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竟没想到,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萧靖。
“贤王殿下殉国了。”李公公悲痛地宣旨,我难以置信地抬起了头,跪坐在冰凉的地面。贤王府内的下人们听见李公公的话后,皆扑通跪地,不敢起身。
贤王府传来细微的哭泣,侍女知春扶着我,抽泣地安慰我道:“王妃要好好体谅身子。”
我搀着知春的手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眼眶酸涩流下了泪水,我走在主厅口,扶着一旁的柱子,目光呆滞地望着天,嘴里一直呢喃着“阿靖”
后来发生的事情我一概不知,我连着病倒了一个月。母亲和父亲风尘赶来,见我病得不成人样,我娘差点昏倒在我爹怀中,她捻着手帕仰头大哭,“我可怜的溪儿!”
我成亲一月成了遗孀,这事在京城已人尽皆知。世人皆言贤王年纪轻轻,乃人中龙凤,那常胜将军的战功更是在民间广为流传,他这一战死沙场,不知又有多少武将为此伤惋。
民间百姓更为贤王妃伤心,听闻她与贤王是从小的情谊,两人性子很是合得来。如此一来,贤王妃也不知会不会想不开,随着贤王一同去了。
待我醒来之后,先闯入视线的是母亲那哭红的双眼,她见我醒来之后,连忙唤郎中前来,我无力地抬起了手,为母亲擦拭脸颊残留的泪。
“娘,阿靖走了。”当我看见门外那写着“奠”字的白灯笼时,我忍不住地趴在阿娘的身上痛哭。
“溪儿不怕,娘在呢。”母亲轻轻地抚着我的背,她故作坚强地仰着头,为的是不让眼泪流下来。
不一会儿我爹也进来了,一代风华意气的武侯如今也生了些白发,我望着父亲,不想让他为此悲伤,强忍着不让眼泪继续涌出来。
父亲坐在床沿,他的手微微颤抖着,我感受到父亲那满是老茧的右手摩梭着我的手背,沧桑地说道:“溪儿,节哀。”
我低声抽泣着,回应父亲,“孩儿明白了。”
我生于武侯之家,从小受着严格的教诲,父亲常严厉规范我的一言一行,他曾说:“越是身居高位,越该谨言慎行。”我小时候不太明白,但也不敢忤逆父亲。
我的父亲是朝廷正一品武侯将军,母亲是先皇亲封的正二品诰命夫人。自小家风肃然,我从小随着征战多年的父亲习武,性子不似寻常女子那般娇柔。
初见萧靖,是在宫里的习武场上,那时我方才八岁,习武不过一年半,性子自傲,想着如何在这习武场上大显身手。
我看见不远处一个身姿挺拔的男子正挥着长矛,于是不顾身旁站着的父亲,也全然忘了父亲带我入宫前在我耳边多次说过的话,“明日切勿乱走动,若是无意冲撞些贵人,我可不保证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话虽说得难听些,但道理也是明了的。
好斗欲一时占据了我的头脑,我一个箭步上前,挥起一旁的兵戈,朝习武场上的男子刺去,那男子先是眼眸一闪,后与我切磋比试。
场上,我一袭粉裙与他身着的那件白衣交相辉映,宛如春日里绽放的一朵艳艳桃花。十几个回合后,我落下风,双方收戈,他朝我抱拳鞠躬,笑容灿烂地对我说:“姑娘承让了。”
六弟是萧靖。
我生气了,他不该提阿靖的。我面色沉了沉,直视他那双深渊般的双目,“是又如何?”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不知这句话有什么错?赵璟桓听了这话,冷下脸来,嘴角的笑意消失,他将我一把拉入怀中,我不得已坐在了他的腿上,他温热的气息吹拂在我的脖颈上,我生怕他会做出什么举动,连忙挣脱。
他沉着嗓音说道,“阿溪,忘了六弟。”
我心里一惊,脑海中有一个可怕的想法。
其实,我与赵璟桓从前便认识,他是阿靖的二哥。后来,阿靖常常带他一起来府中寻我,不知不觉,三人也渐渐熟络起来。
只是,我对萧靖更亲切些,因为在我的认知里,赵璟桓很少笑,他总爱站在一旁,漠然地看着我与阿靖玩闹。
我还曾在阿靖的面前说:“你二哥从小便这般清冷吗?”
