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文女俘 连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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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网游小说

作者:冯蕴   

剧情简介

男女主角分别是冯蕴冯敬廷的现代都市小说《全文女俘》,由网络作家“冯蕴”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女俘》是网络作者“冯蕴”创作的武侠修真,这部小说中的关键人物是冯蕴冯敬廷,详情概述:城破那天,冯蕴被父亲当成战利品献给了敌军将领。人人都惋惜她即将为俘,堕入火坑。她却将出城的小驴车遮得严严实实,不敢让人看出心中窃喜……年幼时,她行事古怪,语出惊人,曾因说中一场全军覆没的战争,差点被宗族当鬼邪烧死。长成后,她姝色无双,许州八郡无出其右,却被夫家拒娶。生逢乱世,礼崩乐坏,一个女俘何去何从?“不求良人白头到老,但求此生横行霸道。”上辈子冯蕴总被别人渣,这辈子她要先下手为强......

《全文女俘》精彩片段


林娥方才还在院子里张望,想看冯蕴的热闹,哪知事态突变?

冷不丁被点了名,看冯蕴一脸不善,她有点腿软。

到堂时,不等发话,她便盈盈朝裴獗拜伏下去,声音娇滴滴的。

“妾见过大将军。”

裴獗低头饮茶,一言不发。

冯蕴冷笑:“林姬好歹毒的心肠,只因我安排你到田庄干活,就给我下药,想置我于死地?”

林娥面色一变。

她是有联络方公公,那头也有给她毒药,想让她寻个机会陷害冯蕴,下到她碗里,再失宠于将军……

可她不是还没有做吗?

此事无人得知,冯蕴就被人俘走了,她正高兴呢?怎么会被将军救回来了,什么事都没有不说,还指她下毒?

“没有……妾没有。”林娥摇摇头,矢口否认,“妾被十二娘安排到田庄锄地,头顶烈日、脚踩黄土,每日猪狗般劳作,从不敢有半分怨怼,又哪里敢生出这般歹毒心思?”

冯蕴哼笑。

都这个时候了,还想在将军面前告状,说她派她们干苦工,虐待她们吗?

“是不是林姬下的毒,一搜便知。”

冯蕴看了裴獗一眼,见他没有插手的意思,又平静地道:“阿楼,你请两名将军的侍卫去林姬房里去搜。”

为什么要带裴獗的侍卫,自然是怕人说她陷害林娥了。

阿楼应下,匆匆领人去了。

不过小半会功夫,他回来了,兴冲冲地禀报。

“女郎,林姬的妆盒里发现这个……”

冯蕴让人拆开,那是带点土黄色的粉末。

冯蕴道:“拿到林姬面前。”

林娥低着头,不敢多看,身子有些跪立不稳,显然是心虚害怕了。

冯蕴问:“林娥,这是什么?”

林娥瞟一眼,眼神有细微的变化,随即低下头去,“妾不知,妾不曾见过。”

冯蕴笑道:“是吗?那不如你来品鉴品鉴这是何物?”

林娥吓得脸都白了。

这样的虎狼之药当场吃下去,她如何还有颜面存在?往后还如何服侍将军?

“女郎,妾,妾想起来了,这是妾前些日子买来敷面用的,放在妆奁里便忘了……”

冯蕴笑:“看来林姬很是健忘啊。”

遂又沉下脸来,厉声吩咐阿楼。

“给我灌!等林姬尝到味道,说不定记忆就回来了……”

“不,不要……”林娥神色大变,吓得尖叫出声,在阿楼的手上挣扎着,眼看那带着腥味的土黄色粉末就要入嘴,她突然闭上眼睛大叫。

“说……妾说……妾什么都说……”

冯蕴示意阿楼停手。

林娥松口气,又跪地上前,仰头看着裴獗,恳切地道:

“此事,妾不敢对外人言,请将军先屏退左右。”

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是方公公指使,即使她今日侥幸活命,来日也逃不出太后的手掌心,林娥不蠢,不敢这么做。

冯蕴看裴獗不应,笑道:“依她吧,”

裴獗摆了摆手。

堂上的人都下去了,独留了裴獗和冯蕴,以及一个几乎快要虚脱的林娥,跪在堂中,哭着掉眼泪。

“将军,妾有罪……”

没有打骂没有上板子,林娥当场便哭哭啼啼地交代了,清清楚楚。

她嫉妒冯蕴得裴獗的宠爱,又气恨冯蕴将她丢到田庄里做粗活,便托了以前在玉堂春的“相好”,给方公公带话,以表忠心。

没想到方公公很快就差人捎来那药粉,并再三叮嘱,让她要找到好的机会才下药,不可轻举妄动,让将军察觉……

“妾害怕那东西会要人命,心有戚戚,拿回来便藏在妆盒里,尚未敢用……”

说到这里,她又趴伏下去,梨花带雨的,诉说衷情。

“自贱妾第一次见到将军,便被将军风姿折服,心生爱慕,从此自拔不能……贱妾想要服侍将军,可十二娘多方阻挠,竟将妾等放到田庄里,日晒雨淋,粗活加身,妾恐失了颜色,为将军所弃,这才有了埋怨,但妾善心未泯,并没有狠心下手啊……”

她说得磕磕巴巴。

听上去,是很真心。

冯蕴不做将军的主,笑看裴獗。

裴獗皱眉,又端茶盏。

林娥见状,又嫉又恨又害怕,一双泪眼转向冯蕴,又爬过去朝她重重磕头。

“女郎饶了妾吧,妾嫉妒你是真,但从没想过要谋害你的性命啊……女郎中毒的事,妾不知情,当真冤枉啊……”

