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凤倾的其他类型小说《凤倾》,由网络作家“凤倾”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小九没有听到他说话,自嘲般的扯了扯唇角。想来,他定然是不悦的,因为他人的执念,而被牵涉其中,甚至还可能出不去,一辈子被困在这里,任谁都不会那么淡然。
小九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两人就这么静静的站了一会,少女黑色的发丝被风扬起,又很快被夜色隐去。
“对不起,和尚,我连累你了。”小九的声音带着浓浓的低落。
无尘下意识的皱了皱眉,但没有出声。
小九没有听到他说话,自嘲般的扯了扯唇角。
想来,他定然是不悦的,因为他人的执念,而被牵涉其中,甚至还可能出不去,一辈子被困在这里,任谁都不会那么淡然。
“和尚,若是最后这幻境破不了,你便杀了我吧。”小九转过身,一双宛如夜色精灵般的眸子,闪着泪水的微光,直直的望着他。
若要破幻境,除了执念之人自行勘破,再者便是玉石俱焚。
执念之人死了,一切便也就消失了。
“我既来了,便不会让你死。”无尘清冷的眉间透露出些许的不悦,“佛佑众生,自然也包括你。”
小九刚温软起来的心,又渗进半腔的酸楚。
是啊,他的佛慈悲为怀,普度众生。
于他而言,救她,护她,从来都是责任使然,不掺杂任何的其他情绪。
思及此处,小九立马垂下头,不敢让他瞧见。
她脸上的微红淡去,暗自警告着自己:他可是出家人,她怎么敢生出其他的心思呢?
无尘看着小九垂着头,纤细柔软的长睫随着呼吸微微颤动着,如同蝴蝶轻颤的双翅,美丽而脆弱。
“在想什么?”
无尘的声音带上一些沙哑,让小九心里一颤。
“没……没什么。”可结结巴巴的声音出卖了她的慌乱。
只听头顶一声低低的笑声:“那你怎如此慌乱?还脸红了?”
他总是轻易察觉她的任何想掩藏的小情绪。
小九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发现确实有些烫。
“我……我有些热,今天天气……”
“怎么?天气有些热?”
无尘的笑意再次掩藏不住,嘴角的弧度也越发的大了。
小九看着他,这和尚极少笑,即使在她的面前也不常笑,今日居然……
不过他笑起来是真的好看呀,小九看得有些呆住,直到一个不轻不重的‘脑瓜崩’落到她的头顶。
无尘已经收敛起了笑意,一脸淡然的看着她,仿佛在说‘擦擦你嘴角的口水’。
小九真下意识的抬手去擦,然后才发现自己的举动有一些荒谬。
她气鼓鼓的转过身,拿后脑勺对着他。
气氛再次陷入沉默。
无尘看着眼前的人,嗅到一丝淡淡的少女体香。
他鬼使神差的想抬手去摸一摸她的头顶,可额间隐去的印记突然闪了一下红光。
炙热的温度,一下就让他清醒了过来。
他看着那只被自己收回的手,紧紧的皱起了眉头。
转身他回了屋内,小九的心情好了一些,也跟着进去了。
屋内江绝被二人的动静吵醒,一脸怨气的看着他们。
小九有些讪讪,连忙找话:“这房子有些特别,我以前在村里都没见过。”
确实,落云村虽然偏僻,但是人们自给自足,甚少会有如此家徒四壁的房子。
“这是你们村一个叫狗蛋的家里。”江绝没好气。
“狗蛋?我怎么不记得村里有过这么一个人?”
小九话刚落,房门就被人猛地推开,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
来人正是狗蛋。
可是现在的他早就没了之前的憨厚单纯,取而代之的满脸的冷漠。
他冷冷的看着眼前的几人,下一秒,身形变幻。
一个青衣男子,手持纸伞,出现在几人面前。
无尘看到小白幻境之上的结界时,心中就猜到了一些。
毕竟一直对小白穷追猛打的,除了江绝,就是他。
小九见到来人,虽然还是会下意识的害怕,但此刻却恨意更甚。
青衣男子上前几步,收起伞,一张清秀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看着小九,缓缓勾起唇角:“九命猫,我说过,你的妖丹我势在必得。”
“你害我父母,我就算自爆妖丹,魂飞魄散,也绝不会让你得逞。”小九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这番话。
青衣男子闻言,面色微变,但随即又恢复如常:“自爆而死?果然是父女,行事居然分毫不差。但是,你不顾自己的死活,也不顾及他们两个吗?他们两个可是为你封闭了周身七成的法力,才能进入这个幻境来的。”
什么?封闭七成法力?
