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钗笑小说阅读 连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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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宋妧 著  

剧情简介

男女主角分别是宋妧沈席玉的其他类型小说《金钗笑小说阅读》,由网络作家“宋妧”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沈席玉的夫人,老燕王的女儿。他提到「夫人」时,神底缓缓漾出脉脉温情,仿佛在谈论至亲之人。我蓦地心头一紧,苦涩弥漫至心头。外面都传他杀了燕王,抛妻弃子,如今看来,却并不是这样。

《金钗笑小说阅读》精彩片段

那时候他,好看得紧,身体紧实有力,肌肤光洁如玉,远没有今夜的斑驳骇人。


我涨红了脸,轻轻拂过沈席玉肩颈的疤,「你怎么弄的?」


他勾起唇角,「拜小姐所赐,如今瞧着,倒知道心疼我了?」


原来我爹当年下了狠手。


「疼不疼啊……」我泫然欲泣。


沈席玉脸上的笑容一收,毫不留情地把我埋进被褥里,沉着脸冷喝:


「疼,别碰我,睡觉。」


沈席玉闭眼躺在外侧,牙关紧咬。


我没料到他能发脾气,战战兢兢缩在被褥里。


梦里,我又回到当年。


锦衣华服的青衣男子骑在枣红马上,居高临下地道:


「宋小姐,你和我是天作之合,我劝你乖乖应下这门亲事,否则,身边的人缺胳膊少腿的,可别怪我。」


一转又是个雨夜,我在昏暗的柴房里醒来,衣衫褴褛,身上伤痕遍布。


我娘劈开门冲进来,抱着我嚎啕大哭。


对于那段过往,我记不太清楚,只知道从那时起生了病,一听嫁人就怕得要死。


可我待在沈席玉身边,再睁眼,已经天亮。


沈席玉穿着妥当,将一块玉佩递过来,让我给他系。


我脑子懵懵地,稀里糊涂地给他系在腰间,就听他不冷不热地丢下句:


「三日后,夫人来营,摆清自己的位置。」


沈席玉的夫人,老燕王的女儿。


他提到「夫人」时,神底缓缓漾出脉脉温情,仿佛在谈论至亲之人。


我蓦地心头一紧,苦涩弥漫至心头。


外面都传他杀了燕王,抛妻弃子,如今看来,却并不是这样。


当年他离开王都,不知所踪,天下刚乱,哀鸿遍野。


他是怎么活下来的我不敢想。


燕王对他有救命之恩。


沈席玉绝不可能做出恩将仇报之事。


如今沈席玉心尖上的人,已然是正房夫人燕月了。



压住心底的惆怅,我低眉顺眼地应道:「是,妾身一定不跟夫人顶嘴。」


只见沈席玉笑笑,云淡风轻道:「不会兴风作浪,本王娶一个外室干什么?」


我傻了。


他什么意思?


让我跟夫人对着干?