冯蕴沉着眸子,也不看裴獗。

“我上次在府狱提人,与方公公有言语冲撞,原以为已当场化解,不承想……竟生出这等误会……”

她并不说李桑若。

又道:“此事如何处置,由将军做主吧。”

裴獗满脸寒意,尽管林娥还在叩头求饶说自己冤枉,可他已然没有了听下去的耐心。

“来人。”

两个侍卫走进来。

裴獗道:“拖下去,杖毙。”

一听杖毙,林娥浑身僵了僵,哭声便没有了,只有眼泪啪啪往下掉,疯了似的想往裴獗和冯蕴的面前扑,脸上是扭曲的恐惧,整个人都在颤抖。

“没有,妾没有。”

“将军饶命,妾没有下毒啊。”

她吼叫,不甘,大叫冤枉。

可没有人听她信她,两个侍卫一左一右,拖着她的胳膊出去了。

冯蕴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略皱一下眉,对裴獗道:

“我的事解决完了,该听候将军发落了。”

她指的是私放温行溯的事情。

裴獗说了她该受惩罚,就不会放过她。

不料,裴獗表情仍是淡淡的。

“此事,就此作罢。”

冯蕴不敢置信。

铁石心肠的裴大将军会这样放过她?

私藏敌将和放走敌将,随便哪一条都可以让她和林娥落得一样的下场……

裴獗面不改色,唤来敖七,“吩咐下去,出了田庄,若还有人提及今日的事,一律杀无赦。”

他没有多说,但敖七明白他的意思。

不可提及冯蕴收留敌将的事情,也不可提及冯蕴被人下药的事情,否则脑袋就不用要了。

阿舅对十二娘真是恩宠有加……

这么大的事情,就为保全十二娘的名声,不仅不追究十二娘,连同他们也都饶过了。

敖七闷头闷脑地站在那里,傻傻不动。

裴獗眉头微皱,“还有事?”

敖七回过神来,看着裴獗眼里一掠而过的光,心里一乱,连忙抱拳行礼。

“属下看守敌将不力,原该受罚,请大将军治罪。”

裴獗道:“下去吧。”

“喏。”敖七内心很不平静。

如果阿舅像往常那般骂他两句,甚至罚他军棍,他反而踏实一点。

可阿舅用这样的眼神看他,让他有一种无所遁形的羞愧,就好像衣袍下藏着的隐私,被他察觉了一般。

敖七懊恼,烦闷,一颗心像坠在冰窖里,又放到火上烤。

一下冷一下热,他理不出头绪,出门时垂着头,一副丧丧的模样。

而庄子里的其他侍卫和梅令郎都长松一口气。

捡回一条小命,他们都十分感谢将军对十二娘的疼爱……

冯蕴却不这样认为。

人人都道她受宠,但在她看来,裴獗这么做,无非是为保太后清誉罢了。

林娥交代出方公公下药陷害的事情,那方公公背后的人是谁?裴獗比谁都清楚。

这样的处置,与其说是裴獗饶过她和梅令郎,不如说是一种等价的交换,令大家都守口如瓶……

堂上只剩他们两人了。

冯蕴面色不显地看向裴獗。

“多谢将军不杀之恩。”

这一声谢说得不那么真诚,裴獗听出来了。

他皱了皱眉,“姬还有不满?”

冯蕴看着裴将军冷峻的面孔,微微一笑,“没有。将军大度,饶我之过。我哪敢枉度将军的心意,做出让将军为难的事?”

裴獗垂眸,只是饮茶。

冯蕴沉默片刻,起身走到他的面前,深深揖了一礼,“但此事全因我的缘故,大兄无辜,还望将军高抬贵手,饶了我大兄……”

她嗓音婉转,很是动人。

因了那药伤身的缘故,脸色看上去仍有些惨白可怜。

裴獗看她片刻,才道:“我信。”

冯蕴刚要道一声谢,又见他眯了眯眼,沉下声道:“他是无心,你是有意。”

“……”

冯蕴被他噎住,迟疑问:“那将军准备怎么处置我,还有我大兄?”

她始终不信裴獗会就此揭过。

这人心狠,必会有后招。

裴獗道:“姬是我的人,罪由我领。温行溯不同,犯到我手上,须得从重处罚,以正军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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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像淳于焰会说的话。

但他开了口,裴獗没有拒绝的理由。

“世子雪中送炭,待我禀明圣上,必还云川大礼。”

“唔……不必!”淳于焰的声音更低哑了几分,好像带点切齿的恼意,“此事父王尚不知情……”

知道只怕要剥了他的皮。

“等兄解了燃眉之急,再还云川。”

裴獗注视着帘帷,微微眯起眼,里头细微的声音隐隐入耳,好似有一抹熟悉的气息……

这时,一个仆女捧着檀木托盘走到他面前跪下,双手奉过头顶。

“将军请过目。”

托盘上面是一份契书。

大意是云川以二十万石粮出借大晋,年内归还。

契书上盖有淳于焰的印戳,也有他的亲笔落款,一切都做不得假。

裴獗没有去拿,眉头紧锁不知在思忖什么。

“妄之兄……”淳于焰好似有些迫不及待,连呼吸都急促起来,隐隐听来还有些不正常的喘息,“兄……赶紧笑纳吧。莫要再迟疑了……北雍军等着粮食救急呢。”

裴獗不动声色地瞄一眼,抚袖接过。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淳于焰松口气,“兄贵人事忙,弟就不久留了,过两日派兵来运粮即可……”

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掉落。

淳于焰呼吸一紧,连忙改口,“还是今日吧,兄要得这么急,那便今日午后,派兵到安渡府库来……”

裴獗看一眼,“世子藏粮出人意料。”

“嗯……”淳于焰声音古怪。

那一道垂落的帐幔,随风而动,更显古怪。

然则,雅榭有几个仆从,淳于焰又刚借了二十万石粮,虽然他性子僻怪了些,裴獗也绝无可能撩帘去看。

裴獗从座席上起身,走到屋中朝他欠身揖礼。

他垂下的视线在这个角度,恰好可以看到淳于焰光着的双脚边上,有另外一双脚……

帘后光线昏暗,但可以看见那脚很秀气。

男式靴子,却是女子的尺码。

裴獗抬起头来,“世子今日有所不便?”

