贤王,”慕涵瑶显然是被安国侯教导好了说辞,句句都得冲着谢非予去,“可太后不能不管朝中的鹤唳风声啊。”
一个王爷在北魏朝堂叱咤横行竟无人敢言,这是何等的折辱皇家!
吕太后的眼睛一眯,摸着慕涵瑶的手就不动声色的掐了一下,慕涵瑶一个吃痛却抽不回手,那老女人的眼角余光都有着精光,显然是很不喜欢慕涵瑶这句意有所指的话,可吕太后有着自己的打算:“莫要说安国侯府,哪怕是宣政殿上,你们可有见过那男人有任何的收敛?”
没有。
皇家威仪?
他谢非予也是皇家之人。
所以,这事,安国侯吃了亏,却讨不回公道。
太后明摆着不吃老侯爷这套。
“老臣听闻……”安国侯的眼神瞟了瞟,心里是听出了太后虽然对谢非予的所作所为极为不满但要因为安国侯府与那男人对峙,还需三思,“听闻大理寺已经对淮阳王下了通判,可昨晚上,淮阳王畏罪自尽了……”
“住口,安国侯!”吕太后勃然大怒,“你这是在挑拨哀家与陛下的母子关系吗!”
谢非予一道奏折将如今的吕宪钉死在棺材板上,皇帝亲批,大理寺执行——便是这两日内快如疾风劲草的作为,吕太后即便有心也无法救吕家人,她难以言语,只得作罢。
而安国侯现在提起,莫不是都在说,淮阳王之死,是因陛下的定夺造成!
“微臣不敢,太后您心中比微臣更能明了,这都城的风声消息,只有谁能封锁的那么紧密,而陛下又为何下旨,淮阳王三年得过又何以如今轻言自尽。”他放轻了声音。
谢非予。
那男人所作所为谁都难以察觉,因为他的遇刺,牵扯出淮阳王的必死无疑,罪魁祸首,是谢非予,而非陛下!
畏罪自杀是假,暗度陈仓是真,谢非予不动一刀一枪就能隔着那厚厚的城墙石壁逼死淮阳王。
那个男人,有这本事。
谢非予,在和吕家人做对。
这就是安国侯想要说出口的含义。
太后顿了顿声,她一扬手,周围的几个小太监小宫女都识相的退了下去:“安国侯起来说话。”
“是,”老侯爷站起身,他摆摆手让身边的慕涵瑶也退开,“贤王身居高位却不思为家国社稷,满朝文武无人敢言,陛下也不过是被蒙在鼓中,可长久以往难道谢非予都不会觊觎北魏这大好江山……”
这次随手就点了御赐之物,下一次,是不是就敢在皇宫里杀人放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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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了他了!”吕太后“蹭”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身,惊飞了一旁树丛中的小雀鸟,被安国侯几句关于吕家人的话所有激怒,太后对谢非予的恼意是难以遮掩的,“他若有这胆子将哀家不放在眼中,真当他谢家是一人独掌的天下不成!”
蓉妃连忙上前轻轻拍了拍太后的背脊替她顺气儿,端起了上好的祁门红就递到吕太后嘴边:“您别气坏了身子。”
太后口中的喝气声不小,大约也是觉得方才自己的反应有些过头,她端着茶盏缓缓入座,呷了口。
“老臣肯请太后做主!”安国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演的可真是像。
太后想了想,虽然微微低垂着脑袋,可眼角的精光可是将跪在地上的安国侯看了个一览无余:“贤王位高权重,在我北魏立下的大功可不是单凭三言两语几分‘挑拨’就能一笔勾销的,”老女人勾了下唇角,“不如安国侯,先陪哀家,看一场‘好戏’。”她不点破。
“一切全凭太后意愿。”安国侯顿声叩首,就如同领了特赦一般。
“太后,臣妾送送安国侯。”蓉妃搀着自个儿的哥哥退了下去。
太后依旧端着那茶盏,热茶微微有些泛凉。
“贤王似乎对安国侯的小女儿态度不同。”轻纱的亭后花丛间,曼妙的女子身影款款而来,对着那后宫之主吕太后福身。
正是德妃,也不知道她听了多久。
太后并不意外她在此处,只是哼笑了声,一伸手,那女人连忙谄媚的上来搀住了:“你也听说了。”
“宫里虽然不比宫外街坊,可多少风言风语的,”德妃比蓉妃乖巧的多,所以甚得吕太后宠爱,更何况德妃的家族兄长多在朝中胜任军统武将之职,“臣妾听闻,那叫什么慕沉川的小丫头可是在贤王府里留宿了一夜,瞧这架势,贤王去安国侯府岂不是专程为她讨公道的?”
“皇上不是见过那个小丫头吗。”
“她似乎不像可劲儿攀着王爷的女人,”说是还拒绝了陛下的示好,哭的可是稀里哗啦,“臣妾觉得这事儿不简单,贤王向来与谁都难和,慕沉川可是替王爷挨了一箭还给丢在街头等死的,这回安国侯不想着给自己的女儿讨说法,反而和蓉妃一唱一和的……”
“那是他知道哀家的心思,”太后眼神一凛,“吕宪之死,哀家绝不会善罢甘休。”这朝里,谢非予竖了多少的敌人,就得给贤王府准备多少棺材!
“贤王爷算计的准,他金口玉言从无虚意,也没见得对谁如此‘有心’。”德妃眼珠子转了转,慕沉川本来就是被谢非予“赐死”了的,却居然平安无事的蹦了那么多天,还特意前往安国侯府。
太后点了点头:“你不会真以为谢非予那样的男人看的上一个黄毛丫头,他不过是借题发挥、有的放矢,他要为难的,是安国侯。”清和公主都没能让谢非予多看一眼,反倒会因为一个小丫头就打动,这话说来谁都不信。
“这么说,贤王想对安国侯下手了?”德妃轻言轻语,不敢妄自揣测。
“他拿那老侯爷当猴耍,可别忘了,他这猴戏是想耍给谁看的,那才是重点。”吕太后一双眼里的沧桑都和所有的世事融合,当年她从一个小小的才人到如今权掌后宫的太后之位,可不是任谁三言两语就能激的了的。
逢场作戏,是吕太后的强项。
德妃的眼神就显得很困惑,朝堂之事她这个女人看不懂,光想如何抓住陛下的心就已经焦头烂额了。
太后有些不耐的瞅了德妃一眼:“哀家,倒是想见见她。”
慕沉川。
“太后想要将她收为己用吗?”
太后没说话,只是意有所指的看了德妃一眼,德妃马上退下身去:“臣妾失言了。”
圣意不要揣测,这后宫老虎群中为首的那一只,也最好不要乱摸。
吕太后收回眼神,不经意的摆摆手:“最近,皇上可有去你那里?”
德妃摸了摸肚子,那堪堪凸起的样子看起来有了几个月的身孕,显然,怀孕后,皇帝陛下就很少来德妃的永宁宫了。
“你得学会抓陛下的心,蓉妃这点儿可比你强。”蓉妃识时务,知道什么好话该说。
“太后教训的是。”德妃委委屈屈却不敢表现。
吕太后搭手在德妃臂弯:“也怨不得你,”那九五之尊心知肚明后宫的争权夺势,所以她索性转了个话题,“过几日便是华灯节,御花园也该热闹一下了。”
慕沉川,让哀家,见见那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太后这旨意下了,一切都交由德妃来承办,御花园的灯会向来是皇亲贵族的“家宴”,安国侯府因为蓉妃的关系,自然得全家出动。
慕沉川接到这消息的时候,只想懒在床上。
得过且过——已经成了她的座右铭。
她扭头看到窗口摆着的金镶玉罗汉葡萄,听说安国侯当真是派人连夜打造,这不是,才三五天就送来了,如今正躺在阳光下锃亮锃亮也晶莹剔透。
好看,也好吃的样子。
“小姐,你盯着那串葡萄好久了,你是不是想吃呀?”莺歌在一旁看了慕沉川许久,那四小姐对着葡萄都在发笑,“想吃的话莺歌去给您准备。”
慕沉川打了个响指:“我只是在想,这玩意能卖多少银子。”
“呀,”莺歌惊呼起来,“使不得使不得,贤王若是知道了绝对不会轻饶了小姐的,您就别折腾自个儿!”