看出我的拒绝,沈席玉抛出第二个选择:「或者,你更愿意当人凳?」


「……」


我一瞬间想到了无数种可能性,最终断定,沈席玉想借我的手,让他夫人吃醋。


我娘教了我十几年如何当一个正室夫人,可没教过我如何当个兴风作浪的小妾。


如此重任压在我脆弱的小身板上,我惶恐啊。


「我想写家书。」


争风吃醋的事,得问我们家姨娘。


沈席玉眼神晦涩地打量我一眼,在桌上摊开纸,示意我过去。


可他就在旁边盯着,我提笔半天落不下一个字。


「怎么了?」沈席玉眉宇间隐隐生起不耐。


我扭扭捏捏,最后硬着头皮,在他的注视下,写道:「姨娘安好,敢问姨娘,如何勾引夫君……」


沈席玉:「……」


我觉得不够,又补充道:「能气死主母的法子有哪些?」


我悄悄看了一眼,发现沈席玉板着那张俊脸,眉头越皱越紧,似乎不太满意。


这关乎着我的生死存亡,我不得不继续道:「最好让他家宅不宁,宠妾灭妻——」


「好了。」沈席玉无情地抽走我的家信,「老三,送走。」


我急着伸手去够,「求求了,让我再写一句吧,我还没报平安呢……」


沈席玉举得更高,俯下身子讽道:「你是人质,报什么平安?」


是啊,他恨我家,巴不得父亲母亲在家里哭死。


我不是夫人燕月,我没资格跟他谈条件。


第三日,夫人到了。


原本沉寂的军营顿时热闹起来。



燕月是老燕王的亲闺女,是他们真真正正的自己人。


比起对我的客气,军营里的人对夫人,是发自内心的亲近。


这天,我起得极早,特地打扮地花枝招展。


出门时,沈席玉早已立在外头,瞧见我的装扮,不动声色看了很久。


马车远远驶来,兰色幕帘低调厚重,少顷,车停在人前。


一双手从里面伸出,拨开帘子,露出一张英气逼人的脸。


我愣住了。


燕月梳着高马尾,窄袖骑装,丹凤眼,柳条腰,四肢紧实,英姿飒爽。


真是……帅气得很。


沈席玉神情柔和了些,「怎么没骑马?」


「容它歇歇。」夫人从车辕上跳下来,步履轻快地走到我面前,毫不在意地打量几眼,「纳的妾?」


「嗯。」沈席玉并不反驳。


夫人仔细围着我转了一圈,「你喜欢这种的?」


就差把「庸脂俗粉」写在脸上了。


「弱不禁风的娇花哪哪都有,等打下王都,你想要几个要几个。」


沈席玉轻笑一声,不予置评,反倒叫我先回去。


眼看他们进帐,我找了个隐蔽之地听墙角。


「三个月后,雍王借调的兵马可直抵王都城外,到时候咱们合力攻打,王都必败无疑。」


燕月清澈的声音极具标志性,


「沈席玉,你到底怎么想的?明明你可以早几个月拿下王都,非得搞和亲。怎么,宋家的仇非报不可?」


「非报不可。」沈席玉一字一句道,「当日所受之辱,我要她悉数还来。」


「那倒也是,谁能想到宋氏小姐会下此狠手。」燕月叹了口气,「要不是我捡着你,怕是连命都丢了。」


我越听越震惊,当年我爹到底对人家做了什么?


还想要他的命!


难怪他身上伤痕遍布,我触摸的时候,沈席玉眼底压着一层不见光的阴翳。


沈席玉竟然误以为是我做的。


不远处传来守备军脚踩枯枝的声音。


我不敢多留,匆匆逃回营帐去。


沈席玉一定误会了什么,可我该如何解释呢?


我想了半日,无从开口。


强行解释只会在沈席玉伤口上撒盐。


从王都出来前,王君曾经语重心长地说:


「宋小姐,正所谓英雄冢,温柔乡,你为百姓献身不丢人,只要能拦下燕军,朕保你家世代荣华富贵。」


要不献身吧?