淳于焰汗毛都竖起来了。

那把匕首就在要害,随时会要他的命,岂是不便那么简单?更不便的是,比起死,他更害怕被人发现,尤其是这样的不堪落入裴獗的眼里,还不如让他死了好……

淳于焰闭眼冷静一下。

“兄言重了,弟素来不喜见人,见谅!”

裴獗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微抿,语带寒意,“不喜见人,帐中却藏娇娘?”

淳于焰几不可察地吸口气,这才淡笑出声。

“不瞒兄长,弟刚得一美姬,正在兴头上,兄便求见……嗯,一时撂不开手,便由她在这里胡闹了。”

“好兴致。”裴獗道。

淳于焰斜一眼冯蕴,很想让这个女疯子在她仰慕的裴大将军面前丢一地的脸。

但“吹毛可断”容不得他多想。

要害一凉,他赶紧打个哈哈,又隐隐起个坏心,故意恶心冯蕴。

“倒是兄这些年不近女色,怎生贪慕起了敌将之女?可是那冯十二娘有什么内媚功夫,让兄甚是满意…………”

裴獗脸色微微一沉。

但见那帐子里突生漪动,四只脚竟是缠到一起,不知那女子使了什么招术,很快便有怪异的声音发出来,淳于焰哼哼唧唧,喘息不止……

光天化日下当着客人的面,竟然如此荒唐。

裴獗冷着脸,“世子先忙,本将告辞了!”

看着裴獗拂袖而去,淳于焰这才缓过那口气,就着一张爆红的星眸,恶狠狠地瞪着冯蕴,咬牙吩咐仆从。

“你们都下去!”

“喏!”外面脚步声退下。

门合上,屋里的光线更为暗淡。

淳于焰看冯蕴似笑非笑,已是恨到了极点。

“已如姬所愿,还不放开我?”

冯蕴看一眼蹲在榻上虎视眈眈的鳌崽,使个眼神,示意它从后窗跃下。

“世子放心,今日之事我会守口如瓶,世子的长相和身体特征我也不会随便说与人听……但难得一见的美色,请容我画下来私藏品鉴……”

“你敢!”淳于焰咬紧牙槽,“信不信我当真会杀了你?”

难道方才不当真,现在才当真?

冯蕴轻笑一声,看上去并不害怕,“我若是遭遇不测,我的仆从只怕会守不住画像,或将其禀呈将军,或将画像和文字传扬出去……”

“消息一出,世子的艳名只怕会流传千古……”

“所以,世子还是盼着我活得长长久久为好……再会!”

冯蕴以极快的速度从二楼滑下。

鳌崽像来时一样,顺利引走了护卫,冯蕴轻快地翻出院子。

淳于焰现在没有衣裳,手被捆住,一时半会不会来追她。

至于以后……

能治他一次,就能治他第二次。

冯蕴从小路绕到前面的街道,在裴獗的马蹄驶过时,做出一副刚才赶过来的样子,站在街心朝他长揖一礼。

“见过将军。”

裴獗从上到下打量她。

目光定格在她脚上那双鞋尖上翘的布锦靴子上,眉目瞬间一凉,脸色冷得如腊月寒冰。

“姬从何处来?”

冯蕴微讶,“从大将军府来呀?”

裴獗问:“往何处去?”

冯蕴抬了抬眉,一副讶异的样子,“花月涧呀。昨日不是和将军约好要去找人借粮吗?”

她见裴獗不动声色,又惭愧地道:

“昨日得了五车粮食,一时高兴吃了几杯酒,睡过了时辰,仆从也不知唤我,真是没有规矩……”

又是一个揖礼,她盈盈带笑,周到而客气,姿态端庄矜贵,全然挑不出半分错处。

“让将军久等是我的不是,这边给将军赔礼了。”

裴獗握住僵绳,马儿不紧不慢在原地小走几步。

他不说话,目光像是蒙了一层杀气。

冯蕴额头发凉,心跳突然加速。

莫非被他看出了什么破绽?

不可能!今日天气阴霾,帐中没有掌灯,她全程没有出声,裴獗不可能会想到她在帐子里。

又有了几分肯定,冯蕴微笑,直视裴獗的眼睛。

“看将军的样子,难不成已见过淳于世子,拿到粮食凭证了?世子果然好胸怀,信守承诺。”

裴獗不动声色,冯蕴又长揖一礼:“恭喜将军!”

再抬眼,看裴獗仍然盯住自己看,冯蕴隐隐感觉不大对,轻捋一下鬓发,故作羞涩,“将军是在考虑……如何赏赐我吗?”

裴獗冷眼微垂,“姬鞋子脏了。”

说罢他打马而去,从冯蕴身侧经过时,没给一个眼神,也没有片刻停留……

冯蕴脑袋里嗡的一声,像被石化。

她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问题出在哪里……

帐帘没有及地,她当初能看到淳于焰赤着的双脚,裴獗今天就能看到她的鞋……

百密一疏。

但是……

有什么所谓呢?

她本就不想做裴獗的姬妾,让裴獗误会她是一个不守妇道的浪荡丨女郎不是更好吗?