这是开玩笑的吗,再缺钱也不能拿命玩不是,莺歌对谢非予的印象,其实很模糊。
以前一直停留在那人们口中万人之上难以仰望的人物,前几日在这厅屋之中,一个滚字就把她给吓得险些屁滚尿流,那王爷不好惹,不好惹的很。
红裳金丝赤凤羽,哪怕惊为天人也着实叫人难以消受。
“有道理!”慕沉川茅塞顿开,莺歌这句话说的再对没有了,别折腾自个儿,在那个作男人身边,绝对要保持低调。
就像谢非予说的,慕沉川,本王想看着你的小命能留到何时——那一副隔岸观火的样子,恨不得叫他立马成为殃及的池鱼。
而这种什么皇家聚会,八成又是一大群的莺莺燕燕争风吃醋的场面,惹不起,所以要躲,尤其那主持者又是吕太后,慕沉川不谙朝廷政事的都看出来了,谢非予在和吕家作对,两方的关系很不和睦啊,这一来就有点微妙了。
“小姐今晚上去宫里,兴许还能碰到王爷,”莺歌的声调哼哼的,也不知道是兴奋还是觉得心虚,“一定……一定要打扮的漂漂亮亮,”她一拍手,“对,把那些花枝招展的女人都比下去!”
慕沉川眉头一蹙,莺歌这话提点了她,进宫免不了会遭遇那佛爷,她扑腾腾的跳下床一把抓过莺歌的手:“此话有理,”这小姑娘眉飞色舞的,“咱得找个保命的法子。”
啥?保命?
莺歌还没弄明白,人就被慕沉川连拉带扯的拽出了侯府,看她家小姐一脸正色、如临大敌,好像和贤王遇到那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呸呸呸,莺歌赶紧唾弃自己,她绝对没有任何要亵渎那人上人的意思。
但,人家是把巴着心思去讨谢非予的欢心,留他多一个眼神都能乐呵上天,可慕沉川呢,巴不得退避三尺。
莺歌不懂自家小姐的心思,只想乖乖做一个伺候小姐的丫鬟。
这时节已经入了冬,莺歌忍不住哈了口气暖暖手,看着街头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才想起也是许久没有出侯府逛逛了。
“莺歌,你说祁家人今晚会不会也进宫?”慕沉川突然想到这事儿,如果祁昱修也去,那倒是自己有个伴,否则跟着安国侯府里的一群男人女眷,只怕会应付不了宫里的大小老虎。
“祁公子?您还指望祁公子救场呀?”莺歌看出来慕沉川的小心思了,她努努嘴,“能不能去我不知道,但是宫里有蓉妃娘娘在,不会有人欺负小姐的呢。”小丫鬟想的天真,自以为蓉妃会庇护自家人。
慕沉川不置可否,蓉妃和慕依琴关系不错,显然就不会看得上沈婉和她的贱婢女儿。
“更何况娘娘如今正得圣宠,她对安国侯府的人……”莺歌眼珠子在两边的商贩店铺间转了转,看的出,小灵魂都被花里花俏的东西勾搭了去,现下就炸开了锅。
“呀,小姐快看,这个可真好看!”
那是灯笼。
“漂亮漂亮。”
这是折扇。
“这个给小姐,好般配。”
嗯,花钿珠玉,她件件不落。
慕沉川无可奈何摇摇头,伸手一把揪过那丫鬟:“你还记得我院里的茶水,陈年旧货实在难以下咽。”谢非予那是一口都没喝就察觉了。
莺歌点点头:“那都是三小姐送来的。”肯定不会有什么好货色。
“走,咱们整顿整顿。”慕沉川小手一指,莺歌就看到了。
桑苎茶庄。
桑苎庄光在王城从东到西,从南到北就有大大小小二十三间铺子,还未算打着他茶园旗号做着私营生意的。
祁昱修没少在庄园里忙,所以慕沉川向人打听了下,城外那几十里山头都是桑苎庄的茶园。
所以,祁家的公子也根本没预料,慕沉川会徒然找来。
恰如他在绿意盎然的茶园中回眸望来。
慕沉川浅浅轻笑已站在了不远处,莺歌兴奋的朝祁昱修挥了挥手,这个少公子对自家小姐的照顾可当真算是尽心尽力。
“沉川?”祁昱修惊讶的很,他收了手中折下的叶片,穿过丛丛茶行步来,淡色的衣衫倒衬的这男人好似茶树成了精,如水无华的温柔。“怎么来这里了?”
“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慕沉川笑嘻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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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昱修拨了拨腰际的折扇“啪”的轻叩下来:“所以你来向我讨茶。”
“祁哥哥真是神机妙算。”
祁昱修被她眉飞色舞的样子给逗乐了:“贡茶都已经从各省入宫收鉴,你现在来,可就晚了,”他还啧啧感叹,看到慕沉川眉头一蹙,“不过,桑苎庄的茶房倒是预留了三两。”
慕沉川嘿嘿一笑,伸手就不客气的在那男人手臂上捣了一拳:“知道你是好兄弟,当然不会忘记我。”这三两小茶,铁是祁昱修专程为自己留下的。
祁昱修只管泯着唇笑。
莺歌却眼角抽搐的赶忙拉开慕沉川,话还说的小心翼翼:“小姐你怎么可以和祁公子称兄道弟呀。”她的小眼神偷偷瞟着那茶树精一样的温柔男人。
“你啊,三从四德讲的太多。”慕沉川耸肩不以为意。
“那……那女人,确实应该讲究嘛。”莺歌脑子有点懵,比如说沈婉沈夫人,那简直就是教科书一样的范本啊,可惜这范本的下场实在太惨,莺歌大概也是想到了这一点,话语都轻弱了下来,甚至还带了点不确定的口吻。
“女德无极,妇怨无终。”慕沉川歪着唇角。
莺歌似懂非懂。
“哈,敢怒敢言,”祁昱修听到了,他只觉得这话爽利,手中折扇一开,在这凉风日里还微微轻摇,倒不觉得伤风景,反而显得款款雅致,“夫子们的话听多了,耳朵不免要长茧,”他看向莺歌,“在你家小姐的心里,三从四德可比不上‘两心同’。”他悄然一个眨眼,又要看了慕沉川的“谎言。”
慕沉川“轰”的一下,脸皮有点绷不住就红了,这些八卦怎么谁都知道了,敢情泱泱大国的王城里一点儿的隐私权都没了?
祁昱修笑的有些前俯后仰,他只是无意,只好回个头逗弄下莺歌:“莺歌小丫头也是多日不见,如今长高了,也变漂亮了。”
莺歌被祁昱修一夸,眨着眼就直想往慕沉川身后躲,引得两人都哈哈大笑。
祁昱修清了清嗓子:“再这么下去,改明儿我这桑苎庄都要赶超皇城的珍馐馆成为流氓窝点了。”调侃小姑娘,本也不是他祁昱修的爱好和强项,如今倒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他话虽如此,可忍不住瞅瞅慕沉川,他很清楚,话到口中不自觉的落下,是因为“情不自禁。”
他很喜欢慕沉川的各种灵敏才辩,也喜欢那心思狡黠却又不轻易外露锋芒,他说过,慕沉川变了,变得陌生却也叫人更为容易倾心。
祁昱修想到这里,身体一怔,连忙扭过头:“讨茶这借口就不用我来‘拆穿’吧,”他言笑晏晏,“老实交代。”
慕沉川不会光为了三两茶叶特地跑一趟。
“祁哥哥知道太后今晚在御花园设宴华灯会吧。”慕沉川也不多掩饰。
“你是要来向我取经。”祁昱修的折扇一扬,轻轻落在慕沉川的额头,好像蜻蜓点水,风过无痕,有一点调笑又带着点亲昵。
慕沉川展眉舒笑:“难怪祁哥哥周旋在朝廷后宫这么多皇亲贵族之间也能全身而退。”祁昱修有自己的本事,别说一个商贾之人眼界能高到什么程度,和宫里的人打交道还能名利双收的,祁昱修算一个。
慕沉川向来自认眼光不差。
祁昱修收回折扇抵在自己的下颔,目光清晰落在慕沉川脸上,不凌厉反带着无限柔和,这男人其余说气质流露不如说举手投足间就是有着无法释怀的从容和温柔:“太后的筵席不会群臣皆至,以后宫和重臣女眷为主,即便是六院也只有妃嫔才可参与,你随着安国侯进宫,恪守仪貌,尊卑有嫌,自然不会惹事。”
他的话简单,做起来可不简单。
“呀,你这话说的我像个刺儿头。”慕沉川可不喜欢找别人麻烦,前提是,那些不长眼的别来骚扰她,可进了宫不一样,一举一动满朝文武后宫权贵都看着,可别说,一不小心掉脑袋的事,无比可能。
慕沉川,小心翼翼。
祁昱修摇头晃脑的:“德妃的兄弟在朝中固有一定军权势力,太后将德妃辅在陛下身边不需多言,蓉妃是你安国侯府的人,况且侯府与太傅又是亲家关系,太傅带着六部牵一发而动全身,而陛下如今正宠蓉妃冠绝六宫,我这么说,你心里明白?”祁昱修也不点破。
“看来我这条小命是夹在了太后和陛下的中间。”慕沉川呜呼哀哉。
祁昱修点点头又摇摇头。
点头,因为慕沉川聪明。
摇头,因为慕沉川错析。
“你莫要忘了,北魏贤王谢非予。”那如日中天的声势。
慕沉川一愣,这男人不是皇帝身边的人么,莫非这三位人中龙凤——
慕四小姐认真的想了想,从自己和那男人之间理不清的是非对错纠葛中,她显然是处于被动且下风的:“祁哥哥,你觉得,我有那个能力……”收伏谢非予那妖孽吗?