我是太尉千金。


生不逢时。


娇生惯养了许多年,眼看到了出嫁的年纪,天下大乱。


十八路藩王一个塞一个凶猛,对王都虎视眈眈。


其中最猛的,便是燕王沈席玉。


藩王中的后起之秀,一月之间,连下数十城。


如今,燕军已经在王都十里之外安营扎寨了。


沈席玉原本就是个一穷二白的破落户,逃荒路上差点饿死。


老燕王收留他,给了口饭吃,并招他入赘。


没几年,沈席玉斩了人家,坐上藩王之位,摇身一变成了矜冷清贵的新任燕王。


要多讲理有多讲理,说是书香世家出来的贵公子也有人信。


只有王都的大官知道,沈席玉送来谈判的人,要多蛮横有多蛮横。


是个披着华丽皮囊的强盗。


盛夏时节,炙热的暑气驱不散我心底的寒。


一刻钟前,父亲下朝回来,端着茶坐了半日光景,一句话不说,气叹个不停。


我母亲差点哭断气,


「我的妧妧身娇体弱,吹个风都要生病,怎么能送去王都之外,给他当妾!」


我爹云缭雾绕,愁容满面,「夫人,燕王没说让妧妧做妾……」


「呸!你当我不知道他家中早有妻室?」母亲扯着嗓子,大有不想活命的架势,「燕王燕王!说得好听,他就是咱家出去的马夫?要不是你当初心狠,那样对他,他能恨上咱们?」


我家当年,对待沈席玉,的确算不上好。


叫人家当牛做马,受尽折辱。


沈席玉还做过人凳,下雨天跪在地上,被我沾满泥泞的绣鞋踏着上车。


如今他富贵发达了,我吓得小脸煞白,哆哆嗦嗦一句话说不出来。


我爹胡子一吹,两眼一瞪,「他不惦记妧妧我能打他!」


是,他也惦记过我……


我拒绝了……


罪加一等。


「我不管!妧妧不嫁!」母亲嘶吼道。


我爹两袖一摆,气呼呼冷笑,「行,不嫁!燕王打进来,咱们一起死!」


从谈判到现在,半个月,沈席玉已经辞了八次王都送去的婚贴。


不是嫌李家小姐娇气,就是嫌王家小姐病痨。


皇帝灵机一动,连夜修书送往沈席玉军营,「宋家小姐可否?」


宋妧,也就是我。


比李家小姐更娇气,比王家小姐更病痨。


沈席玉二话没说,派使臣回了句:「可。」


这是寻仇来了。


眼看他们越吵越烈,我忍着眼泪从椅子上站起来,「爹娘,别吵了……我嫁。」


早晚都是死。


我走在爹娘前面,也算尽孝。


出嫁那天,我娘哭得肝肠寸断,我也哭成了泪人。


家里没有陪嫁丫鬟,因为沈席玉说,他什么都不缺,只要人。


天朗气清,王都万人空巷,百姓都来为我送行。


我穿着流光溢彩的喜服,浑身挂满昂贵珠宝。


若不是怕折断我纤细脆弱的脖颈,皇帝还想把一串沉甸甸的东珠挂上。


他眼含热切,说,我是王都的恩人,要走得体面。


十里路,走了一天。


我便足足哭了一天。


既害怕又无助。



等到天色完全看不见了,远处依稀闪出橘色的光晕。


星星点点,幽夜将至。


人死到临头,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


沈席玉一句话,斩了江陵太守三十八房姨娘的头,悬在城门示众,至今还没取下。


这种说一不二的狠毒性子,我一个花瓶斗不赢的。


明日,我的头,便会送回王都去。


我听着轿外传来马蹄声,泪痕干涸,面露麻木。


少顷,外面有个男人骑着马来,冷冰冰质问:「怎么这么慢?」


「大人饶命!」


抬轿子的轿夫是要活着回去的,他们慌乱跪了一地,轿子歪歪斜斜落在地上,差点把我甩出去。


时隔多年,再次听到沈席玉的声音,我呼吸急促,懊悔不已。


早知道当年就收敛些,好好待人家,还能留个全尸。


我爹语重心长地告诫过我,到了别人的地盘,要懂得服软,这样能少吃一些苦。


于是我手脚发软地掀开帘子走出去。


黑灯瞎火,只见有个身量高大的男人挡住了火光。


我垂着眼飞快走去,牵起男人粗糙的五指:「夫君莫怪,是妾身不好,让夫君就等了。」


一时间,只有林间簌簌的风在响。


我斗胆仰头,借着灯火的光,看清眼前的男人。


浓眉大眼,胡须好像刀枪林立,魁梧骇人,像极了我爹桌案上供奉的关公。


我惊恐地张大嘴,哆嗦得更厉害了。


沈席玉怎么变成这样了?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我腿一软,阴差阳错栽进他怀里,硬着头皮柔声唤道:「呀……夫君……头好晕。」