姬妾要的是唯他一人替他守贞。

而谋士,只要有本事对他有用就行。

冯蕴认为自己符合后者,就把裴獗当东家,心情不仅不糟糕,反而美得很,回府后立马将鞋子脱下来,交代小满。

“丢了。”

好好的织锦靴,应容新做的,还没穿两次呢,怎么说丢就丢?

小满很心疼,可是看到自家女郎的眼神,到底没有多说,应一声喏,下去了。

冯蕴环视屋里的几个仆女,知道自己在她们心里已经落下个“疯病”了,笑容更雅淡几分,换上一双透气的木屐,嗒嗒嗒走到桌案前,亲手磨墨,提笔给裴獗写信。

“今日属下用的是将军的匕首,长的是将军的脸面,二十万石粮食也实实在在落入将军的粮仓。我说的话,都做到了。君子一诺千金重,敢问将军何时兑现承诺?”

小满回来给她添热茶,小心翼翼地说:“十二娘,仆女想讨那鞋面,我脚大一些,让应娘子再帮我拼接一下,兴许也能穿……”

冯蕴睨她一眼。

小满被盯得不停低头,紧张。

冯蕴嗯一声,又在方才写的纸笺上添上一笔。

“有了粮,属下准备以将军名义施粥,缓解安渡百姓对北雍军的惧怕。接下来再让百姓走出家门,恢复营生……”

将信封好,冯蕴让人找来敖七。

“劳烦敖侍卫差人转交将军,就说营里军务要紧,十二娘不急盼复。”

裴将军现在应是厌极了她。

即使她急,也盼不来,还是先不要惹恼大东家为好。

敖七没有伸手来接,盯着她看了许久,一直到冯蕴眼里生出疑惑,这才低低嗯一声,不太高兴地拿着信离去。

冯蕴疑惑:“敖侍卫怎么了?”

小满摇摇头,想了一下又道:“今早他便疯了似的找女郎,未果,便气咻咻出门了。这不刚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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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里突然下起小雨,到凌晨时天空仍如一片浓墨般漆黑。

花月涧里灯火通明,廊灯的光线落在雅榭后的河水里,泛起一圈圈温柔的涟漪。

淳于世子喜爱洁净,起身就要沐浴,并且从不肯让人靠近侍候。仆从备好水就陆续离开雅榭下楼,守在外面。

整个两层小楼只剩他一人了,淳于焰舒口气,取下脸上的面具,将轻袍脱下,一并放在木施上,迈开长腿便沉入热气腾腾的浴桶,阖上眼睛。

半晌,耳畔咚的一声。

淳于焰猛地睁眼,发现一只土黄色的怪猫突然从房梁跃下,正巧落在它浴桶边的木施上,抓起他的衣袍飞快地拖走,速度快得他差点以为自己眼花……

“哪来的野猫……”

不对,这好像不是普通的猫——

淳于焰发现事态不对,起身拿起架子上的面具罩在脸上,正要追猫,腰线便是一凉。

“别动!”

淳于焰的注意力全在那只尖耳细腮的怪猫身上,猝不及防背后有人,贴上来的匕首冰冷冷指着他的,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揶揄。

“不要出声,不然整个花月涧的人,都会看到淳于世子这张从不示人的脸,以及……”

刀锋锐利的在他腰际辗转,淳于焰身子绷紧,脊背僵硬,声音带着咬牙切齿地笑。

“莲姬,这是要做什么?恩将仇报?”

“我可不是你的莲姬。”冯蕴声音慵懒,察觉到淳于焰压抑的愤怒,她抿唇一笑。

“我要什么,淳于世子知道的。”

“二十石粮食不够吃吗?莲姬胃口真大。”

“世子也不小。”

冯蕴的匕首顺着腰线往下,一寸寸滑动,好像随时就会刺入肌肤,又好似在撩动什么,缓慢而执着在他腰窝游离,衣裙带出暗香阵阵,淳于焰眼睁睁感受着身体被激起层层疙瘩,也眼睁睁看着自己在那妖女面前难以自控地怒瞪偾张……

他暗骂自己!

紧张成这样还要丢这脸。

深吸一口气,尽量心平气和,“流匪截道的事,与我无关。你要怪就怪自己,不该得宠于裴妄之,招来横祸……”

“哦。”冯蕴回答得轻描淡写。

“世子既然知道是谁要害我,那就算不得无辜。所以,我今日就算废了你,也不算过分吧?”

锋利的匕首已从腰线转到他的下腹。

滑动间,满是手起根断的危险。

偏生那女郎的声音,平静而温软,就像见惯世面的妇人,面对赤身男子没有半分的羞臊,说出来的话,字字柔和,又字字恐吓。

淳于焰气得头晕脑胀,恨不得转身捏死她。

可他不能,一动都不能动。

“你这女郎,到底知不知羞?”

“比起淳于世子,我知羞得很。”

一根束腰帛带丢到桶上,半截沉入水里。

冯蕴道:“来,自己将双手绑紧!不然就废了你。”

淳于焰气极攻心,额头突突直跳,牙都快咬碎了。

“为了二十万石粮做到如此地步,你当真只是为了冯敬廷?”