“两个字,死心。”祁昱修根本不需要知道慕沉川想问什么,唯一清楚的是,想从谢非予身上捞好处占便宜的,统统死心。
慕沉川哀叹:“那与王爷彻底划清界线可成?”退而求其次。
祁昱修深深看她一眼,带着似笑非笑:“与他划清了界线的,至今都在东郊荒陵里躺着。”死人才不会碍他大爷的眼。
呜呼哀哉。
慕沉川耸耸肩,命不好,怪她咯?
祁昱修突然神色微微一凝:“有客到了。”
“吓?”慕沉川没反应过来,肩膀被祁昱修一按,他人已经挡在了小姑娘的跟前,她只觉得耳边有些劲风一扫,可还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一道蓝色的身影落在了祁昱修的面前。
“蓝护卫。”祁昱修抱拳颔首。
皇权与商人,两厢无碍,祁昱修礼数向来做的到位。
“祁公子,”蓝衫负手而立,也朝他点了下头,“在下是来请慕小姐的。”他说话的时候眼神并没有看慕沉川一下,只是直直的盯着祁昱修。
祁昱修闻言也不急不躁:“这里毕竟是我桑苎庄的院子,蓝护卫即便有命在身,不请自来,未免先失了礼数吧。”这如入无人之境的一到就说要带人走,就有些过分了。
大门不迈,偏偏剑走偏锋,蓝衫用的可不就是谢非予那目中无人的姿态。
“王爷的话,就是令,在下无意冒犯祁公子,”蓝衫后撤一步,不卑不吭,他这才看了看那探出头来的慕沉川,“慕小姐,王爷有请。”
“贤王找我?”慕沉川每次一听到谢非予的名儿,大约是下意识的有些抗拒后退,谁叫那家伙每次都拿她开作。
祁昱修看到了,他伸手一拦就挡住了蓝衫的视线:“虽然是王爷的意思,可是不是也该问问主人?”慕沉川看起来并不想去贤王府,他知道谢非予那男人的行事作风,慕沉川和他的对峙如履薄冰,也难怪小姑娘会有这等反应。
蓝衫蹙了下眉,祁昱修很显然是不打算轻易放人,桑苎庄的庄主是宫里的常客,算不得皇亲国戚倒也是和那些达官贵人有着些许交情的,可凭这些就敢挡谢家王爷的路,未免有些自不量力了。
蓝衫平日里同样不苟言笑,他用力的泯了下唇角:“蓝衫不善言辞,只知达命。”谢非予的话就是一切,他懒得跟那些文人之乎者也晓以大义。
他说罢伸手就要来抓人,莺歌看到了“呀”的一声惊呼,祁昱修索性将慕沉川往后一推,自己手中的折扇半合“啪”的就打在了蓝衫正揽臂伸来的手腕处。
蓝衫眉目半凛,这一记不算重可打的巧妙,痛不至于,但穴位半分不差,直将他的虎口震的有些发麻发酸,可他又岂会轻易败下阵来,瞬间变抓为掌就直击向祁昱修的手肘位。
祁昱修眼神的凌厉也瞬间不亚于那蓝护卫。
折扇在手,开合自如。
蓝衫眉头微微一蹙腰间的银链就已经被握在了手中,眼见着当空划出的光耀可就要直劈祁昱修而去——
却在那瞬间,听闻“喀”,清清脆脆。
软剑确实握在蓝衫手中却根本没有出鞘,祁昱修的身形已落在那护卫跟前,两人对峙的力道一时不分上下,无他,只因那少公子的扇柄恰如其分的卡住了欲出鞘的剑口。
蓝衫没有预料,或者说,是他轻敌了。
“祁公子好本事。”蓝衫不吝啬夸奖,自己大意失了先机便是自己的错,可他心思转换的快,要弥补也不晚,他突地撤手松开剑柄,反大咧咧要去折那扇柄!
这架势不对啊!
慕沉川哇的叫了起来:“两位老铁!”她突就甩开莺歌正紧张兮兮拉扯住自己的手,一下窜进了“战火区”。
她从不知道祁昱修是哪里来的那么好的武功,她一直还以为这少庄主是个文人书生弱不禁风,如今看起来与蓝衫可能不相上下——
但是,他出手是因为自己,若是一发不可收拾得罪了谢非予,那会倒霉的只有祁昱修,对了,还少说了个自己。
慕沉川已经下了泥潭,总不能把祁昱修也拖下水吧。
所以她窜进去还真有点“义无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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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国侯这路上没有开口说话,那双老眼只管在面色不善的慕沉川身上游移,过了武威门,不肖多时就要进入深宫内苑。
“到了陛下面前,有一说一。”安国侯撩了马车帘子看眼,“你是我安国侯府的四小姐。”他又加了句。
有一说一。
说的好听,要她将始末都一一道来,包括这几年风餐露宿如何凄惨,可听听后面那句,“你是我安国侯府的四小姐”。
这句话就不同了,一来,分明是要慕沉川站在小姐的身份上说说安国侯府的好;二来,只要慕沉川识相,在陛下面前表现的好,那么自然可以得到安国侯的认可,成为真正的侯府小姐。
慕沉川心里嘿嘿的冷笑,这几年侯府怎么对她的天知地知所有人知,怎么现在倒是由着侯爷一句话就要任她天上地下。
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多谢父亲大人,”慕沉川的声音不好听,折腾了这许久连口水也没喝上过,现在还要被拿着当刀使,“这些年的遭遇不敢在圣上面前搬弄是非,母亲早亡,姐姐们声色俱厉教导有方,沉川又岂会令亡魂泉下难安。”
瞧瞧,说的多好听,她慕沉川识大体,为父、为母、为孝心,反观安国侯,字字句句不过是为名为利。
安国侯眼睛一眯,那和他认识的小白兔实在相差太大,说她言听计从,却又在乖顺里多了几分审时度势的打算。
可容不得他多想,马车已停了下来,两人片刻就站在了宣政殿中,那九五之尊正瞪着来人。
慕沉川看起来比想象中的弱不禁风许多,就连皇帝也很难想象这样的身体是如何要去挡一支箭的:“你就是慕沉川?”他一再确认。
“回陛下,正是臣女。”难听、沙哑。
皇帝陛下点点头:“朕知道贤王在都城遇刺的事,也知道你的事,只是……”他的眼神落在安国侯身上,“朕从未听说安国侯府里还有这样一个女儿。”慕依琴和慕涵瑶是大家时常挂在嘴边的。
慕依琴落落大方,才雅兼得;慕涵瑶小家碧玉,娉婷有致,倒是慕沉川,他第一次听说。
“回陛下,”安国侯跪地轻扣,“微臣这女儿一出生就病魔缠身、病体难康,所以送回了老家由几位族亲照顾,有多年不曾来到都城了。”
慕沉川忍不住要给自己这父亲鼓个掌比个6,这谎扯的好扯得妙,既能博得陛下的同情怜悯,又能遮掩掉安国侯这几日没有照看好她的推脱,反正本来就是个病秧子。
皇帝这才明了的点点头:“原是如此,是朕太疏忽于你侯府的家事了。”果然,陛下客套寒暄极了。
看起来这后宫的蓉妃娘娘这几日又要得主隆恩了,慕沉川垂着脑袋,蓉妃乃是安国侯的小妹,慕沁蓉,姜还是老的辣,安国侯这可真是一石三鸟啊。
“皇上日理万机,臣的家事不过是私事,如何能让陛下分心于国家栋梁江山社稷。”
“咳。”慕沉川因为安国侯这两句跪舔谄媚的话笑呛出了声。
皇帝对于安国侯的回话很是欣慰,回过神来就是关切的探身:“慕沉川你身上的伤可还妥善,不如朕为你指位御医瞧瞧,也好让安国侯安心。”那小姑娘脸色早就说明一切了,跟鬼似的能好到哪去。
“多谢陛下,父亲已经为臣女请了大夫开了方子,沉川身体向来孱弱,劳了陛下费心,那才会惹得父亲心有不安。”
一听就是家族大和谐,皇帝陛下无比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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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国侯可不像圣上,他对慕沉川这字句反转的言语有些莫名的,恐慌。