小九不可置信的看着两人,然而很快就从他们的沉默中得到了回答。
原本,她以为只要不让这人拿到妖丹,无尘和江绝自然可以轻松的对付他。
可没想到如今两人身上均只剩三成的法力,如此一来,只怕几人联手也不会是那男子的对手。
江绝实在烦这妖怪罗里吧嗦,不耐道:“你这妖怪少说废话,要打便打,小爷就算只剩三成法力,也不见得就会输你。”
说完,他提剑,剑尖聚起一道锋利的光,直直的刺了过去——
青衣男子负手,看着江绝的剑强势而来,唇角勾了勾。
只见他脚尖贴地,身形飞速往后退去——两人来到外面的空地。
江绝见他如此轻松便能躲过自己一招,不由想到那日的鬼子,想必已经被他炼化用来提升修为了。
他握剑的手紧了紧,不敢再轻心,再次聚起一道剑气,同他纠缠在了一起。
屋内的无尘的小九也出来了。
小九正欲上前的时候,被无尘按住。
天空飘扬的霜雪,沾染在他的身上,使得他的容貌更清白俊美,眉宇间更漆黑深重。
“你不要动,待在此处,我不会让他伤害你的。”
说完,他一身白衣冲进了漫天的风雪之中,淡白到几乎与风雪融为一体。
四周的风声越来越大,宛如野兽凄惨的哀嚎,不断地牵扯着小九的心。
无尘向来待她很好,时时刻刻都护着她;江绝平时动不动就要杀她,可今日却依旧为他入了这幻境……
心中的思绪越发复杂,若是她的妖丹可以换他们活着出去,那……
还没想完,空中的风雪忽的炸裂开,两道身影坠落在地,呕出一口鲜血。
“和尚,你没事吧?”小九想都没想就跑到了无尘的身边。
当她注意到一边的江绝时,他早已撑起身,不甚在意的擦了擦嘴角的鲜血。
无人察觉的眼底闪过一丝落寞,很快便淡去。
无尘起了身,面色凝重的看着眼前的青衣男子。
风雪肆意,没半点落到他的身上。
青衣男子眼含讥笑,看着无尘:“不自量力,这句话,我重新还给你。”
无尘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原来这一切都是你。”
从那座孤坟开始,到现在,一切都是他的密谋。
“那些小喽啰被你看破,也不足为奇。但是今日,你们几个插翅也难逃。”
说完,他伸手,微光一凝,小九被一股大力吸到他的面前。
可他的手刚碰到小九,忽的小九身上迸出一道五彩的光。
青衣男子被震开,小九跌落在地。
她从怀中拿出的那片闪着金光的东西,双目一滞。
居然是那片羽毛?
你怎么会有凤凰翎羽?”
“这东西怎么在你哪里?”
青衣男子和江绝异口同声的问道。
小九有些愣住,但还是忽略掉青衣男子的话,看着江绝,疑惑道:“这是你的东西?”
“不然呢?”
难怪那日给她疗完伤之后就不见了,原来是被她那日迷迷糊糊间给扯走了。
江绝回想起了那日。
……
小九因受伤扒着江绝,不让他走。
“你别丢下我嘛……”
“放手……”
“不……”
“放手……”
“不……”
“我最后说一次,放……”
江绝的话还未完,身后就忽的贴上来一个柔软的身体,紧紧的环住他的腰身。
他活了这么大,虽然有过不少暗恋他的师姐师妹,可是还从未被人如此对待过。
江绝一下便涨红了脸,又气又恼的一下便推开了她。
小九迷迷糊糊的,被这一推,倒在床上,径直昏睡了过去。
那羞恼的少年,在原地气鼓鼓了半天,几次恨不得抬剑杀了这傻猫,但又觉得趁人之危不是他该做的事情。
他堂堂元贞大师的大弟子,十岁猎妖成名,成为了天下闻名的少年天才猎妖师,杀人杀妖从来都是堂堂正正,从不干这种趁火打劫的事。
思来想去,只得作罢。
于是他急匆匆的来,气冲冲的去。
本来他路过这个地方,遇上那奇怪的雾,正打算观望两日再出手,可当他找附近村民了解完情况后,忽的发现自己随身携带的羽毛不见了。
他下意识的料定就是那林子里的东西作怪,一气之下,提着剑便杀了进来。
后来,就是遇到幻境,再遇到无尘。
……
江绝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东西会在那个傻猫的手里。
小九有些怀疑的看着一脸怒气的的黑衣少年,没有要将东西交出去的意思。
江绝无奈,正打算开口的时候。
忽的周边的景色开始变幻,原本的房子消失无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似牢笼般的金丝网状的阵法。
