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四虎脸上闪过一抹尴尬,走向被飞刀杀鸡吓得如同木桩子似的夏东来。
夏东来本能的退后两步,警惕的看着李四虎。
李四虎弯下腰,捡起地上的大砍刀和小公鸡,本来凛然如冬的脸,立即变得春风和煦,那叫一个灿烂。
满脸谄笑道:“您是大伯吧?我是春草的相公李青柏,大家都叫我四虎。刚才小鸡儿要跑,我一着急就甩了砍刀,打猎打习惯了,您千万别介意。”
夏东来心里气得都骂娘了,突然跑出个大砍刀,在你面下剁了鸡脑袋,你说介意不介意?
见夏东来没反应,李四虎笑吟吟的对着春草道:“春草,我们之所以拿、拿刀来,是来帮干活的。”
李四虎忙向李大虎等人使了使眼色。
李五虎最机灵,第一个挥了下手里的菜刀,把李四虎手里的小鸡接过来,一脸笑意道:“四嫂,我是来帮剁小鸡儿的。”
李五虎手脚笨拙的看着手里带毛的鸡,四下里找锅和水缸,要烧水褪鸡毛。
李二虎跑到水缸前,见缸里只有半缸水,挥了下手里的大扎枪,讪笑道:“四弟妹,我、我是来帮挑水的......”
用扎枪一头挑起一个空木桶,憨直的看向春草。
春草呆萌的指了指村子西头,李二虎风风火火去挑水了。
李德仁也终于反应过来了,挥了挥手里的柴刀,讪然道:“儿媳妇儿,我是来帮劈柴的。”
李德仁走到柴禾垛旁,“劈劈啪啪”开始劈木头,那叫一个快准狠,夏家人听着声音都跟着哆嗦。
李三虎看了一眼猪圈方向,喃喃道:“四弟妹,咱家中午杀猪不?我会用剔骨刀卸猪......”
夏家人:“......”
春草忙拦下了李三虎,紧张道:“三哥,猪崽儿太小了,养到过年的时候再请你帮忙啊......”
李四虎则看着只有一斤多重的小公鸡,夏家和李家加一块得二三十口人,一人吃一块儿都不够。
李四虎对春草悄然道:“我和大哥出去一会儿。”
李四虎要往外走,被春草一下子抓住了袖口。
李四虎诧异回头,春草吓得缩回了手,声如蚊蚋道:“还、还没、没认亲呢!”
李四虎这才后知后觉,因为李家的出场方式太“特别”,以至于夏家人都成了哑巴和木头,不动也不说话,直勾勾的盯着自来熟的李家人,劈柴的劈柴,挑水的挑水、剁鸡的剁鸡......
劈柴的,一劈一个,那叫一个咔嚓脆,比切萝卜还轻松;
挑水的大扎枪的枪头冲着人,吓得人胆战心惊的;
还有那个收拾鸡的,嫌鸡毛碍事,干脆把鸡皮撕了下来,一股脑放在菜板子上,剁得这叫一个血肉翻飞。
看着让人胃里一阵翻滚。
夏家人一致决定,晚上这顿鸡肉,一口也不能吃了,太他娘的吓人了。
夏富贵冷着脸,把屋里的所有夏家人都叫了出来,一一做了介绍。
认完了亲家,李大虎和李四虎出了院子,直奔山里。
李大虎和李四虎进了山,没了外人,李四虎偷偷问李大虎道:“大哥,刚才我看见你冲着春草的堂兄点头打招呼,你认识他?”
李大虎点了点头道:“他就是用来换兵役的春草的堂兄夏雷,识文断字,《答婚书》就是他写的,那天我来接春草,他怕春草半路吵闹,还打了春草一闷棍呢。”
李四虎轻眯了眼,这个堂兄看着斯斯文文的,原来也是个背后下黑手的货。
郑氏偷偷把春草扯到伙房,吓得直拍胸口道:“春草,这老李家人咋看着一个个不实奸呢!?刚见面就动刀动枪的呢!吓死个人了!他动手打你不啊?要是打你可得跟娘说!”
一听郑氏说李家人有点虎,春草有点儿不乐意了,低声反驳道:“娘,他要真打我,你们谁敢管咋的?刚才可是谁都没敢吭气,像被人掐了脖子似的,就能窝里横。”
郑氏尴尬了红了脸,突然想起服兵役的事儿来,对春草欣喜道:“他不是不到一个月就要服兵役走了吗?你不用怕。”
春草叹了口气道:“娘,他是去当兵,九死一生,若是平安归来倒还好说,若是不能,我就成了寡妇了,这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儿吗?”