说不清道不明。
“好好好,你在安国侯府好生休养,朕自然最是放心。”皇帝陛下含笑总算是说了一句慕沉川最爱听的话,“爱卿,可要好好的照顾你这小女儿啊。”九五之尊突然说了句似别有深意的话。
安国侯心里咯噔,言下之意,若是慕沉川在侯府出了事儿,怪谁,当然是安国侯。
慕沉川感激涕零,眼泪鼻涕都要一起下来了,看的皇帝陛下也是有所唏嘘。
“朕也知道你委屈了,”看看那小姑娘,几句好话就能感动至此,想来自己那位皇叔为人处世着实不善的多,“贤王为人难驯又喜欢自行其是,若他对你言辞不善……”皇帝陛下想了想,一拍桌案,“告诉朕,朕来给你主持公道。”怎么说,也是救命恩人。
慕沉川眼睛一亮,别说言辞不善了,那位高权重的王八蛋分明是要杀了自己啊。
“微臣这位小女儿哪里有幸能得陛下如此关照。”安国侯快于慕沉川叩首谢恩,慕沉川唯一的好处怕也就是能让安国侯府更多得陛下注目。
只要不牵扯到他侯府,谢非予杀不杀她,安国侯不关心。
至少,慕沉川要是死在贤王手里,那和他可就没一丁点的关系了,相反,他要拿这点做起文章来,可是风生水起的很。
“臣女谢过皇上。”慕沉川委首,话虽如此,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皇帝现在一个字都没提谢非予当初是怎么“见死不救”的,因为她若真的死了,那也就死了,也许当成个误入“战场”的小老百姓不闻不问,能给点儿抚恤就是最好的下场。
可偏偏她没死,偏偏给救了,偏偏她还是个“小姐”,听起来象是所有人的无奈之举,不顺心的只有那谢非予,所以陛下不会真给这样一个小丫头主持什么该死的公道,可话得说的漂亮,你若当了真拿着鸡毛当令箭去跟谢家王爷开杠,不用想了,下一个死的挺挺的,必然是你。
“臣女所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沉川自小生活在乡野,一不求荣华,二也不求富贵,臣女只是……”这下连脸上都有了些许羞红,不言而喻。
说好听话嘛,谁不会,慕沉川咬着唇,眼神中透露出几分迷惘又深情的水色,谢非予遇刺,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是什么样的勇气冲上去挡箭。
这是真爱啊!
几句话把安国侯给唬的一愣一愣,更是让皇帝陛下刮目相看,听听,单纯不做作的小姑娘害羞的脸把一切都写了出来。
这也算是还了原主一个心愿吧,想那可怜的小丫头,痴心妄想换来对方冷眼相看,可现在呢,几句话就能将真心昭告天下。
自古暗恋多败笔,唯有纯情最凶残。
于是这九五之尊咂舌的想了又想:“难得你安国侯府有女如此,救了朕的皇叔自然有赏,除此之外,朕令有嘉奖。”皇帝陛下神神秘秘笑了起来,“朕,让你入住贤王府,如何?”
入住贤王府,常伴君左右。
慕沉川脑子里一炸,等等,这个剧情安排的有问题啊皇帝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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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碧辉煌的厅中花灯儿随风摇晃,点点缀缀洒下的金丝花瓣儿扑朔朔的带着轻音,就在没人敢大声喘息的档口。
“踏、踏、踏”,正当中的雕花木梯上施施然的走下来一个女人,可不就是那风韵逼人的老板娘么。
她一点儿也不着急,被那么多的家奴给破门踢馆了,反而显得悠然的很,一步一逶迤,长腿半隐半现万种风情都叫人痴迷,手中一把轻罗小扇扇开了周遭的金粉。
阵阵胭脂香味在空气中氤氲。
“哪来的那么大火气呀,我的小少爷——”她声音就似带着异域胡姬的妖娆婉转,叫人一听就没办法再将眼睛移开,“坏了我的门面,吓了我的客人。”她定身站在梯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个胖少爷。
胖少爷憋着嘴角就张口:“你这珍馐馆那么大排场的赌坊出老千,坑了本少爷五十八万真金白银,就不准少爷来砸场子吗?!”他也是怒上心头,整张脸都红了,更是风头气场都在自己头上所以春风得意的很。
老板娘巧笑嫣然挥挥小扇:“这话就是您不对了,您输了银子那可是三天前的事了,俗话说得好,‘捉奸在床,捉贼拿赃’,隔了这几日您说我们赌场骗了您的钱要来讨公道,这未免有些贻笑大方了吧。”老板娘是个见过世面的人,这场面脸色没变一下反倒应对自如,“我珍馐馆的客人多的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你倒是让他们评说评说这道理。”
周遭的窃窃私语一阵盖过一阵,无不是啧啧感慨和怨恼这少爷坏了一个人间风月场所。
那小少爷脸一红,气的直跺脚:“本少爷才不管你这里客人长客人短,我的伯父那可是齐国公!”他得意洋洋的看着周遭的目光眼神,齐国公之名在北魏也算响当当的大人物,“得罪了我,就是得罪了我伯父,也就是得罪了德妃娘娘和太后她老人家!我看你们谁有那个胆子!”
原来是齐国公家的小侄子钟文栋,从小就是被齐国公一家子给宠坏的人物,张口就拿着自个儿家族的大头衔压人,他一挥手,周围的家奴们手中的刀枪棍棒都举了起来:“郦娘,你可要长点儿心眼,识相的,就把少爷我的爱妾交出来,随随便便再赔个百万两也就过去了,否则……”他哼笑了声,“我就叫我伯父调动五城兵马司平了你这珍馐馆,叫你这辈子开不了门做生意!”
风情老板娘闻言只是定定的看了他一眼,似在深思熟虑,她举着小扇子遮住了自个儿的半张脸:“钟少爷,我听闻过齐国公的赫赫威名,也不敢拿自个儿和您赌这胆子,可今夜,珍馐馆还有贵客在,钟少爷是否应当收敛一些?”这话说的好似“委曲求全”的收敛,想要这小少爷放了珍馐馆一马。
小少爷喘着气就重重的呸了声:“贵客?有少爷我金贵吗?!我告诉你,赶紧把少爷我的爱妾送回来!”
“您那小妾可是自个儿输了钱把她卖身在这儿的,自己都不珍惜的女人,凭何叫我送还给你。”郦娘扭了扭腰,整个的身段子就好像一条无骨的水蛇,艳丽动人的难以侧目。
所有人都听明白了,齐国公家的小侄子嗜赌上瘾,不光赔了五十八万银子还把自个儿的爱妾抵押了,现在按捺不住心头这口怨气来污蔑这珍馐馆耍诈。
“你……你你!”钟少爷整张脸发作不出来的涨红,又气又急,“郦娘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少爷我看在珍馐馆的招牌不跟你计较,可你要是给脸不要脸了,那我们就自个儿动手了!”
何为动手?
开砸场子没话说。
“反了!”郦娘美目一瞪,那一眼仿佛有着什么恶毒的流光从眼角眉梢里刺透过来,那不是一个美人儿,就好像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她利声一喝,几乎所有人都被这声给怔住了,“当老娘这地盘是随来随走的吗?”她竟然不再娇娇羞羞的艳秀,双手一叉腰,冷笑了声,“坏了老娘珍馐馆的规矩,恐怕你们才是休想踏出门一步!”