主动投怀送抱,总不会错。


谁知不远处,传来一声云淡风轻,不冷不热的讽笑,「怎么?你是瞧上本王的下属了?」


熟悉的音色从不远处传来,听得我头皮发麻。


多年过去,即便站在漆黑的荒野,我一眼就认出了沈席玉的身影。


并不单薄,也不厚重,是恰到好处的身量,个头高挑。


说话的时候尾调会隐隐上扬,听来像阴恻恻的调侃。


当年他用肩膀,扛着我越过墙头,摘刚熟的春桃。


肩膀染满泥泞,眼中盛满柔光。


如今却早已物是人非。



沈席玉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惊觉方才的乌龙可能会叫我丢命,于是提着累赘的嫁衣,叮叮当当追进军帐。


「夫君,我错了。」


白烛跳动摇曳,屋中朴素,唯一的红便是我身上的嫁衣。


沈席玉丝毫没有娶我的意思。


果然,我是做妾来的。


我战战兢兢地跪在床下,大气不敢喘。


「抬起头来。」


沈席玉的声线如珠落玉盘,周身围着一层浑然天成的贵气。


只是语气不大好。


我怯生生地抬头。


入眼先是他华贵无痕的天青色衣袍。


往上,是束缚窄腰的玉带和环佩,青玉色的穗子垂在柔软的被褥间。


最后,是他的脸。


棱角分明的轮廓,剥削紧抿的唇,锐利深邃的眸,长开了一些,比之当年,更加俊美。


传言不虚,如今较王都的贵公子,一般无二了。


他忽略我湿润的眼角,稳坐高榻,薄唇勾起一抹冰冷的微笑,


「本王当年怎么伺候小姐的,小姐可还记得?


我惶惶抬眼,对上他沉静如水的眼眸,心头一惊。


当年沈席玉时时刻刻跟在我身边,我一句不喜,他便替我挡下王都世家公子抛来的绣球花。


我任性娇纵,犯了错,爹爹第一个打的便是他。


因此沈席玉不光不受我爹待见,更不受整个王都世族的待见。


他因为我吃了许多苦。


可当沈席玉站在青涩的雨里,双眸黑沉坚定,「小姐,我心悦你。」


我搅弄着帕子,后退一步,「你我……身份有别,我想了很久,我们还是算了。」


轻飘飘一句话,把我和他的情意,一笔勾销。


沈席玉眼底的明光一寸寸消失,隔天就被家丁打出了府。


这是我对他说过最后的话。


如今他要我伺候他。


要命。


万一毛手毛脚把沈席玉惹毛了,死得更快。


「怎么?不会?」沈席玉反手一提,将我拽进去,翻身扣住我纤细的脖颈,笑得温吞渗人,「刚才对别人投怀送抱的时候,倒是轻车熟路,到我这儿,便不行了?」


我脸一白,「认……认错了……」


「才分开几年,小姐就不认识我了?当初朝夕相对,是喂狗了?」


沈席玉显然已经恨上了始乱终弃的我,冷笑一声,玉指一挑,卸了我身上的珠宝。


「当年用哪只脚踩了本王的背?」


我快被沈席玉的气势吓死了,视死如归道:「两只脚。」


「哦……」沈席玉不紧不慢替我把鞋子脱了,把在手里细盘,「柔若无骨的,你说,捏碎了如何?」


「我错了……求求你饶了我吧……」


「饶了你?」他顺着脚踝往上,在我的小腿处打转,起一抹不带温度的笑,「小姐始乱终弃的时候,可曾想过今天?」


我双足保养得极好,沈席玉爱不释手地把玩着,偶尔用大了力气,我脚背便会留下一处红痕。


救命啊……


我硬着头皮,打算主动一点,少受点罪。


来的路上,喜婆教得匆忙,我学得也匆忙,因此忙活一通后,我卡壳了。


白烛燃过大半,光线昏沉。



室内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你口口声声说的自愿和亲,又是骗我的,对吗?」他声音轻得不能再轻,眼底蓄满阴翳。