“照做!不要废话。”冯蕴笑。

那声音钻入淳于焰耳朵里的时候,锋利的刀尖也在他大腿根滑来滑去,就像吐着信子的毒蛇,凉丝丝的,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张嘴将他吞噬下去。

“手别抖,我做便是。”淳于焰喉结滚动一下,咬牙切齿地瞪着冯蕴,手口并用,将自己的双手捆缚起来。

“很好。”冯蕴满意地笑了笑,又努了努嘴,“慢慢迈出浴桶,走回你待客的帐幔后……”

淳于焰恼怒,“好歹让我穿上衣服……”

“不必。”冯蕴笑道:“还是坦诚相待的淳于世子,更让我放心。”

一个常年面具遮脸的人,自然不愿意将身子示人,对淳于焰来说,这模样落在别人的眼里,比杀了他还难受……

“冯氏!你最好杀了我,不然我……”

“乖乖走!”冯蕴匕首一滑,“不要左顾右盼,不要玩花样……”

说罢看一眼他那副吞了苍蝇般的表情,温声一笑,“你的速度不会快过我的鳌崽。就算我的匕首不够快,鳌崽的爪子,也可以让世子下半身……哦,没了。”

淳于焰吸气:……

人人都说他淳于焰是疯子。

可冯氏女比他疯百倍千倍不止。

“也别太生气,更别想着怎么报复我。”冯蕴平静地劝他,“要不是世子太小气,我也不会出此下策,说来说去,全是世子逼迫的呢。”

“你真是不怕死!”淳于焰咬牙骂斥。

那只偷走他衣袍的猫低吼一声,冷冷盯着他下腹,舔一下舌头,他身子便是一凉,当即闭嘴,半垂着眸子,当自己是死人一般,按冯蕴的吩咐坐到那日见她的软榻上。

“你可知得罪我的下场,我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嘴硬的郎君,真不可爱。”冯蕴突然低下视线,像是好心大发般撇一下嘴,“或是世子想试试我这把匕首,给世子去去毛?”

疯子!

淳于焰咬牙切齿,身子颤抖一下。

“冯氏,你是在找死……”

嗯!冯蕴漫不经心地道:“在我死之前,会拉世子一起的……”

淳于焰听到她话里的冷气,意识到什么似的,突然扭头看来,变了语气,“我可曾得罪过女郎?”

冯蕴凝目而视。

片刻她才低笑一声,“不曾。”

“那你为何恨我?”淳于焰问。

冯蕴:“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淳于焰:……

冯蕴又是一声笑,眼睛飘过他的脸上的面具。

身上一根丝都没有,再戴个面具,显然有些多余。

冯蕴好奇心起,手伸向淳于焰的脸,却见他眼里露出惊骇,“不要乱来!”

脱面具,难道比脱衣服更难忍受?

冯蕴嗤笑一声,“世子莫怕,长得丑的男人我见得多了。不会嘲笑你的。”

无论眼睛生得有多么漂亮,一个男子常年以面具示人,难免会让人猜想,他的脸可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缺陷……

冯蕴纯粹好奇,取面具的动作有些轻佻,几乎没当回事……

然而,面具从淳于焰脸上揭开的刹那,她整个惊住,面具从手上滑落仍然未觉……

两世才得见的这张脸,极其俊美。

这位云川王世子,微湿的长发披散着,长长的睫毛略微卷翘,嘴唇因为生气而抿起,五官精致,白晳过人,不仅有一张俊美得雌雄难辨的脸,身体也不是那种精瘦见骨的。该瘦的瘦,该壮的壮,恰到好处的比例,没有冯敬廷那么立体深邃,却有一种异样的美艳……

冯蕴的视线由上到下,冰冷带笑。

“二十万石粮,我给你。”淳于焰受不了空气里那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冷寂,咬牙切齿,“我给你还不行吗?”

听冯蕴说话,他恨。

冯蕴不说话,只盯住他看,他更恨。

最恨的是自己不争气,在那样极致的侮辱和逼迫下,身体居然能爆发出反常的状态,兴致高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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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行溯的脸瞬间柔和下来。

怀里娇躯全然信任的,不设防地靠着他,拥抱着他,温行溯外露的笑容下,一颗心疼得仿佛要撕裂。

“腰腰……”

温行溯慢慢抬手回抱冯蕴,掌心在她后背轻抚。

“别怕,大兄在的。”

他闭上眼睛,却听冯蕴道:“大兄,苟全性命为要,若将军以性命相挟,降亦无妨……”

这声音不轻不重,可以落入守卫的耳朵。

接着,冯蕴捏了捏他的后腰,温行溯便听到一个气息更低的声音,对他道:“我会想法子救你,大兄万务保重自己。”

不等温行溯开口,她又略微大点声,“没有什么比活着更紧要了。大兄,你是我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了……”

吸气,她声音低低的,“你很重要,很重要。”

“腰腰。”温行溯喉头一紧,只觉那温热的气浪撞击着他的耳窝,几乎要把他的理智撕开。

他恨不得把心掏出来,换怀里的娇娘一世顺遂,喜乐平安。

身为男儿,还有什么是眼看着想保护的人受人欺凌,寄人篱下而无能为力更痛苦的?

温行溯很痛。

痛得两肋都绷紧了。

这么好的腰腰,竟落入敌将的虎口。

“伤口痛了吗?”

“没有。我已大好。”

“你别想骗人。”冯蕴的嗔声带了点小女儿娇态,也终于有了十七岁少女该有的模样,那眼里的关心毫不掩饰的洒向温行溯,“我又不是没有见过大兄的伤?即便有濮阳医官,一时半会也难以痊愈。”

“事以至此,兄长无所畏惧,只要腰腰……好好的就行。”温行溯胸膛剧烈起伏,肉眼可见的隐忍。

冯蕴听得眯起了眼睛。

大兄是存了必死之心吗?