她话毕,轻袖微敛,抬手击掌。
“啪、啪”两下。
所有人都是哑着声的惊呼,谁也没注意到,那千层阁楼之上竟然已经布满了弓箭手,支支箭矢都对着底下的钟少爷一伙人。
“你、你、你个女人好大的胆子,竟敢公然威胁齐国公府!”小少爷一下也被这仗势被吓出了半身的冷汗却还要死撑面子,这口气他下不去也更不相信,一个区区的珍馐馆老板娘还真会对他大开杀戒不成!
一群小老百姓岂能与皇亲国戚相提并论!
“给我……给我砸!今晚上,不砸烂了这场地谁都别想出去!”钟少爷一声令下,声音就跟狮子吼一样冲了上来。
家丁们虽然对顶上的弓箭手有所畏惧却也是授命于自家少爷,硬着头皮也是壮着胆子,举着手中的刀刀棍棍就要往下锤去。
“嗖——”说时迟那时快,一支飞箭已经直直扎入了那第一个行动的家丁脚尖上,真是入木三分。
那家丁一声惨叫就“呯”的摔倒了,顿时之间整个场子都乱成了一锅粥。
“杀人啦——”
“救命,打起来了——”
胆小的客人已经抱头鼠窜,管谁是谁,哪人多往哪窜。
仿佛突然之间整个气氛坍塌,分崩离析了起来。
小少爷恼羞成怒抢过那摔倒家丁手中的大刀就甩手劈烂了一旁的雕花桌案,雕花碎裂成一块一块飞溅,再金贵再精美,如今也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家丁也纷纷效尤,阁楼上的弓弩手利箭如飞,一时各种尖叫嘶嚷混成了满耳满眼的骚动,好像无数的人都在逃命,女人男人老人还是少年人都在慌乱推搡。
慕沉川没见过这种混乱场面,她被旁边的男人一撞,“咕咚”,那万宝玉像的葡萄就滚了出来掉在了一旁,她惊呼一声就想去捡,可这小身板哪里挤得过逃难一样的人群,就跟片枯木浮叶随着海浪颠簸。
就眨眼的功夫,她被人给挤到了地上。
莺歌急的眼泪花都出来了却根本没办法靠近慕沉川,连自己都被人推搡在地,手指还被大老爷们给踩了两脚,一双眼透红透红的叫着“小姐。”
然而并没有什么作用。
那玉葡萄被无数人踢来倒去,“啪嗒啪嗒”就滚落到了那钟少爷的身边。
钟少爷眼睛尖,委身一捡,就能认出来是西夜国的宝贝,合离珠樱的点缀明摆着是价值连成——他想也没想就要塞进自己的衣袖中。
慕沉川心里咚的一跳,她从地上爬起来冲着那少爷一声大叫:“放下!”她不管不顾的就要冲上前去。
钟文栋听到了悻悻然的笑了起来:“你这贱民跟少爷大呼小叫什么!”
“那是我的东西,你放手!”慕沉川一双眼就直瞪了过去。
“哟呵,说谎也不打草稿,这是尔等能得的宝玉?”钟文栋鄙夷大笑,眼前这小姑娘就算大方说一声“流民”也不为过。
这得怎么说,兵荒马乱的时候,谁捡到了归谁!
这满地散落的绫罗绸缎和珠宝簪花,都被人弃如敝履,谁喜欢就去捡呀。
慕沉川这口气难往心眼里噎,她知道跟这活见鬼的少爷讲道理是不可能的,她看到散落在一边的弓箭,旋身一滚就一把抓起弓箭,顺手捡起了地上的箭矢,搭弓上箭就对准了那钟文栋胖少爷。
这动作做来是浑然一体行云流水,仿佛她曾经无数次做过这样的事。
不管是不是花架子,都摆的是有模有样。
那小少爷却反而不怕,许是根本不觉得一个小姑娘拿弓箭对着自己是会真的拉开那轻弦。
慕沉川的手臂微微绷紧力道,周围的嘈杂让人分心也忧心,那不算大的弓箭却僵硬的根本不是她那样十三四岁的力气可以彻底开弓的,所以这劲儿还没使到最大就“嗖”一下射了出去,可惜——
射歪了。
箭矢“噌”的一下扎在了那少爷身边的木柱子上。
钟文栋“喝”的跳了下脚,手中的朱樱葡萄就“啪嗒”掉在了地上:“大胆刁民!给本少爷把这个女人抓起来,送到大理寺去问罪!”他这么喊着就索性自个儿提着刀冲上来了。
胖少爷撞到了桌子不由分说,慕沉川倒抽口气,那刀身“呼”的就直劈过她身侧。
幸好闪躲及时,慕沉川就地一滚曲着腿就恶狠狠一脚揣在钟文栋的小腿肚子上,那少爷体态肥胖,被这下盘一崴哪里支撑的住,整个身体“轰”就压塌了一旁的雕花红木椅。
活该!
慕沉川一咬唇正要爬起身,谁料脚踝竟被那钟文栋一把抓住:“臭丫头!”他口齿不清还不忘死死掐的紧,大刀反手就是一个倒劈。
“呀——”慕沉川眼明手快,不,脚快,“蹬”的就用膝盖卡在了那少爷的手肘位,腰身扭过就是个翻滚,膝盖“咚”的磕碰在那方断裂的木头上,擦的皮肉都开花,可现在管不住疼不疼,就那腿脚一伸,照着钟少爷的脸面就蹬腿过去。
不偏不倚。
直踹在胖少爷的大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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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刁民!简直刁民!”钟文栋那一口气险些没喘上劲来,爬起身双手撑着膝盖,背后都被汗水浸透,他恶狠狠盯着也狼狈爬起来的慕沉川。
“统统都是乱臣贼子——”这楼里的所有人在这少爷眼中莫不都是戴罪之身。
“来人啊,去把五城兵马司的人都调过来,本少爷今天就要把这里的所有反贼逆贼统统一网打尽!”刁钻小贼安能与朝廷大臣相提并论!
金碧辉煌珠宝映楼之中,惨叫声连绵不绝,不乏是齐国公府和珍馐馆双方人马的打斗,更是那些来寻欢作乐之人的惊恐和惶惶不安。
哪怕说句桌椅满天飞都不为过,就在慕沉川都快觉得吵翻了天连楼顶都要给掀了的时候——
突闻一声“嘎吱”的木阁开启声。
好像喧嚣外繁花刹落的时机,点尘不惊,闭门无声。
只见是千层阁最顶上的楼门开了,温温绵绵的静谧瞬间蔓延开来,金红色的艳裳与金色的粉末几乎融为了一体,百花灯结下的光影只能散落在他的长袍下,那是叫人灼目无法挪开视线的凤羽涅槃之姿。
他高高在上,桀骜不驯,他冷眼看着阁楼下的兵荒马乱,眉头微微一蹙。
几乎在那一瞬,所有人都因为他的出现而仿佛静止了时间一般,“乒乒乓乓”的兵器摒弃散落了一地。
便是那一眼,足以叫人不敢造次。
谢家王爷,谢非予。
钟文栋也看到了,他使劲的揉了揉眼,几乎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可哪里敢再多将目光停留,已经“咚”的一下就跪在地上,满头的汗水都将额头给蹭白了一层——
今晚的贵客——竟然会是。
谢非予。
这北魏无人敢惹的佛爷。
“王爷……”他的口气带着瑟缩已经说不了一句完整的话。
周遭的所有人恍然反应过来,纷纷跪了下去。
“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顿时那呼声此起彼伏,一阵高过一阵,哪怕是不明所以的外族之人也多少都听过北魏贤王的大名,且看如今个个的呆若木鸡——
今夜一见,着实叫人心头震撼。
谢家王爷不言不语,光一眼神色就能将人千刀万剐,他轻步一踏,那衣裳潋滟便如心头朱砂,狂妄也不枉。
慕沉川被这仗势吓得不轻,她赶紧爬起身躲到角落里,生怕叫那佛爷发现了自己的存在也吃不了兜着走。
“微、微微臣,叩见王爷……”钟文栋两股战战抖的不像话,几乎在这个时候你才会发现,整个阁楼的弓弩手都不见了踪影,消失的无踪无迹,那王爷的身后也只站在不离身的蓝衫。
“王、爷,”谢非予轻轻咀嚼了一下这两个字眼,他顺着千层的楼阁木梯踱步而下,每一步就好像是浸满了血的刀子,“咔嚓、咔嚓”清脆又干净利落,那少爷随着这节奏身体都不住颤,“你还知道,有我谢、非、予这三个字。”
清冷的自嘲只代表着,谁要倒霉了。
“微臣不知、不知是王爷您在此,否则,决计不敢打扰了王爷的兴致!”少爷头也不敢抬,恨不得整个身体都趴伏到地上去。
谢非予呵的凉薄一笑。
凶多吉少。
“怎么,想要调动五城兵马司在珍馐馆把本王这反贼也一并逮了?”谢非予顿身一站,蓝衫已经将一旁的雕花长椅好好的搁置在谢非予身后,那佛爷款款落坐,周围的人一个大气儿也不敢喘息。
这是慕沉川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看这只手遮天的王爷“装逼”。
连半个呼吸声都不敢放出来。
“不不不、不不不,”钟文栋连连跪着往后退,他整个后背的衣裳都已经被冷汗给湿透了,“微臣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那那那那……那就是微臣的叔父伯父也不敢……”这话就对了,这天下谁敢将谢非予当“反贼”。
“那便是本王愚昧,五城兵马司何时成你们齐国公府的私有物了?”他胸腔里发出一声讥诮,五城兵马司是守卫京畿安全的五路兵马,分为东南西北中五军,归属都察司下属,“好一个齐国公家的少爷。”
这小少爷的话,谢非予一字不漏全都听在耳中,钟文栋口没遮拦想显摆自个儿权势滔天,言下之意若是再这么嚣张下去,岂不是天子卫帅你齐国公也不放在眼中?!