这句话问得我哑口无言,再次抛下他,是事实。

沈席玉语气是掩饰不住的失望和心灰意冷。

「我原以为,你心软,顾念旧情,甚至……」沈席玉自嘲一笑,「是喜欢我,才愿意嫁过来。」

「你别这样……」我抖着双手抓住他的衣袍,「我喜欢你的——」

「够了!」沈席玉冷喝一声,深吸一口气,稳住情绪,「我倒宁愿你一开始就拒了,也好过被你给个甜枣,再打一巴掌。」

屋中烛火跳动,发出噼啪声。

沈席玉背对我,坐在远处的小凳上,明黄的衣裳半掩在暗影里,侧脸露出一丝疲惫。

我赤脚走过去,缓缓跪下,「陛下,祸不及家人,我以命相抵,求您放过他们。」

沈席玉额角的青筋跳了跳,「起来。」

我执拗地垂下头,听凭发落。

「宋妧。」沈席玉的声音很轻,「你以为,朕要报仇,你会活到今日?」

我茫然地望着他,「陛下想怎样?要贱妾打掉孩子,继续伺候您吗?可以的。」

沈席玉差点咬碎后槽牙,用杀人的眼光死死盯着我,

「宋妧,你给朕听好。朕不在意孩子是谁的,朕也不在意你喜欢谁,朕只问你一句:走还是留?」

短暂的寂静之后,我挫败道:「留。」

沈席玉骤然攥紧拳头,骨节泛了白。

他盯着漆黑的夜色,似乎下定什么决心,于是扭过头来,眉眼压得低低的,

「宋妧,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再骗我,我不敢保证会做出什么来。」

「我晓得……」

沈席玉倏然起身,解下衣服。

我惊惧地后退一步,「你想干什么?」

这表情大概刺痛了沈席玉的眼,他讥讽道:「留的意思,你难道不知?」

「我还有孩子。」

「朕没那么卑鄙。」他冷哼一声,一把提起我,丢进床里,「还没到对一个身怀六甲之人感兴趣的地步。」

他自己横在外侧,放下帐子。

我则傻愣愣地坐在靠墙的位置,看他闭上眼。

「过来,暖床。」他闭着眼吩咐道。

我狂乱的心跳并没有因为他的闭眼而消停。

沈席玉尽在咫尺,我仍旧不可抑制地乱了心,沉默半晌,慢吞吞扯过被子,躺在一旁。

「暖床还用朕教你?」

凌冽的话语点醒了我,此刻我该贴过去。

说是暖床,此刻沈席玉身边,却是最暖和的地方。

我挪了挪,将头轻轻枕在他胳膊上,缩在他身下一个刚好能容纳我的空挡。

再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手搭在了沈席玉的胸口,抓住他的衣襟。

这是最令我安心的方式。

沈席玉没再说话。

自从恢复记忆后,我还是第一次睡在沈席玉身边。

梦魇破天荒在今夜变得浅淡无痕。

后半夜我依稀记得自己哭了,没了以往的惊惧,却满心哀伤。

我似乎在梦里喊了沈席玉的名字,有人拍着背,轻轻哄着,折腾了好几次,才昏昏睡去。

第二日清晨,我睡眼朦胧地睁开眼睛,撞进沈席玉一双暗沉的眸子里。

他冷着一张脸,赤裸的胸膛上搭着我的手,还有几个牙印,前襟早就被攥得皱皱巴巴的。

「松开,朕该上朝了。」

他声音带着清晨的哑,和淡淡的不悦。

我脸一红,匆匆撤掉手,局促地抱着被子坐起。

回忆起昨晚,我突然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叫了沈席玉的名字,梦中哄我的,是不是他。