那阵法拔地而起,牢牢的将几人团团围住。
阵法的正中心出现一个幽黑的漩涡,各种冤魂厉鬼的嘶吼惨叫传来,像一个连接地狱的通道。
阵中狂风大起,似要将人都卷到那个漩涡之中。
无尘紧忙将小九护在身后,江绝也提剑与其并肩,警惕的望着这个突来的阵法。
“凤凰翎羽又怎么样?我不与你们争斗,你们自也逃不过这怨生之阵。”青衣男子发出森冷的笑意。
“难怪那颗大树下挂了那么多具尸体,原来是为了筑这怨生之阵?”江绝对这种阵法早就有所耳闻,却不曾亲眼见过。
怨生之阵,也是一种幻象,但是与幻境不同的是,怨生之阵更为恶毒。
是聚集无数冤魂,汇集他们心中的怨念而筑成。
入阵之后,所有人都会陷入美梦中,直至——死亡。
“这阵怎么解啊?”小九紧紧的揪着无尘。
“怎么解?那就看你们是死一个还是一起死了。”青衣男子越发猖狂,诡异的笑声伴着那冤魂的哀嚎格外刺耳。
没错,怨生之阵一旦开启,必得以生命为代价,才能破解。
眼见着那狂风越来越大,三人的脚步支撑不住,连江绝的剑都在地上划出长长的刮痕。
无尘驱动佛珠,佛珠发出金光,将三人笼罩其中,暂时不受狂风的侵害。
“呵,我看你能抵挡到几时?”青衣男子话落,嘴中的咒语越来越快,狂风更加疯狂。
佛珠的金光没有抵挡多久便被破开,三人被卷到漩涡的入口。
关键之时,无尘凝诀,将江绝和小九甩了出去。
江绝原本就受了伤,此刻昏了过去。
小九趴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那一身白衣消失在幽黑的漩涡之中。
窗户边的江绝悄悄望了一眼,眼中一震,居然是前日在深山的那队花轿。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没来得及细想,院内那队伍前神色诡异的喜婆发出尖细的声音:“吉时已到,请刘家新娘出阁,入轿。”
话落,原本奏乐的队伍瞬间停了下来,四周静谧无声。
那队人齐刷刷,阴森森的盯着屋内。
此时,大门被推开。
瑟瑟发抖的刘婶,颤巍巍的扶着化作人形的小九往花轿走去。
小九一身大红的喜服,盖着盖头,盖头上的流苏不断地在眼前晃悠。
猫的本性促使她下意识的想伸手去抓。
可是还没伸手,那手上的玉镯就仿佛感知到了她心里的想法。
一抹不可查觉的微光闪过,小九瞬间感觉到手腕上传来淡淡灼热感。
接着无尘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小白,不要乱动,乖一些。”
小九无奈瘪了瘪嘴,不敢再乱动。
直到,一双惨白薄如纸人的手,伸到她的面前。
刘婶见状赶紧将小九的手放到那喜娘手里,然后踉跄的往屋内走去。
喜娘惨白的手扶住小九,小九只觉得一阵寒意瞬间侵入四肢。
她强忍着心里的害怕和不适,上了花轿。
手腕上的桌子一直温热着,像极了无尘平日里手掌的温度,莫名的让她心安。
花轿起,奏乐响,晃晃悠悠的往外而去。
屋内的江绝见花轿渐去,抬手将剑拔起,直接指向刘氏夫妇。
“再有一字隐瞒,我便即刻杀了你们。”
……
那队花轿不知走了多久,在一个荒郊野岭停了下来。
这四周人迹罕至,只有一个孤零零的,有些破败的农家小院矗立在此。
小院四周都挂着红灯笼和喜字,可是院内却空无一人。
小九在喜娘的搀扶下,缓缓朝屋内走去。
四周安静极了,仿佛一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见。
她不懂人类的嫁娶之礼,但也知道,相比起昨日在玉门城内的迎亲队伍,现在的情形实在是太诡异了。
走进堂屋,只见屋正堂赫然摆放着两具棺材,一具被合上,一具敞开。
桌上立着一个黑色蜡像,被黑纱布遮住,看不真切。
蜡像面前的一对龙凤蜡烛,缓缓留下的蜡液,如同鲜红的血泪。
喜娘引着小九走向那具敞开的棺材,示意她躺进去。
尽管不愿,她还是照做了。
躺好后,喜娘再次发出刺耳的声音:“新人初见,请冥婚神测姻缘。”
话落,棺材就被盖上,只留下一道小小的缝,仅供呼吸。
四周恢复寂静。
原来嫁进张家还需要先来测测姻缘,可是为什么是冥婚呢?