慕沉川的腹诽只剩下啧啧赞叹感慨,怼的好!
有理有据,字字分明,泼水上身,一网打尽!
钟文栋这会是脸色发白,嘴唇都失了血色,谢非予一句话直将他说的无法反驳,可那贤王呢,向来不懂什么穷寇莫追的道理,该死该问罪的人,半条后路你都不能给——
“本王听说今早齐国公因为德妃的事擅自调动兵马封了桑苎庄,好,真是好。”他笑的猖狂也冷情。
一个个,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当都察司都是凭空摆设不成!
钟文栋听出谢家王爷的意思了,“咚咚咚”的把脑袋磕的直响,他怎么也没料到谢非予会把事情都牵扯到齐国公身上去,他分明是影射,齐国公仗着德妃的事在越俎代庖!
“微臣微臣……微臣那是口没遮拦,微臣有罪,罪无可恕!”这小少爷磕头磕的不敢停,方才不可一世的人现在跪倒在男人面前分文不值,“王爷您大人有大量,微臣知错了!”
“知错了?”
“是是是,微臣知道不该那样说。”赶紧认错,小少爷抬起脑袋,灰头土脸的。
“那便是明知故犯。”谢非予想要至你于死地,那是轻而易举的事。
钟文栋呆若木鸡。
“郦娘,”谢非予唤了声,那风情万种的老板娘恭恭敬敬的在一旁福了福身,“珍馐馆的规矩,这官家子弟可懂?”
郦娘挑了挑眉:“钟少爷来了百十回了,岂有不懂的道理。”她跟进一句,言下之意,就是小少爷今儿个分明是来仗势欺人找茬的。
那少爷一听,这下整个人都瘫软在地上了,无他,珍馐馆的规矩中有一条例倒是凡人必遵,无论你的江湖侠客也好,达官显贵也罢,来了珍馐馆就一视同仁,谁人也不可在馆中携带或者使用兵器。
这里是莺燕软语,十丈软红的地方。
吃喝玩乐才是主旨,又怎可叫那些打打杀杀的凶兵利器坏了氛围。
所有人皆知,所以,这个少爷带着一众家丁刀枪棍棒砸上门来时,就该给自己修好棺材板。
又或者,谁有又能知道,今儿个,这惹不得的大佛爷会在这十丈软红中今宵暗度。
佛爷眼一瞥,少爷吓的一个激灵赶紧甩飞了手中还握着的长刀,现在是肠子都悔青了,这贤王把所有的话都说了个明白最后拿捏你的罪名却只是一个“反了珍馐馆的规矩”。
“砍了他的左手,扔回齐国公府,让齐国公自个儿看着办!”谢非予金口玉言一出,哪里有人敢说个不字,整个场子里就剩下那少爷磕头求饶的声音,硬生生被人给拖了出去。
然后一声惨叫,就再也没有然后了。
慕沉川看的是心惊肉跳,还在庆幸着自个儿没被那王爷发现,突然后领被人一揪,“咚”的给丢到了红毯金粉的台上。
要说刚才动了刀枪的,这不还有一个呢,众目睽睽,可不少人看到了。
慕沉川弯腰开弓射大雕,哦,不对,是射少爷。
难怪刚才再情势危急也没人敢捡起地上的刀枪棍棒自保。
慕沉川“哎哟”了声,全身骨头都跟要散架似的,刚才被人群推搡的在地上没少打滚,膝盖上的血迹渗透了脏兮兮的裙摆索性看不太清晰,现在可好,大庭广众之下,所有人的目光全聚焦到这小丫头身上了。
谢非予沉身往椅背上一靠,郦娘已经端着清茶递了上来,那恭敬的态度仿佛谢非予就是她的主人。
谢非予泯了一口茶,根本没看慕沉川一眼,就好像半点也不奇怪她会出现在珍馐馆。
慕沉川赶紧陪着笑,这叫啥,尴尬又不失礼貌:“王爷……好巧啊……”她怯弱弱的讨好唤了一声。
谢非予鼻息之间有缕轻笑,带着几分嘲讽的意味,总算看了眼那狼狈不堪的小姑娘。
郦娘眼尖,微微俯下身:“王爷,可认得她?”她是个究竟风月场的老手,男人女人那眉眼间一点点波澜哪里逃的过她的法眼。
“不认得。”谢非予站起身,长指顺着衣袍的褶皱一捋,行云流水一般的怡然优雅,他便是那无人可攀的高峰。
慕沉川眼角一抽。
郦娘就笑了:“这小丫头身手不算好,可胆子倒不小。”在珍馐馆里手持弓箭威胁钟文栋,也算是个“英雄豪杰”了。
“既然在你这里犯了事,就交给你处理。”谢非予蹙了下眉,带着几分看笑话的意味。
“王爷这话郦娘爱听。”郦娘笑得花枝乱颤。
“女人,”谢非予哼笑了声,“剁手砍脚就不必了,留着做个小丫鬟,也算尽其所能。”
珍馐馆最不少的是美人,最缺的也是差使的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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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我怎么能这么惨——”
这是哀嚎。
绝对的。
“安国侯府的人欺负我,宫里的人也欺负我,”眼泪啪嗒啪嗒的滚落都不带停,“谢非予还要找我的茬……”慕沉川一把揪起谢非予的金红袖子擦擦脸,“这个世界的困难系数也太高了,哇——”
谢非予眼角微抽,这小东西察言观色的戏精本事炉火纯青,多少人险些被她摧眉折腰假惺惺的态度戏弄的里外不是人——
谢家王爷眯起了眼却任由了她的行为,慕沉川这个小姑娘其实从来没引起他多少的注意,哪怕是那天就这么死在了大街上,兴许跟那些人说的一样,和死了一条狗没有任何区别。
后来?