沈席玉背对着我穿衣裳,我一时出了神,直勾勾盯着他看。

直到他回头,与我四目相对。

我才恍然发觉自己失态,耳根红了一大片。

昨日午后,行宫里闹得不可开交。

陛下抱着小娘娘,脸色煞白,把御医一股脑地叫进去,挨个诊脉。

断定小娘娘只是睡着后,他松了口气,将所有人逐出来,抱她上榻的时候,手都是软的。

原以为终于消停了,众人都松了口气。

谁知到了后半夜,小娘娘凄厉地喊「王家……救命……」什么的,还直呼陛下的名讳。

隔着窗只听陛下耐着性子哄,许久声音才消下去。

他从行宫里出来时,天已蒙蒙亮,气压低沉,扣子都系错了。

李恒忠暗暗瞧着他的脸色,提着拂尘不敢多言半句。

陛下连续几日未眠,处理完前朝大事,方一抽身便急匆匆来行宫看小娘娘,谁知惹出这样大的乱子。

李恒忠没开口,沈席玉却先发话了。

「旧都王氏还有多少人?」

李恒忠低着头,暗暗搜刮肚子里的消息,王家?

旧都王丞相一家,城破时早就散的干干净净。

于是道:「不多了,主家攻城时死了不少,家仆四散在各地。」

「找出来。」沈席玉语调平静得可怕,「一个不落。」

他低头,抚摸着手背上的血痕。

这是方才,宋妧睡梦中抓伤的。

她声音凄厉痛苦,简直前所未见。

沈席玉的心底没由来升起一种恐惧。

数日前,他被宋妧的啜泣声惊醒。

她浑身冷汗,期期艾艾地喊他名字,哭得好不可怜,原以为是凶了她,害她受惊,偷偷安抚良久。

今日细想,这其中,未必没有缘由。

当年王家上门,宋妧婉拒,之后呢……



这个疯子!

沈席玉一脚蹬在椅子上,靠近,字字清晰,声音冷冽,「毒妇,还我孩子命来。」

他眼底是一抔看不见的黑,无一丝情绪波动。

燕月只在战场上见过沈席玉,就像个杀神,不死不休。

她一定要想法子救自己一命。

燕月死命地拍打着沈席玉的手腕,用仅有的气音挤出几个字:「小姐、嫌你脏——」

沈席玉乍听到这几个字,倏然松了手,一剑插进燕月的肩膀,「你再说一遍。」

燕月捂着脖子,剧烈咳嗽,伏在椅子上,气若游丝地盯着沈席玉,露出一抹癫狂的笑。

「小姐嫌你脏,所以你碰过的东西,她都不要了。」她怪声怪气地开口,粗嘎的嗓音仿佛将沈席玉的耳膜割破。

沈席玉将剑插深了些,问:「你为什么知道……」

燕月猛得摔碎虎符,在周围不断增加的守备军中,咧开嘴笑了。

「因为我就是那个侍女啊……」

沈席玉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在王都郊外追你的,拿鞭子缠你的,用矛刺你的,都是你的属下,是你日后委以重任的燕王旧部。」燕月笑的得意,「先骗你,再拉拢你;先杀你,再救你。投靠仇人的滋味,如何啊?」