小九忐忑的摸了摸手镯,依旧温热。
“一时半会不会再有事,你睡吧,一切有我。”
无尘的声音再次传入耳中,小九的心终于安定不少。
睡意来袭,她渐渐闭上眼睛。
直至“轰隆”一声,棺材盖再次被打开。
小九睁开眼,一张陌生的脸赫然出现在面前。
她下意识的想尖叫,却想起自己根本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那女人一身红衣,脸上带着和煦的笑意,伸手将她拉了起来。
“还活着,证明冥婚神已经认可,既然如此,就走吧。”
小九被她拉了出来,她下意识的转头,却发现旁边的另一个棺材已经不见了。
迷迷糊糊中,小九被推着上了花轿。
这次喜气洋洋的队伍,直直的进了城。
在张府门口停下的时候,小九忽的觉得手腕一凉。
低头一看,玉镯居然不见了。
小九心中一慌,连忙四处望了望,但一无所获。
他走到尸身面前,毫不留情的将剑拔起,收回。
而后目光沉沉的望向无尘:“你的佛慈悲,我可不慈悲。”
“道不同,何须多言。”无尘双手合十。
那少年冷笑一声:“既如此,便将你怀中那只猫妖交出来。”
缩在无尘怀里的小九猛然一怔,爪子紧紧扒住无尘的衣服。
人间大乱,人人自危,自然也衍生出许多行侠仗义的能人异士。
猎妖师便是其中一类。
他们不分善恶,见妖便杀,有时甚至连人也不放过。
这厮已经追了自己半月有余,如今她要是落到他的手里定然只有死路一条。
小九可怜巴巴的望着无尘,只见他勾了勾唇角,温暖的手掌在她身上一抚而过。
“这屋内妖气甚重,道长眼花了,这不过是一个普通小猫而已。”
江绝闻言,再次定睛望去,果真与普通猫无异。
他皱起眉,难道真是眼花?
可这猫明明就是他追的那只。
无尘也不多言,拾起窗边的佛珠,抱着小九转身而去。
小九滴溜溜的转着大眼睛,尾巴也忍不住翘了起来。
原来自己隐藏得这么好啊,连和尚都察觉不到。
看来天生灵力残缺,也是有好处的。
无尘走到前厅,院中依旧漆黑一片。
只有府门口两个大红灯笼高高挂着,仿佛野兽通红的眼睛。
“既然都解决了,那小白我们便连夜离开吧。”
无尘话刚落,院中瞬间阴风四起。
整个宅子开始抖了起来,走廊的灯笼也亮了起来,泛着幽幽红光。
房子的四周升起无数的黑气,在最上空汇聚成一个高大的黑色人形。
“区区小儿,竟还得让我亲自出马。”那黑影声音阴森尖锐,猖狂至极。
江绝见此情景不由神色一紧。
他虽知道有幕后黑手,可是也未曾想过是这种妖。
无尘冷冷抬眼:“这一带多有路人失踪,竟是你等作乱,我今日来,便要为民除害。”
“口气不小,那就让我看看你如何为民除害。”
那黑影说完便化成一张血盆大口,直直的就冲着无尘而来。
无尘见状将怀中的小九丢给旁边的江绝,手持佛珠,径直迎了上去。
白色的僧袍瞬间被黑气吞噬,谁也看不清其中情形。
江绝提着瑟瑟发抖的小猫,面无表情道:“今日不杀你。”
见她依旧在抖,又补充道:“明日……后日也暂且不杀。”
那团黑影依旧黑气翻滚,无尘还没出来。
小九紧紧的盯着,虽然知道无尘不会有什么问题,可是她还是忍不住担忧。
片刻之后,随着一声惨叫,那黑影从无尘身上散去。
无尘盘腿而坐,紧闭双眼,身上金光四射。
“你这和尚竟是天生佛子?”黑影说完便开始消散。
小九正要过去,却忽的见周围的景象开始变化。
原本恢弘大气的宅子竟然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孤坟。
她心中讶然,孤坟成妖,他们居然在坟里生活了一天!