后来她垂死挣扎,既敢在他面前义正言辞,也不吝在陛下面前卑躬屈膝,有时候审时度势的叫人刮目相看,却从未、从未真正示弱过自己的气势,哪怕她在华灯筵席上跪在清和公主的面前,却没叫人觉得她有半分的卑微。
这样一个小东西,居然现在哭的是稀里哗啦,仅仅因为罪魁祸首是他谢非予,没有帮她,而——觉得,委屈。
委屈。
这个从来没有在慕沉川言辞表现中出现的情感居然在哭闹中体现的淋漓精致,还有什么?还有的,大概是对这命运和苍天捉弄的不甘。
谢非予未能感同身受。
“自己做的事少赖本王,”谢非予嫌弃的白眼她,他想了想,“你的放肆我早就见怪不怪。”慕沉川在他面前装的还少?她不装那才叫破天荒,所以他的那一声“放肆”是对清和公主说的,否则,蓝衫又怎会有胆子拦在堂堂公主的面前。
贤王府的人,怎可叫旁人胡乱欺凌了去,他谢非予没有点头,谁人敢擅自在太岁头上动土。
慕沉川呢,眼泪把脸颊上的胭脂都哭花了,一条条水渍沟壑一样爬在脸蛋上,把领口都染了色。
谢非予以为几个时辰前的慕沉川已经是他见过的最丑的妆了,他可以收回这句话,现在这不人不鬼的女人更胜一筹。
“吵。”抽泣的声音不好听。
慕沉川眨眨眼,蓦地就停下了抽噎,眼泪挂在脸上,睁着大眼睛就不明所以的直盯着谢非予。
哟,说哭就哭,说不哭就立马收回,有天赋。
是个会作戏的女人,谢非予对慕沉川的了解说不上百分百,但也看了不少幺蛾子的戏码,这算是为什么他还没让这女人从自个儿眼前消失的原因。
他意兴阑珊想知道,慕沉川,是什么人。
分明看起来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平日里说话的口气却带了几分不似稚气的成熟,有些时候连谢非予都要怀疑,这身体里的灵魂究竟是经历了何等蜕变,让这个从来不曾在众人面前出现的安国侯府四小姐,骨子里有着几分翻天覆地的本事——
如今,醉了。
有脑没脑的话像个孩子一样哭闹的脾气叫人反觉得耳目一新,新奇。
就好像一个人突然展现了真实的自我,一个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彻底失去自我意识后的自我。
可能傻,可能执,可能幼稚。
谢非予轻轻叹了口气,抬手就捏住了她的下颔,把那张不堪入目的脸给抬起来两分,瞧瞧那区别于胭脂的淡色红痕,是在宴席上被春桃刮的一耳光,这丫头还知道要躲、要反抗,如今再一看,透润的印记倒让这小东西看起来可爱了些。
谢非予有些唾弃这种想法,却没发现自己的指尖挪动到了那酒香唇角,烫热,从指腹到指根。
慕沉川歪了下头,突然就咧嘴笑了起来,眼睛里晶亮晶亮的好像水渍从清泉处落下飞溅,她张口贝齿就咬住了谢非予那触及到唇角的手指,眼珠转了转,好像想到了什么,一脸惊讶的表情,舌尖抵在了指腹上轻轻一记刮擦。
就好像小猫儿在甜腻腻又小心翼翼的讨好着主人。
谢非予神色一黯。
慕沉川已经撒口了,还咂咂嘴:“咦,”她撇嘴还挺失落的,“一点儿也不甜。”
敢情是当糖果在啃不成。
谢非予牙齿一咬,实在是有些想把这人给扔出去,却也忍下了,因为那小姑娘擦完眼泪,收的好极,她已经磨蹭到他的耳边了,暖暖的气息还带着几分酒意,香气已经萦绕在整个马车内,变的好像醇酿一样的旖旎。
谢非予唇角微微泯了下,不知道在想什么,突觉脸颊上一凉。
那小姑娘居然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在他耳边亲了一口,还笑的嘿嘿嘿,好像得逞了什么便宜似的。
“慕沉川!”
谢非予猝不及防的真恼了,这算是他堂堂谢家贤王被一个醉酒的女人给轻薄了,这天底下还有这等逆人之事?!
“啊?”慕沉川无辜眨眨眼,“你生气了呀?”她细细笑,“生气了的话,我再亲你一口,好不好?”她趁谢非予还未及反应一下就搂住了他的脖颈,唇角都要凑到了他耳边。
“王爷?”听到谢非予怒喝的蓝衫正掀开了轿帘,“啪”的也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放了下手。
这一定是幻觉,一定是幻觉。
蓝衫抹了把脸,慕沉川已经骑在他家主子身上在强行亲吻谢非予,那都是什么玩意?!
马夫看到蓝衫那见了鬼似的表情也连忙撇过头,一双眼除了王城之路再也不敢看别处。
谢非予一把推开慕沉川,按住她的脖子将她拉到自己跟前:“慕沉川,你最好清醒一些。”他的嗓音低沉的好像暗河中翻涌着的微弱水花,不大却叫人心底搅动不敢造次。
这女人得寸进尺的很。
他算是看明白了,小东西喝醉了不光敢说敢做还见人就搂搂抱抱、卿卿我我,简直毫无廉耻!
慕沉川嗓子里那口气被掐的顺不上来,一张脸本来被酒烧的通红,现在又有些泛白,看起来煞是好看柔和,谢非予意识到自己可能当真要掐死了她,不由放轻了力道,就在那瞬——
“呕——”才从谢非予手中掉下来的慕沉川,趴在那王爷好看极了的金红衣衫上呕吐不止。
“慕——沉——川——”
深空的夜里有着谢非予的咬牙切齿,“噗通”,慕沉川已经被那王爷从马车里直直给扔进了道路一旁的小河中。
那天人之姿的佛爷一掀轿帘,新月落白在他灼红艳裳中流泻的清光,颀长身影斜斜打在身后:“给本王醒了酒再上来。”
慕沉川当然不会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
宿醉的人第二天头晕脑胀还连打了三个喷嚏才从大床铺里挣扎着爬起身。
一睁眼,就是一声夭寿。
这哪里是安国侯府,分明是贤王他大爷的府内啊。
很好,慕沉川第二次光荣入住贤王府。
“阿嚏”,她打了个喷嚏,瞧着一旁的衣裳赶紧脚底抹油撩起就跑,最好是趁那个男人还没发现。
“慕小姐,您醒了。”进来的丫鬟乖巧又可人,这王府里就是个下人都赏心悦目,待人接物丝毫没有半分的不妥,这场面撑得起。
丫鬟端来了洗漱的盆子,伸手就示意慕沉川。
“谢谢。”慕家小姐瞧了瞧自己水中的倒影,幸好幸好,脸上那些乱七八糟的胭脂已经清理了。
“慕小姐不留下早膳吗,王爷一早就进宫了还未回府,您若是等他,尚需三盏茶的时间。”小丫鬟退开几丈,就这阳光落进门中的身影,有的放矢,每一个字都不是废话。
“啊?”慕沉川连连摆手,拜托,她一点也不想等那个男人,也不要跟她汇报情况,“安国侯府家管森严,我夜不归宿已经犯了大忌讳,多谢好意。”这话说得她自己都觉得无耻,指不定回府又得被她那吃了瘪的三姐来个“捉x在床”的戏码。
“那慕小姐慢走。”丫鬟也不强留人,礼数做的很是周到,微微福身还带着笑意。
瞧瞧、瞧瞧,这些个下人可比那尊佛爷有人性、血性的多啊!
慕沉川感慨着跳步走出贤王府,左顾右盼确定没人注意到才一溜烟的拐了角,弄的自己好像是个见不得人的小偷,她可不想午后大街小巷再传个什么“王侯二三事”的,那真是跳进黄河这辈子、下辈子都洗不干净了。
阳光打在脸上,脑中一阵胀痛晕眩,她叩手揉揉太阳穴,宿醉要人命,这不是说说的。
慕沉川正想着这一路回了安国侯府怎么个交代法,身边几道劲风就疾驰而过,“踏踏踏”眼皮子底下竟是一溜烟的骑马官兵横冲直撞了过去,要不是她停步的快,说不定就被撞了个半死,她赶紧躲到一旁耸耸肩,平日里也没见到这么严整把关,今天是怎么了。
才回了个神就看到远处交接的马踏烟尘,同时惹了不少吃瓜群众的驻足,仿佛过了一个晚上,突然间兵荒马乱起来。
慕沉川退避三尺,耳朵里就落进了周遭吃瓜群众的窃窃私语。
“一早上的就没有停歇过,这是抓人还是杀人啊……”茶棚里有人抱怨。
“嘘,你没听说么,昨晚上宫里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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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沉川自认不是个喜欢听小八卦的,这会儿倒是脑子一转,该不会是她昨晚上打了哪个达官贵人,这会人家要翻遍整个皇城找她公报私仇了?
她还真有那么一瞬的想法,全身鸡皮疙瘩一起——正想挪个脚步开溜,边上的小老百姓都围了过去,慕沉川下意识竖了竖耳朵。
“这事我知道,我在宫里有个当差的表兄,听说是昨夜里,”说话的大汉一口仰头就饮尽了碗中热茶,“宫里见了血了。”他神秘兮兮,探头探脑,有一点小得瑟,也带着更多的不可言说。
“见血?死人了?”边上的人比他还着急,也不知道是为了听八卦还是想知道事实,“可宫里要是死了人,关桑苎庄什么事?这一早满大街的就把茶庄都给封了,你说这理说的通?”那人两手一摊。
慕沉川正要走开的步子就“咯噔”的卡住了。
桑苎庄。
“桑苎庄怎么了?”她一愣过后伸手就一把抓过那说话人的胳膊,“这、这官兵是去抓祁家人的?”慕沉川的震惊和焦灼完全都写在脸上。
那人也是莫名,看这小丫头心焦如焚:“我也不知道啊,现在听风就是雨的,宫里出事的一定是个大人物,否则怎么会草木皆兵的,”他伸手指着外头那些行色匆匆的官兵,“桑苎庄是皇家贡茶的园子,谁知道这里头是不是……”他不再说。
边上的人都暗暗点了点头。
慕沉川眉头都拧巴在了一起,一个个的点头就跟都暗自通了什么气似的,你们倒是起劲个什么?