沈席玉转了转手腕,剑便剜着燕月的肉,血汩汩流出。

燕月晓得他动了怒,亦知道沈席玉心狠手辣,两军对垒,她赢不过他。

可是如今四周都是她的人,沈席玉终会变成她脚下的一条狗。

燕月无视躯体的疼痛,故作轻松道:「太尉府掌各个州郡城防布局,全府上下固若金汤。只有你,能帮我打开突破口。」

她笑出声来,「英雄……难过美人关啊……沈席玉,我真庆幸,你是个大情种。耍点手段,就能让你背叛个彻彻底底。」

这些话,无异于往沈席玉心口上捅刀子。

他承认,南征北讨多年,是因为太尉府有天底下最全的沙盘图。

他耳濡目染,知己知彼,一坐上燕王之位,便势如破竹。

原来,他不过是燕月一早就相中的工具。

「沈席玉,别怨我。」燕月勾勾手,便有人将刀架在了沈席玉的脖子上,「你坏事做尽,那孩子的命,是替你祭天呢,再过不久,宋氏,也会一起下去陪你。」

沈席玉被带走了,走的时候深深看了她一眼,叫燕月无端生出一丝恐惧。

说心里不慌是假的,可她不后悔。

燕月咬住布巾,猛得拔出沈席玉的剑,疼出一脑门子汗。

国不可一日无主,她不敢杀沈席玉,软禁便成了权宜之计。

李恒忠死了,会有王恒忠,孙恒忠……

只要毒药源源不断地送进去,沈席玉早晚会成为废人。

在闺阁中养了足足一个月,我病好了大半。

如今,沈席玉消失了。

孩子也走了。

我一滴泪没掉,终日坐在门前,看着街上人来人往,一言不发。

我没有追问沈席玉去了哪里,家里也没有人提起他。

一切仿佛重新回到了我没出嫁的时候。

只是往来的百姓喜欢对着我指指点点,我的名声,反倒不如巷子里的寡妇。

父亲每每提着大烟斗,一个个驱赶。

他们就骂骂咧咧地跑远,「怕人骂,就别出门啊!」

父亲反骂回去:「我闺女愿意去哪去哪,她就是坐你家门前,你也得给我憋着!」

「不讲理!不讲理!」

那日午后,我去找了父亲。

「当年,您怎么把沈席玉赶走的?」

父亲一脸不屑,「还能怎么赶?打晕拖走的。就扔到王都外头的土坡,家仆便回来了。」

我将李恒忠告诉我的事和盘托出。

父亲紧紧皱着眉头,「怪不得沈席玉恨宋家恨得牙痒痒,原来有人从中作梗。」

「父亲,我要进宫。」

「不行。倘若真如你所说,燕月是罪魁祸首,你如何斗得过她?」

我腾得站起来,压住心底的疯狂恨意,「那就让我的孩子枉死吗?」

「沈席玉被软禁,谁能护得住你?」

父亲脱口而出,意识到自己失言,猛得刹住嘴。

「什么意思?沈席玉怎么了?」

父亲摆摆手,不欲多言,「妧妧,天冷了,以后少出门。这事,不许再想。」



混乱中,身后便有人狠狠扯出我的发,拉出太尉府的大门。

「好啊,终于找到你了。他们两个想调虎离山,差点要了我的命,只要你在我手里,我什么都不怕。」

我听声音,就认出了燕月。

听得出气息不稳,应该受了重伤。

狡兔三窟,燕月的到来,我一点都不意外。

她手劲极大,顺势掐住我的脖子。

我一言不发,任凭她拽住向远处退去。

空旷无人的街道上,太尉府的士兵源源不断地赶来,却无人敢上前。

燕月败了,如丧家之犬,将匕首横在我颈子上,喝道:「放我走!否则,她必死无疑。」

不远处,混乱的马蹄声如洪流滚滚而来。

我看到了两个浑身浴血的人影,一个是父亲,一个是沈席玉。

在他们身后,是千千万万奋战一夜的将士。

「妧妧,你别动!」父亲擦掉唇角的血,勒停马头,不敢寸进一步。

「燕月!放开她!」沈席玉在不远处踉跄下马,浑身染满了血。

他丢盔卸甲,露出伤痕累累的躯体,两手空空上前,「燕月,我放你走,你别伤害她……」

燕月玩味道,「好啊,你发誓。」

「好,我发誓,若有违背,我沈席玉不得好死!」

燕月冷笑一声,「你拿宋妧的命发誓!」

沈席玉抿着唇,没有说话。

燕月笑出声来,粗糙刺耳,「沈席玉,我真想不明白,天下美人多得是,区区一个破鞋,有何能耐把你迷得神魂颠倒?」

沈席玉沉着脸,眼底闪着烈烈寒光。

若不是燕月手里掐着我,他必然要了她的命。

燕月视若无睹,干涩的嘴唇贴在我耳边道:「宋妧,我和你打个赌,你死后,看沈席玉能为你守身如玉几年?」

我自始至终,没有喊过一句,对她的挑衅,也生不起丝毫波澜。

只是静静盯着憔悴了许多的沈席玉,「沈二,你能答应我个事吗?」

沈席玉眼睛紧紧盯着我,说:「好,我什么都答应。」

「休了她。」

话落,场中一片寂静。

燕月嗤笑一声,「到底是后宅之中的女子,皇后之位,你觊觎已久了吧?」

我没理她,静等沈席玉下文。

沈席玉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我与她,从未互许真心,亦无夫妻之实。休了便休了。」