以他的骄傲,不会降。

他不降,裴獗便不会放。

“不要难过。”温行溯温和的笑着,拍了拍冯蕴的后背,不料冯蕴突然双臂缠过他的脖子,将他抱紧。

她没有说话,无声流泪。

温行溯一窒,胸腔里充斥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挫败感,他失态地将冯蕴拥入怀里,比方才更肆意,深深相拥,越搂越紧,好像忘记了身上的伤,又好似要把她揉碎,揉在怀里,揉入身体……

“腰腰,无论我生我死,你都要好好活下去。”

冯蕴心碎了。

这句话,温行溯上辈子也说过。

在他领兵出征前。

冯蕴嫌不吉利,气得捂住他的嘴,让他把话收回去……

谁知那一去,他竟然真的没有回来。

冯蕴咬紧下唇,吸着鼻子阻止即将奔涌而出的情绪,整个人靠在温行溯怀里,由他抱着,沉浸在前世和今生的情绪里,浑然忘了周遭的人……

暗室无声。

门口的人也屏紧了呼吸……

兄妹相拥不是很出格的事情,但这对兄妹不一样。

他们太俊美太好看,高大的囚犯将军和娇弱的艳丽女郎,一个满是破碎感的大男人和一个娇小可人的小娘子,画面怎么看怎么令人心潮澎湃,怎么看怎么觉得美好又遗憾,恨不得他们永远这样抱在一起才好。

当然,这样想的人不包括敖七。

敖七看得眼睛都绿了,心口发酸,恨不得将鳌崽丢过去阻止他们。

但他没有理由。

拳头攥了又攥,鳌崽还趴在他的颈窝上,让他动弹不得。

他没有注意到,暗房外的阴影里,裴獗看着抱在一起的患难兄妹,脸色明明灭灭……

看守先发现裴獗,抱拳行礼,“大将军。”

其余人从那对兄妹俩拥的画面里回神,齐齐低头,“大将军。”

冯蕴没有即刻从温行溯怀里起身,而是靠着他扭过头去,吸了吸鼻子,一副见到亲人后脆弱无助的样子。

“将军来了?”

裴獗淡淡开口,“温将军,可想明白了?”

温行溯抬头。

他坐着,看裴獗的身躯更显高大。

乱世出英雄,强大狂妄的一方霸主,温行溯见得很多,但裴獗很不同,他狂而内敛有勇有谋。

不知为什么,看到他,温行溯突然想到萧三。

甚至可以想见,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

他低头看一眼冯蕴,温声一笑,“温某说过,落入将军手里,任凭宰割,但温某身为信州守将,擅离职守已是大罪,再归降将军,如何还有颜面立足于世?”

裴獗道:“良禽择木而栖,何以为降?”

温行溯苦笑,摇摇头,掌心在冯蕴后背轻拍两下。

“腰腰,你先回去。这里潮湿,你身子不好,不要久留。”

“大兄……”冯蕴抬头。

四目相对,温行溯脸上不见身陷囹圄的困苦,永远那么温和平静,好似再恶劣的环境,也无法撼动他分毫。

“好。”冯蕴双手紧紧搂他一下。

待她起身朝裴獗行礼,情绪已恢复如初,一脸带笑的漠然。

“多谢将军成全。”

说罢看一眼温行溯,又对裴獗道:“我在外面等将军。”

她有话要说。

裴獗面无表情,对敖七道:“带回中军帐。”

敖七垂眸,“明白。”



冯蕴在中军帐里等待了约莫两刻钟,裴獗才回来。

她笑着迎上去。

“如何?将军可说服大兄了?”

她眼睛澄净,好像当真希望温行溯投诚晋国一样。

裴獗靠在帐门上,没有动,“你们下去。”

这么吩咐,当然指的是其他人。

冯蕴侧目看着敖七,“劳烦敖侍卫带好鳌崽。”

敖七的喉头好似被什么异物卡住,他察觉出二人间的气氛紧张,很想说点什么,可那是他从小就敬畏的舅舅,有着天然的,难以突破的压制力。

他抱住鳌崽,同其他人一样退下。

眼神却久久落在冯蕴身上,满是担忧。

门帘搭落下来,将裴獗那身甲胄衬得越发冰冷硬朗。

“将军?”冯蕴的身子有片刻的紧绷,那是来自身体的记忆,但很快又松弛开来,淡定地浅笑。

“为何不说话?”

裴獗:“你说。”

唔!这是等着她开口……

冯蕴在那双冰冷的目光注视下,沉默片刻,将那些迂回的假话,咽下去。

裴獗只是不爱说话,但他不是不懂人性,更不傻。

她走近,站到裴獗的面前,抬起头来,直视着他的眼睛,“将军想要我吗?”

见裴獗默不作声,她眉目舒展温声一笑,“我知道,将军想。”

在裴獗身上,冯蕴其实有很多的经验,但最有效的永远是最直接的——

她将手轻轻搭上裴獗的肩膀,见他没动,当即就得寸进尺的滑到身前,隔着甲胄轻轻游走……

“将军身上真是硬……”

裴獗喉结微微滑动,脸色比方才更冷。

他一把捉住冯蕴的手,往前一拉。

“想救温行溯,不惜以身相许?”

冯蕴撞在他身上,仰头微笑,“我的心思,从不隐瞒将军,也瞒不住。但将军的话……嗯……第一句对,第二句却不对。”

裴獗黑眸沉下。

她道:“我想救大兄千真万确,但以身相许……这话我不爱听。”撩起一弯美眸,女郎唇角微扬,一身温软已贴上去,妖精似的绽放开来,“将军真男儿,哪个女郎不想占为己有?”

声音未落,又轻笑,“是我想要将军,让将军以身许我。”

裴獗身子僵滞。

他此刻的表情,不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是冯蕴未曾见过的,大概从没想过会有女子说出如此离经叛道的话,他眉头紧锁,好似窒住。

“将军可愿意?”冯蕴剜一眼他下腹,“看来将军是应了?”