“祁家人全都被关进大理寺了。”
“听说罪名是谋害皇家。”
“啧啧啧……真是一朝树倒啊,我早说了,跟朝廷里的人打交道,难!”
“你可别说,生意做的这么大,难保不是同行陷害啊……”
悻悻然的马后炮从来不缺少。
七嘴八舌吵的慕沉川无法思考,她一把甩开那人的手,几乎想也没想,连奔带跑的就直往祁家大院冲。
果不其然,边门侧门全都上了封条,正门早就被官府封锁,围观的人里三层外三层的看着他们也根本不明白的“事情经过”。
祁家真的出事了。
慕沉川脑子里轰隆一下,只有刚才那些吃瓜群众口中的那句“谋害皇族”一直在心头萦绕,祁昱修那样的人又怎么会谋害皇族?他昨晚上都根本没有去华灯筵,又是如何谋害,究竟这其中发生了什么?!
众人的指指点点让慕沉川很是不甘,仿佛这种说法是对祁家莫大的侮辱。
世道冷漠,人情冷暖。
“哟,四妹也来看这‘树倒猢狲散’呀。”清亮亮的女声带着幸灾乐祸。
慕沉川抬起头,正是慕涵瑶。
“你胡说什么!”慕沉川反口就驳。
“胡说?”慕涵瑶哈哈大笑,“全皇城都知道祁家有难,我可早说了,你和这个男人不清不楚的,有事没事腻歪在一起,啧啧啧。”她作壁上观看好戏。
“你嘴巴放干净些。”慕沉川咬牙,“祁家的事自有圣上定夺,还轮不到你这女人在这里兴风作浪。”
慕涵瑶哼笑:“小狐狸精,别以为有了贤王作靠山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在外头和男人勾三搭四我可没有少见,王爷不在意这名声不过因为他根本没将你放在眼中。”一个没有任何地位的小姐,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谢非予岂会看的上眼,而这个小姐呢,还不知好歹和男人称兄道弟,简直丢人现眼。
“你可不要蹬鼻子上脸,这小情人出了事,我也挺替你难过的。”慕涵瑶哎呀哎呀的装腔作势。
慕沉川只觉得这嘴脸恶心透顶:“君子之交淡如水,岂会因几声流言蜚语就坏了本性。”
“君子之交,”慕涵瑶听着这四个字简直笑的前俯后仰,“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姐,和另一个大男人谈论什么君子之交,我看……”她眼珠子一转就恶毒极了,“你们是拨云撩雨缠绵之交吧。”
说不定内地里什么事都做尽了。
慕沉川袖中的拳一握,她自己本就不求什么名声,可祁昱修君子坦荡荡临到头居然被这副嘴脸的慕涵瑶冷嘲热讽,她着实忍不下这口气。
“当初祁家桑苎庄承先皇嘉封御筵,隆恩赐匾,大夫人也曾替太傅府的侄儿谋求合作却被祁昱修一口否决,听说原本想要请陛下赐婚安国侯府的事也作了罢,如今看来,祁哥哥当真是好眼光,尖酸刻薄之辈岂会配得上他?!”慕沉川一张嘴便是一锤子下去。
“你,你少给我伶牙俐齿的,我外公会看得上祁昱修?”慕涵瑶气的眼睛都瞪了出来,在她的眼中,祁昱修不过是一个占了几分皇家隆恩的商人罢了,而慕沉川就是在讽刺太傅府和安国侯府的女人都是口轻舌薄之人。
“得不到的,自然会嫌弃它酸,啧啧,这话,可真酸。”慕沉川装模作样的摆摆手还嗅了嗅,好似真的闻到了。
“你住口,父亲大人说了,这事板上定了钉,祁家这次得罪的,可是太后。”慕涵瑶牙尖咬的嘎嘣响,“你把自己放干净些,免得和这些不三不四的人交往惹得安国侯府是非上身。”女人跺着脚扭头。
慕沉川回身看着那官兵林立的桑苎庄,红色的封条蛰人心眼,她转身就走。
目的地很明显。
贤王府。
早上的小丫鬟说谢非予一早就入了宫,九成九就是因为昨晚上的“大事”,她没有必要到处去打听那些街头小道的不实消息,从堂堂王爷口中,该说和不该说的,她都可以知道的清清楚楚。
但这一次她却被拦在了门外。
“没有王爷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入。”这是值守的侍从交代的。
看起来谢非予已经回了府。
“那我想见蓝护卫,可行?”慕沉川退而求其次。
守卫的侍从不置可否,却也不言不语,红漆的大门内已有身影直凛凛的站在那,也不知道是何时出现的,像猫的脚步,又像蛇的行踪。
蓝衫。
“慕小姐,王爷不见客。”他看起来彬彬有礼,与慕沉川有着客套的疏离。
慕沉川愣了一下,她脑筋转的快,心思也快:“可我不是客,”她昂头一泯,“我是友,不算客。”客人需要客套,友人只需相交。
蓝衫似根本未料她还会这么来一句,抬起头,目光却低落下来审视这小姑娘:“慕小姐的利喙赡辞,领教。”他退后一步,“王爷说了,若你是为了祁家,那大可不必进门了。”
慕沉川鼻尖红红的,眼睛一瞪:“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算得准,那也应该清楚,我是不会走的。”谢非予是什么人,一步三算,就像是个知道了结局却喜欢看你们苦苦挣扎样子的恶魔。
蓝衫点点头:“慕小姐若要求情的话,应该进宫面圣。”瞧瞧,那王爷千岁连后路都给你想好了。
狗屁。
“求情无用。”慕沉川泯唇,她很清楚,昨晚上的事,若是能掉两滴眼泪,说几句好话就可以一笔勾销的话,哪里还会是今早的局面,以祁昱修的手段和家势,竟然也遭遇如此迅雷不及掩耳的对待——
或者说,这是,祁昱修都根本未曾预料的事。
蓝衫总算勾起了唇角:“如此,慕小姐请随我来。”
这算是放行了,更好像是一个提醒,让你知道,谢非予那男人厌恶什么,不喜什么,而你,最好别挑他的底线。
这人实在有够恶劣。
慕沉川心里有了个底,一早上整个王城里都是草木皆兵的气氛,她原以为贤王府里也不例外,或者说,至少谢非予应该愁眉不展的为皇家祸事操碎了心——
很显然,并没有。
那佛爷这会老神在在的在园里湖边赏花观鱼,艳红的衣裳衬着枯草杏黄逶迤拖曳,金丝勾了的凤羽银花几乎能灼伤你的眼睛,他慵懒从容,只是长指碾碎了手中的鱼饵,长袖衣袂间落下碎食,湖中金红的鲤鱼就争先恐后的抢夺殆尽。
他比猫,更优雅。
所以慕沉川有那么一瞬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整个都城都闹翻了天了,这大爷在府中却好像个养尊处优的佛爷。
他甚至没有转头看是谁来了,只是自顾自,天下都与他无关。
慕沉川站在他身后,原本的一腔疑问一腔热血都几乎在这短短的片刻因为这男人的身姿动作要被消弭殆尽,忘记自己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咳,”她轻轻咳了声,“臣女见过王爷。”
谢非予还是没转身,他歪了下头,墨色的长发如瀑,不问不答,视若无睹,他喂完了鱼,顺手就捞起了一旁的书随手翻了两页。
谢家王爷气定神闲,慕沉川却等的心焦难耐。
她转头四下一瞧,周围原本站着随侍的丫鬟小厮已经在不知何时退了下去,连蓝衫也不见踪影。
“王爷,可知祁家出了什么事。”虽然这是个问句,却陈述的很。
除了谢非予,没人能更清楚。
“你来我贤王府,就为了这?”谢非予慢悠悠的开了口,仿佛在说,这种蝇头小事何以打扰他的清净。
慕沉川一咬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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