燕月啐了一口,拉着我向后撤去,「说够了吧,说够了就——」

燕月的声音戛然而止,东方破晓,照亮了她的手背上不知何时出现的划痕。

一道道金光溢出云层,天亮了。

她的瞳孔映照着天光,闪现出一丝茫然。

少顷她笔直倒地,开始抽搐。

我木然低头,露出衣袍下一把小巧的匕首,匕首上淬了千机引,只要划破一点点皮肉,她的命便也注定了。

燕月拽住我的裙角,瞳孔涣散,似有不甘。

四周的兵马悉数围过来,却听到沈席玉一句胆战心惊地喝止:「都别动!匕首有毒!别惊着她!」

我捏着匕首,满腔恨意驱使下,跪在地下,将匕首送进燕月的心脏。

第一刀,是为当初的沈席玉;第二刀,是为了我死去的孩子。

燕月吐出血色的泡沫,含混地吐出几个字:「我不甘心……女人凭什么不可以……」

我眉眼垂得低低的,轻声说道:「我知道女子不易,但拿人心做祭,饱填自己私欲,你是罪有应得。」

燕月最后抽搐几下,眼珠盯着我,蒙上一层翳后,不动了。

弥漫了一夜的烟火,在天明时,悉数散去。

沈席玉一步步走来,生怕吓到我:「妧妧,松开手……」

我目光呆滞地仰头看着他。

沈席玉咽了口唾沫,在我面前跪下,握住我冰凉的手。

「好妧妧,松开吧……她死了。」

皇帝跪下了,在他身后密密麻麻的兵马如海浪般,顷刻间便也随着他跪了一地。

二十岁这年,我成了腰板最硬的人,家中的兵权抵半壁江山。

沈席玉二十八,铲除燕党,成了实权在握的皇帝。

短短一年,江山频遭劫掠,百姓贫苦,再无征战之力。

朝中的大臣再也没有力气为谁做皇帝谁拿兵权的事争执,不出半个月,个归各位,齐心协力为百姓生计出谋划策。

父亲的脸色一日比一日黑,这日又在母亲面前发起了牢骚:

「开枝散叶开枝散叶,日日就是那些车轱辘话,妧妧为他没了个孩子,他万一找别人开枝散叶,我的妧妧怎么办?」

「行了,孩子的事,可不许再提。」

我出宫回府探亲,刚走到门外,就听见他们的谈话。

回头见沈席玉着一身明黄,正站在树下,专心致志地给我编柳环,周遭围了一圈花,迎风挺括,好看极了。

我折回去,道:「咱们回去吧,他们忙着,没空见我。」

「好。」沈席玉如今什么都依着我,跟当年的沈二一模一样。

他把柳环带在我头上,捋顺碎发,夸赞道:「妧妧好看极了。」

我摸摸柳环,毛茸茸的,已经很多年没带过了。

他晚些时候还要去勤政殿处理政务,陪不了我太久。

回宫时,途径小巷,一个半大不大的孩子像个小牛犊一样冲进沈席玉怀里。

沾满泥巴的手印在沈席玉华贵的衣裳上,留下两个黑漆漆的手印。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和沈席玉都愣住了。

孩子母亲匆匆赶到,吓得脸色惨白,跪倒在地:「陛下恕罪,孩子年幼无知,求您饶他一命。」

沈席玉缓缓低头,五指落在小孩儿稀疏的头顶,分外小心地揉了揉,「多大了?」

「三岁。」小牛犊奶声奶气地回道。

沈席玉蹲下,若有所思地握着他的小手,像是稀罕一个宝贝,「叫什么名字?」

「小牛。」

他母亲爬过来,抱住孩子的腰,「陛下,孩子饿了,草民要带他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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