“荒谬!”裴獗拉住她的手将人拽开,冷面冷声地道:“为救温行溯,你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冯蕴摇摇头,声音里流露出几分半真半假的叹息,“我不会用这种事来侮辱将军,侮辱大兄。”

“哦?”裴獗仿佛听多了她的假话,黑眸里有难得的一抹嘲弄,“姬是真心?”

冯蕴肃然点头,正色道:“齐帝萧珏昏庸无能,竟陵王萧三郎更是小肚鸡肠。大兄回齐不仅屈才,还是狼入虎口。而将军不同,将军素来心胸宽广,凛然大气……”

她低低地笑一声,察觉到裴獗眼眸幽黑,又认真道:“将军这样的人,才配得上我大兄这种惊才绝艳的名将。不然,他再有才干如何?不战死沙场,只怕也会因一句功高盖主,死在自己人手上。”

这几句话不算违心。

下意识听,可见真诚。

“我是诚心盼着大兄能跟着将军干一番大事……”

她说得严肃,意有所指。

乱世天下,扯旗称王登高一呼的人不在少数,以裴獗的实力,只要他想要,不说即刻得天下,控制几座城池,也可图谋江山……

小说《女俘》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



晌午刚过,营里便有命令下来。

大军即将拔营,离开燕子崖,但冯蕴并二十美姬要随辎重队伍,第一批出发。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辎重队的车马一眼望不到头,滚滚潮水般往前流动。

小驴车夹在中间,仍由阿楼驾着,鳌崽也美滋滋地躺在上面酣睡。

冯蕴坐上驴车,众姬步行陪同。

这样的区别对待,让林娥很是愤愤不平。但她昨日挨了打,脸上还伤着,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凑过去转弯抹角地求看押的敖七,能不能也给她弄一辆代步的车。

敖七看不到美人们的委屈,恶声恶气地回应:

“你们能跟冯家女郎一样吗?大将军对她另有青眼,对你们可没有。老实点,好好走路,别逼我用铁链拴了你们……”

阿楼低低嘁声,“那叫什么青眼?那叫瞎眼。”

他家十二娘那般神仙姿容,大将军愣是看不见,还把她当囚犯,跟那些歌舞姬看押一起,阿楼很不高兴。

敖七狠狠瞪他一眼,内心也有疑惑。

舅舅少言寡语,不善多谈,但昨夜详细询问了水患示警的事情,接着便格外开恩,允许冯家女郎使用她的小驴车,还特地派他来看守……

此事很有古怪。



辎重队伍走得慢,夜里也不休息,众姬个个娇美也个个娇气,吃尽苦头才回过味来,想起冯蕴说的那些话……

“冯十二怎知,夜里就没法歇息了?”

“我偷偷告诉你们哦,我好像听人说过,十二娘幼时开过天眼,聪慧绝顶,连太傅都称她为女神童,后来因为泄露了什么天机,害死生母,这才被老天收回了神识,整个人变得痴痴傻傻的,没了灵气……”

“开什么天眼?人家说那是疯病犯了!”

“嘘!小心让她听见。你看她像疯傻的样子吗?”

“呜呜我才要疯了,有人可怜可怜我吗?脚磨破了,走不动了……”

众姬走得哭天哀地,冯蕴在颠簸的小驴车里晃晃荡荡,睡得也不是很安稳,一路做着颠三倒四的梦……

梦里有绝情无义的萧三郎,也有她和裴獗纠缠的三年。

三年里,裴獗没给过她名分,她也没有存过希望……

当她像个物件似的,被父亲送给裴獗的时候,还不知道生父和后母的好计,不知道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冯莹会嫁给她的未婚夫萧呈,不知道人家早起了心思,还当自己献身敌将是多么伟大的牺牲,成天盼着阿父和萧郎会打过淮水,夺回安渡郡失地,救她回家……

说来可笑,上辈子自从阿母过世,她整个人就糊涂了,昏昏度日,噩噩不醒。一直到惨死在齐宫,惨死在冯莹得逞的笑声里,一直到被所有人抛弃,这才彻底清醒……



天亮时分,辎重队伍停下来休整,在原地生火做饭。

冯蕴再一次变戏法似地从她的小驴车里拿出炊具和食材。半袋干菌泡发好,煮出一大锅菌汤,再放上一点盐。

菌汤香透了整个辎重营。

现下的处境和前世截然不同,冯蕴有了真切的重生感,心情也好了许多。她给敖七盛了一碗菌汤,直美得他“滋溜”不停,差点把舌头吞下去。

“汤里煮的是何物,怎会如此美味?”

他从未吃过菌子,不由问东问西。

冯蕴也说不清楚她怎会知晓哪些菌子可以食用,哪些菌子有毒。

好像这些本事,是她打娘胎里便会的。只是后来生母过世,她饱受刺激后意识渐渐退化,再次重生,这些本领又突然间回来了。

“咳!某也来尝尝……”

覃大金背着双手,厚着脸皮挤过来要了一碗。

鲜汤入嘴,他神色猛地一变,大为吃惊。

“鲜美!瑶池玉食也不过如此吧?”

这人昨日挨了三十军棍,屁股差点打开了花,走路还一瘸一拐的,但不妨碍他的嘴巴叭叭不停。

“营里食物紧缺,将士们成天糗糒麦团,胡饼就水,没油没盐没滋味,嘴里很是寡淡,要是可以采些菌子回来煮汤就饼,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他眼下青黑一片,为粮草忧虑不安。

就冯蕴所知,北雍军将要面临的粮草问题,远比覃大金所说的要严重许多……

冯蕴的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我可以带人上山采菌,为贵军寻找食物。”

覃大金吓白了脸,一口否决。

“不可不可,大将军怪罪下来,某可担待不起。”

不论冯十二娘以前什么身份,未来什么身份,眼下她都是北雍军的女俘,大将军没有发话,谁敢让她离营?