周围全是累累白骨,三人皆身处白骨之上。
……
几日后。
入夜后的深山格外凉,寒风四起。
破旧道观门前,无尘升起一堆篝火,小九趴在他的怀里。
“你一直跟着我,想干什么?”无尘问对面的江绝。
“道这么大,我爱走哪……”
江绝的话还没完,无尘怀中的小九似突然感应到什么,瞬间炸毛。
接着,一阵奏着喜乐的唢呐声,划破黑夜。
三人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突然升起一团迷雾。
凄清的月色下,一队穿着红衣,抬着花轿的队伍从迷雾中缓缓而出。
他们行动缓慢,眼神呆滞,面色惨白,却唇红如血。
尖锐的唢呐奏着喜乐,在静谧的黑夜中显得十分诡异。
鬼娶亲!!!
无尘最先反应过来,挥手将篝火熄灭,而后二人一猫都默契的敛声屏气。
小九甚至小心的伸出爪子将自己胸前的铃铛按住。
他们默默地看着那队花轿慢慢的靠近道观。
只见那队花轿缓缓的从道观门口经过,在与火堆旁的几人仅一步之遥时,突然停了下来。
诡异的奏乐也停了下来,那队人竟齐刷刷的望了过来,惨白的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
一阵寒风吹来,花轿帘子被吹开,里面坐着一个双眼紧闭,脸色如常的妙龄少女。
四周的空气瞬间降至冰点,阴风哀嚎。
小九警惕的看着那队人,爪子亮出锋芒。
江绝握紧了手中的剑,正欲抽出,却被无尘按住。
他看着江绝,摇了摇头。
江绝犹豫几番,最终没有拔剑,但是也没有松开。
几人就这么和那队人僵持着。
终于,片刻之后,唢呐声又响了起来。
那队花轿慢慢的向前继续走着,但是他们的身体虽往前,头却丝毫没有转过去,依旧紧紧的盯着道观门口的几人。
直至最终消散在无边的夜色中。
江绝松开握剑的手,看了一眼什么反应也没有的无尘,转身靠在了道观的门槛。
小九心有余悸,但是无尘宽厚温暖的手掌仿佛安抚了她所有不安。
没人再说话,火堆重新被燃起,直至天明。
天色大亮,无尘带着小九踏上了下山的路。
江绝似乎也同路,跟在身后,一前一后的走着。
两个时辰后,玉门城。
无尘和江绝刚到城门口,突然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唢呐声。
无尘按住开始躁动的小九,和江绝相视一眼,同时转身。
只见一队奏着喜乐,喜气洋洋的花轿队伍正穿街而过。
画面和昨夜无比相似,但是氛围却十分不同。
如今的队伍怎么看都是再正常不过的花轿队伍,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气的笑容。
小九好奇的从无尘怀中伸出头张望。
队伍渐近,小九一眼便看到花轿后正飘着一个白色的身影。
只见它双目鲜红,正死死的盯着花轿中的新娘,两道血痕挂在惨白的脸上,更为渗人。
这是什么鬼东西?!
小九浑身毛都炸了起来,使劲的蹭了蹭无尘。
无尘抬起头,看了一眼,淡然抚慰道:“不过一只喜鬼罢了。”
传说新人成婚之时,冲撞喜煞,便会遇见这种厉鬼。
无尘说着,却什么也没做,继续向前走着。
可是没走几步,突然听到后方一声惨叫。
他转头,江绝手持符纸,打在喜鬼的身上,喜鬼虽怨气强大,但是也忌惮着江绝。
它将身形一隐,消失在空中。
周围的人似乎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这种东西,是打不散的,一切自有注定,你何必加以插手。”无尘看着江绝淡淡道。
却见江绝冷笑:“危害人间的东西,我见一个杀一个!”
说完,他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小九。
无尘未言,继续往前走着,花轿队伍也继续向前。
直到在一个宅子前停下,喜娘上前搀扶新娘下轿,可刚掀开帘子,就发出一声惨叫。
只见花轿中缓缓渗出鲜红的血,新娘早已气绝多时。
那个消失的喜鬼再次出现,站在人群中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三人。
小九缩在无尘的怀里,浑身寒毛都起来了。
她虽然是妖怪,可是也没有见过这种鬼怪。
妖鬼有道,向来是互不侵犯的。
她抬头看着无尘,无尘摸了摸她,对着江绝道:“喜鬼这种东西,不达目的是不会罢休的。”
江绝对鬼怪的了解并不多,只听到无尘继续道:“它死在自己的大婚之日,所以徘徊在婚礼上,重复着自己最快乐也最悲伤的情景。”
江绝皱起眉,问:“我刚刚明明已经杀了她?”