阿靖说,二哥他从小没了生母,一直养在皇后娘娘身边,性子孤冷不爱说话,却极爱练武习书,资质比他这个闲散皇子好了不知多少。
我哑然,嘀咕了一句:“人家是太子,自然要比你好学些。”我没有在意阿靖面色一愣,自顾自地挥刀舞剑。
我转身,刀刃出鞘,指向不远处的赵璟桓,他的身影颀长,周身气质清冷,我无意间与他对视了一眼,他眼眸深沉,在看见我之后,似乎浅浅笑了一下。
再之后,赵璟桓也与我们一同习武,我和他很少说话,却听见他与阿靖说过许多话,其中多是兵书中的战术策略。我读书读得少,自然不去掺和,那些东西只会让我头大。
我与赵璟桓之间唯一的枢纽,是阿靖。可如今,阿靖死了,那本就淡薄的情分更是荡然无存。
“是你害死了阿靖。”我的语气平淡,双眸含着说不尽的愤怒,他禁锢着我的腰,脑袋放在我的肩膀上,我感觉到他的唇紧贴着我脖颈的肌肤。
“阿溪,阿靖是殉国而死,你怎么还不明白?”他玩弄着我的青丝,我实在忍受不了,于是手肘往后去,试图起身用一些武力去挣脱开赵璟桓。
他反应极快,紧抓着我的手腕,将我推倒在床榻上,我的发丝倾泻在床榻上,我看见他的眼神中浮上若隐若现的情欲。
他压着我的身子,随即冰冷的吻落在我的脸上、脖颈上,他一边唤着我的名字,一边撕扯我的宫装,我想要推开他,他没有动摇。
我慌了,大喊着赵璟桓的名字,泪水在我眼眶中泛滥,我吼哑了嗓子,在他欲强上我时,我轻声说了一句:“不要,求你。”
他的动作明显一滞,望着哭泣的我,他的手胡乱地将我的眼泪抹去,然后从我身上下来,穿起衣服,离开了永和宫。
床榻上凌乱不堪,我抱着自己的身子,想到这深宫中的悠悠长夜,我难以抑制自己的眼泪。
在离开永和宫前,赵璟桓冷漠地说了一句话,“一个月后,我再来看你,阿溪,沈家的命都在你身上。”
赵璟桓手段下作,竟以全家的性命胁迫我。
那一夜之后,我冷静地想了许久。
赵璟桓没有人性,为了自己的私欲,不惜害死自己的弟弟。不然为何阿靖死得那般蹊跷,在新婚之夜出征,而后殉国。不然为何不顾攸攸之口,将我纳入后宫为妃,我不信这一切是巧合。
我不能让阿靖平白无故地死去,我要带着他的那份仇恨在宫中活下去。
想清楚这一切后,我无奈地笑了。我的命从不攥在自己的手中,我是武将嫡女,便是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家族利益。
“溪儿,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萧靖半蹲在了沈闻溪的面前,目光有些阴郁的注视着她,语气里却多了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害怕。
他不是没有感觉到,沈闻溪的脸色不对。
可她表现的太正常了,如果没有刚刚的那一出,萧靖根本就不敢确定,沈闻溪在他身边,身体出现了问题他却浑然不知。
浓浓的,懊恼的情绪,就像疯狂滋生的藤蔓,紧紧的缠绕着萧靖的心,痛且让他的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了。
想起之前在客栈里,沈闻溪说了与他中血蛊有关的事情,萧靖狭长的凤眸瞬间覆上了冰霜,声音也冷得像冰凌子,“是穆寻雪,是不是?”
穆寻雪一定在沈闻溪昏厥的时候,在她身上做了手脚!
“陛下,自您登基以来,东启国四海升平,国泰民安,实乃百姓之福,国家之幸!”
“然,陛下过弱冠已有三年,却后宫空置。”
“臣以为,陛下应选妃入宫,如此方能绵延皇族血脉,承百年基业!臣,恳请陛下纳妃!”
金銮殿上,当朝丞相苏锗神情毕恭毕敬的跪在殿前,他言辞切切,上表陈述。
在他身后,文臣武将,神情皆是恭敬肃穆的站在大殿两侧。
沈闻溪安慰着萧靖,可事实上,她心里是不安的。
她想到了血蛊。
以人为宿体,以血液为养料,在人身体里横行霸道、肆无忌惮的血蛊。
也许,萧靖身体里那只血蛊并没有杀死,而是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可这样的猜测,沈闻溪不敢说出来,更不敢告诉萧靖。
她怕萧靖一旦知道了,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
Copyright © 2024-2025 All Rights Reserved 晋ICP备2024031041号-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