冯蕴笑了下,“不如禀明大将军知晓,看大将军如何说?”

路面积雨,匆忙赶路的辎重队伍,很是疲劳。冯蕴一直没有见到裴獗,也不知道他存的是什么心思,一直到队伍到达界丘山扎营地的时候,覃大金才带来好消息。

“大将军有令,女郎可从二十美姬中挑选四人为仆,并领伙头兵上山采菌。”

这个结果令人意外。

众姬更是面面相觑,不敢置信。

同是女俘,大将军单独赏给冯十二娘四个仆婢,意味着什么?将军嘴上没说收她做姬妾,却当她是自己的姬妾在看待。

将军令到的那一刻,冯蕴明显感觉到周围押送的士兵对她态度有了变化,之前热辣辣的目光收敛了,有些不敢再多看她。

冯蕴没什么表情,美眸黑漆漆的,目光散落在众姬的脸上,淡淡开口。

“谁人愿意随我上山?”

乱世女子,身若浮萍。

冯十二娘自身难保,跟着她会有什么好前程?但跟着将军,从此就有了依靠……

做姬妾,还是做仆役,对美丽的女子不是难题……

最初只有大满和小满走到冯蕴的身边,他们是冯家的奴仆,奉命而为。

至于其他人……

好半晌过去,才有两个人应声。

“妾愿随十二娘左右。”

“还有我……”

一个是歌姬文慧,正是对负心汉死心的时候。

还有一个名叫应容,她是个绣娘,当初从万宁郡逃难到安渡郡来,投奔嫡亲舅舅和青梅竹马的表哥。

这次献美,亲舅舅用她从冯敬廷手里换了秋绢两匹,粟米二十石。

冯蕴点点头,从小驴车里取出弯刀挂在腰间,再把鳌崽丢入背篓。

“走。”



几天的雨下来,山里菌子很多。

冯蕴看到可以食用的菌类,会停下来仔细教伙头兵辨认,再讲解食用菌与毒菌的不同。

一群人震惊不已。

时人会采摘桑、槐、榆、柳等树上长出来的木耳食用,但这些不明之物,营里是一概不碰的。

冯家女为什么懂得这些?

可不像世家大族娇生惯养出来的女郎……

伙头兵们很是兴奋,采菌菇、挖野菜、打猎物,忙得不亦乐乎。

敖七和一个叫左仲的侍卫跟着冯蕴。

乍一看,他们像是冯蕴的侍从,而不是看守。

小满性子比大满活泼,大声说笑。

“大将军爱重十二娘。”

“往后十二娘会有大福分。”

“我等跟随女郎,也会有福享。”

小满很乐观。

大满对小满的乐观却悲观。

世上的儿郎大多薄幸,十二娘再是貌美,总会有迟暮的那一天。在这样的乱世,容貌好坏无非卖妻卖女时的价码不同……

冯蕴一言不发,好像听不见小满的话。

她用弯刀将挡在身前的荆棘砍断,踩着湿漉漉的草丛速度极快地往大山深处走。

鳌崽不知何时从背篓里一跃上树。

小野兽似的,不过眨眼便消失在眼前。

片刻,它又从树的另一端窜出脑袋。

嘴里叼着一只小山鸡。

扑!血淋淋的小鸡跌落下来,在地上扑腾。

小满吓得花容失色,“啊——”

冯蕴嘘一声,“蹲下!有大货。”

双满立马紧张起来,靠在她身边。

冯蕴握紧弯刀,美眸坚定。

一片茂盛的大叶植物长在满是杂草的林间,就像是农人耕种过又废弃的田地,一头野猪原本在土里拱食,发现有人过来,撒丫子就跑……

嗖!鳌崽从林中跃起便是一爪。

兵士们兴奋地握紧武器,围上去……

有猪肉吃了!

嚎叫声和欢呼声响彻了山林。

可是冯蕴的目光并没有在受伤的野猪身上,而是望向杂草林里的那一片大叶植物。

“这是何物?”敖七好奇问。

冯蕴脸上已恢复正常,“芋子。”

“芋子?”敖七眼神发亮,“它可以食用?”

冯蕴没有回答,放下背篓走过去,将野猪拱出来的芋子捡起观察。

是红芋,很大一片红芋。

敖七看她若有所思,很是着急。

“女郎快说,可不可食?”

从北晋来的敖七没有吃过芋子,但齐国南方早有人将它当成果腹的食物栽种。

冯蕴道:“可食,又不可食。”

敖七问:“这从何说起?”

冯蕴道:“若得其法,便可食用。反之,毒性极大。等我面见大将军再说。”

她将捡来的芋子丢入背篓,唤一声鳌崽。

鳌崽从树上精准无误地掉入她的背篓,两只爪子乖顺地攀上冯蕴的肩膀,不知吃到什么美味,满足地舔嘴。

冯蕴温柔地抚摸它的脑袋,“今日你可算是得意了……”

敖七看着,莫名有点嫉妒那只丑猫。

一行人抬着野猪,背着一篓篓野菌满载而归。

刚回营就听说大将军来了,有士兵在私下里打赌,猜将军会给冯氏女郎一个什么名分。

不料冯蕴放下背篓便主动求见裴獗。

人在帐外先行礼,开口便惊人。

“冯氏女愿为大将军谋士,替大将军筹措粮草,以备军需。”

不做帐中姬妾,要做帐前幕僚?

冯家女郎怕不是疯了?

自古哪有女子做谋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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