无尘看了一眼江绝,面上似笑非笑:“喜鬼又叫丧神,但它实际不是鬼也不是神。”
话只说到这儿。
无尘顿了顿,又补充道:“贫僧奉劝你一句,这只喜鬼不同往常,遇见自有因果,不是外人干涉可以解决的。”
言外之意是,这户人家遇上喜鬼并不是偶然,他不会管,也奉劝江绝不要去管。
江绝自然听得懂,可是为民除害,是他向来的信念。
如此袖手旁观,他良心难安。
此时,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议论声也四处而来。
“造孽啊,这是第几个了?”
“第三个吧,真的白糟蹋人家这么好的姑娘了。”
“那现在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老规矩呗,死了有死了的去处,活着的不还得继续,只是下次不知道轮到哪家的倒霉姑娘了……”
“啧啧啧,真是造孽,这张家迟早遭报应……”
“谁说不是呢,当初要是早应了他家大儿子和李家那姑娘的事不就好了。”
……
议论声还在继续,无尘一行人也听了个七七八八。
虽不清楚其中的具体缘由,但是有因果的事情,贸然插手可是要折损道行的。
江绝握着剑的手,终是松开,一言不发的往前走去。
小九看着他的背影,这道士倒是心善,就是对妖怪太凶了些。
傍晚,玉门城外二十里的小村落。
无尘和江绝抵达这里的时候,天色还未完全黑下去,但是家家户户已经门窗紧闭。
偶有一两户开着门的人家,见到生人,立马脸色大变,不由分说的将他们拒之门外。
“这村子有古怪。”江绝道。
无尘点了点头,抬脚走向村尾最后一户人家。
只见这户人家大门敞开,一对中年夫妻和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围坐在桌边,桌上菜肴丰盛,但是他们三人却愁容满面。
见到来人,那少女率先起身,进了房间。
无尘和江绝说明来意,中年男人的脸色露出犹豫之色,但一边的妇女却扯了扯他的袖子:“就算为女儿积一点功德了。”
中年男人点点头,将人迎了进来,带到一间偏房。
“师父,道长,家中简陋,暂且将就一下吧。”中年男人面色依旧惆怅。
“多谢施主。”无尘双手合十。
那男人却摆摆手:“无妨,只望为佛家做些事,多少积些福报在我那苦命的女儿身上罢了。”
说完,门被推开,那中年妇女端来一些吃食。
简单寒暄几句,门再次被关上。
几人吃了些东西,便躺下休息了。
可是半夜,小九睡梦模糊中,忽的听到一阵压抑的哭声。
在漆黑的夜色里显得格外清晰。
她爬起来,无尘和江绝都未睁眼。
于是,她壮着胆子悄悄扒开门缝。
只见,一少女身着喜服,面无表情,正坐在大堂之上。
在她的脚边,那对中年夫妇跪着,正悲戚的哭着。
可是无论地下的人如何哭泣,上座的少女都不为所动。
她清丽的脸庞上是绝望般的死寂。
小九正疑惑,忽的,脖颈处被一个熟悉的力道提了起来。
转过头一看,正对上无尘那双幽深的眼睛。
他的眼睛向来好看,温润得宛如一池春水,即使在漆黑的夜里,依旧泛着幽幽波光。
有那么一瞬间,小九觉得自己似乎要沉溺下去。
可身后的江绝恰到好处的打断这一幕。
他冷冷一记飞眼过来,吓得她赶紧钻进无尘的怀中。
无尘抚了抚她,看了眼江绝,推开门径直走了出去。
堂屋的人中年夫妇,听到动静,齐刷刷的转过头来,脸上带着被发现的一种慌乱之感。
“这……师父,这……”中年男人连忙起身,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一边的妇女径直哭了起来:“我苦命的女儿啊,我们也是没有办法,不然怎么肯舍得你去送死啊……”
身着喜服的少女,听到这句话,脸上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容。
然后,起身回了房间。
屋内,那妇女的哭声还在继续。
江绝有些不耐,打断道:“别哭了,有什么事就说,或许还可解一二。”
妇女听到这句话,仿佛看到了救星一样,连忙‘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她边哭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
这户人家姓刘,一儿一女,女儿前几日定了亲。
定的是玉门城内的一大户人家,原本是一件美事。
可是坏就坏在,这张家大公子前面已经娶了三次亲,新娘全在结婚当日便死了。
一时间人心惶惶,可是又抵不过张家有钱有势,依旧有人愿意将女儿嫁进去。
旁边的刘叔擦了擦泪:“若不是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在外赌博,输了那么多钱,我也不至于让女儿去送死啊。”
“是今日城内成婚的那户张家?”江绝问道。
“是了,就是那户人家。”刘婶道。
“今日才死一个新娘,如今又这么快定下你女儿?”
刘婶听着江绝的话又抹了抹眼泪:“这张家早就留好了后手,一个不行就再换一个,直到能有人活着嫁进去。”
江绝闻言,脸色冷了几个度。
难怪今日人群中会有人说张家会遭报应,如此看来,实属应该。
这女孩嫁过去,十有八九,必死无疑了。
此刻,无尘上前几步,双手合十:“如果施主放心,此事暂且交给我们吧。”
刘家夫妇正求之不得,连连答应:“花轿会在明日午夜过来,一切都拜托师父和道长了。”
午夜?江绝意识到什么不对,可是无尘已经回了房。
他连忙跟了上去,进去便问:“你劝我不要插手,如今又是什么意思呢?”
小九也不明白,抬头望着那和尚。
只见他盘腿坐在床边:“今日他若没迎我进来,我自然不会插手,可是他偏偏迎了,这一切自有注定。”
说完,无尘闭上眼,不再言语。
时间转眼到了第二日的午夜。
刘家女儿,刘玲胆怯的望着无尘和江绝。
爹娘说,他们会帮自己,也不知是真是假。
堂屋内,无尘将怀中的小九提出来,放在桌上。
他念了几句咒语,大手一挥,瞬间,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出现在了屋内。
模样与刘玲没有差别,但是眉眼间却多了一丝挥散不去的风情。
小九震惊的看着自身的变化。
“幻术而已,暂且骗一骗他们。”无尘解释道。
说完,他又一挥手,身形瞬间消失不见。
而小九的手上,多了一个玉镯。
“别怕,我会在你身边。”
话落,屋外忽的响起一阵诡异的喜乐之声。
它们来了!
那阵喜乐渐渐逼近,在院子内停下。
九重天,凤栖宫。
天医涂瑜脸色难看的收回诊脉的手。
榻上的凤倾平静地开口:“又恶化了,是吗?”
涂瑜心中难受,单膝行礼:“天后娘娘,您的凤凰元丹缺失,受伤后无法自愈,甚至无法涅槃……”
“你只需说,还有多久?”
涂瑜语气沉重:“至多……三百年。”
“三百年……”凤倾喃喃道,“也足够了。”
涂瑜又说:“娘娘,天元丹如今效力越来越弱,您只怕会越发虚弱。”
凤倾淡淡摇头:“无妨。”
涂瑜退下后,侍女明鸾走进殿中。
看着又望着龙佩出神的凤倾,心中难过不已。
凤倾回过神,见她模样,心中了然。
“他还没回九重天,是吗?”
明鸾缓缓摇头,欲言又止。
凤倾摩挲着手上的龙佩,轻声问道:“你说,他是不是彻底忘了,他还有个妻子在家等着他?”
一片沉默。
但凤倾本也是自问,她心中或许早就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成婚三千年,这些时日,她与九重连见面都要数着手指过了。
明鸾看着一身红衣,越发单薄的凤倾,心酸不已:“您又是何苦?”
凤倾摇摇头,收好龙佩,起身道:“去拿酒,我去一趟不周山。”
不周山。
当年仙魔大战,她的父王和九重的母后便是死在此处。
走入那至今仍漫着血雾的战场,一个熟悉的人影却比她还先到。
九重转身,俊美绝伦的脸上看不出情绪:“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凤倾垂下眼回道。
招呼过后,便无话可说。
这便是两人的现状。
凤倾取出清酒倒在地上祭奠,水声中,她又问:“陛下为何来此?”
九重瞥她一眼,淡淡开口:“带素婉来此见见我母亲。”
凤倾心一颤:“怎不见她人?”
“她身子弱待不得,我派人送她先回了。”
九重话语平常,可凤倾却听出了隐藏的温柔。
浅浅的酸涩涌上心头,她强行按捺下去。
收回酒壶,她又不知该说什么。
这时,血雾外一道声音传来:“帝君,素婉姑娘突发梦魇……”
话未完,凤倾便见九重立时转身就走。
擦肩而过的一瞬,她嗅到了梦罗花的香气。
凤倾一时怔住,望向九重的背影,心底悲怆。
她突然想起,三千年前,他也曾带她远渡万里,去看一片梦罗花开。
曾经,九重如此在乎的人,是自己。
可悲的是,她竟不知是从何时起,一点点失去了他。
胸口一片生疼,她拿出天元丹咽了下去。
回到九重天。
往日平静的天宫,突然喧闹起来。
远远便见四处明灯亮起,凤倾心中一动,飞身前往太渊宫。
宫门口,仙娥拖着各色奇珍穿梭摆放。
见到凤倾,纷纷下跪行礼:“见过天后娘娘。”
凤倾管不得她们,朝殿内走去。
一个刚刚分别的人影出现在她眼前。
三十三年了,他又回了家。
凤倾压着激动的情绪,缓步上前:“陛下,你回来,为何在不周山都不跟我说一声?”
九重转身看她,神情有一丝不自然。
但随即便下定决心开口:“我确有一事要说。”
凤倾望着他,心中莫名不安。
便听他言:“我准备娶素婉为妻。”
偌大宫殿一瞬寂静。
凤倾久久看着九重,他的神色那么平静,丝毫没有意识到这句话有多残忍。
她问:“陛下说的妻,是什么妻?”
九重平静地开口:“你居凤栖宫,她住太渊宫,两不相干。”
不相干?
凤倾几乎要笑出声来。
她语带讽刺,却更加悲哀:“陛下,拥有同一个丈夫的两个女人,能不相干么?”
九重皱起眉,不悦道:“她为凡人,你是凤凰,只要你不去打扰她,自能互不相干。”
凤倾微微睁大眼,心口深处的冰凉一点点蔓延。
见她不说话。
九重深深看了她一眼,又道:“素婉本不愿上这九重天,是本帝君舍不得与她分离,你为天后,莫要不识大体。”
那话里的警告和爱怜,如刀一般插入凤倾心口。
她还能说什么?
凤倾颤颤移开目光,看着这为了迎接新的女主人被装饰得流光溢彩的太渊殿。
这一刻突然觉得,自己的存在,是多余的。
退后两步,她转过身,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同样,九重没有挽留她一句。
走出殿外,一片花瓣打着卷落到凤倾脚下。
原是起风了。
回到凤栖宫,早有一人坐于殿中等待。
来人雪发苍眸,正是司命星君。
凤倾有些惊讶,司命星君掌管星宿命轨,地位超然,无事不出斗星宫。
“星君。”凤倾上前见礼,“不知星君找我何事?”
司命星君受了礼,声音毫无感情:“我看到帝后星即将陨落。”
一句话,砸得凤倾懵了一瞬。
回过神,她露出一个苦笑:“看来我的确无药可救。”
“三千年前我就告诉过你,嫁给九重是一件错事。”司命星君走近一步,苍眸注视着凤倾。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离开他,尚还有一线生机。”
凤倾心颤了颤,垂下眸没有说话。
计时的沙漏“沙沙”流淌。
司命星君抿紧了唇,已经知道了答案。
“帝后星陨落事关重大,我不能对天帝隐瞒。”
说完,他带着莫名的气愤迈步就要离开。
凤倾急忙拉住了他:“星君,看在一同长大的份上,这件事还请让我亲口去说。”
司命星君紧了紧手,看着她恳求的眸子,心口一顿,终是点头。
司命星君离开后,凤倾久久站在殿中,思绪混乱。
明鸾进殿的声音惊动了她,她转头看向这个从小便一直跟着自己的侍女。
莫名升起一个念头:“明鸾,你说……若他知道我活不久了,是不是就会推迟娶她?”
明鸾一愣,张了张嘴,满眼心疼:“娘娘……”
凤倾猛然回神,想到自己刚刚说得话,一瞬狼狈。
“我胡说的。”
她摇摇头,满眼苦涩。
过了两日,凤倾终于下定决心,准备前往太渊殿告诉九重帝后星一事。
太渊殿。
没在意仙娥异样神情,凤倾前往后院。
刚到院门口,一道温柔女声让她脚步僵住。
“陛下,若我只能陪你这一世,你会如何?”
凤倾探出头去,看着九重将一只牡丹插入女子云鬓,声音温柔而坚定。
“我会找到你,生生世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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