郑氏又被女儿说得哑口无言,沉吟了半天才叹了口气道:“女人出嫁就是重新投胎,投胎好还好,不好,就得遭一辈子罪,屎窝尿窝都得受着,可别像娘,如果给老李家生个大胖小子,你一辈子就有指望了。”
郑氏偷眼看周围没有别人,压低了声音道:“你俩圆房没?”
春草一下子红了脸,答道:“还没、没。”
郑氏郑重其事的对女儿道:“春草,你男人不到一个月就走了,你得赶紧圆房,给老李家生下个一儿半女,只要不寻思改嫁,老李家就得养你一辈子,千万别像周三河她闺女那样。”
春草脸色一变,周三河闺女比春草大三四岁,三年前出的嫁,没到半年丈夫就横死了,婆家说她克夫,又没给夫家留后,前些日子把她卖进了暗娼馆,得了那种脏病,求到娘家,娘家不收,就冻死在村口,那叫一个惨。
春草吓得脸色惨白,她可不想步这个后尘,但如果李四虎真要有个好歹,自己又没给生下个孩子,李家也不可能留不留自己吃闲饭吧?会不会把自己卖到脏地方去?
就算李家好心放自己回娘家,夏家会不会像这次一样,再把自己“卖”到张家、宋家、何家,吃两家井水的女人,听说死了以后,魂魄都要被阎王爷从中间钜开,可吓人了。
春草有些结巴道:“娘,你教教我咋、咋圆房呗......”
郑氏被问了个大红脸,措了半天词道:“圆房,就是两口子脱了衣裳、拉着手在一个被窝里睡觉......这个,唉,你就别动,听你男人的就成了,让你咋你就咋。”
“哦。”春草牢牢记住了这件事,决定回去,一定要跟李四虎把房圆了,把孩子怀上。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李四虎和李大虎才回来,两个人竟然猎了一头麂子,一百多斤的样子。
李四虎另一只手里,还拎了一坛子酒。
李四虎对夏西来道:“岳父,这是回门礼,你看行不?”
夏西来连竖大拇指,具与荣焉的看了一眼大哥夏东来和三弟夏南来,笑道:“行,行,太行了!”
李家兄弟几个都上了手,砍刀、剔骨刀、猎刀全都派上用场,很快把一头麂子给分割了。
切了一整块的肉,递给了郑氏。
郑氏又自然的交给了春草。
春草本能的接过来,准备切成片炒一道麂子肉。
李四虎皱着眉头叫了一句道:“春草!”
春草狐疑的走过来问道:“有事吗?”
李四虎扫视了一眼夏家的妇人们,最后展颜一笑,放缓了语气道:“春草,你今天是来回门的,不是来干活的,家里,有大伯娘和三婶呢。”
“......”春草怔然,在不知不觉中,她竟然把夏家的活儿又都担起来了,进门就开始剁菜、拌猪食、烧锅、和面蒸窝头、摘白菜炖鸡肉......
跟着她一起忙活的,只有郑氏,大房和二房的女人,都叉着腰看着,反倒像客人,春草跟个丫鬟似的伺候着。
李四虎笑吟吟的看着大伯夏东来和三叔夏南来,一字一顿道:“大伯,三叔,我说的对吗?”
一股无形的压力袭来,夏东来和夏南来几乎同时点了点头,喊了媳妇出来做菜。
严氏和吴氏不情愿的从屋里出来,本想摆脸子,见李四虎似笑非笑的看着两个人,那笑容里像含着小铡刀似的,让人不寒而栗。
妯娌两个面面相觑,二话没说,几乎同时抢着干起了活儿,看得郑氏目瞪口呆,以为这两个妯娌脱胎换骨了。
饭菜开始摆上桌了,东厢房门一开,夏雷沉着脸对祖父夏富贵道:“祖父,张平借了先生的策论,我去看看,不回来饭膳了。”
没等夏富贵回答,夏雷已经出了院子,灰扑扑的书生袍,硬是让他走出几分官派来。
李家兄弟虽糙,但并不傻,心知肚明,这夏雷瞧不起李家人,不愿意与夏雷同桌共食,眼不见心不烦,人家躲出去了。
开始并桌吃饭了。
果然如春草所说,男人们上桌,女人们立在旁边伺候着,连奶奶陶氏都未能幸免。
李四虎和李五虎中间留了个空位,大房的堂弟夏雨出来得晚了,见只剩下一个空位了,忙挤上去要坐。
李四虎“嗖”一下拿走了凳子,害得夏雨连气带怕,扁着嘴就要哭,被夏东来扯到了自己身边,让儿子坐自己的位置,挨着夏富贵。
夏东来自己则走向李四虎,想坐李四虎和李五虎二人中间。
李四虎微微一笑道:“大伯,你抱着夏雨吃吧,这是春草的位置。”
夏家男人的脸色登时变得很难看。
夏富贵沉着脸道:“夏家的规矩,女人是不让上桌吃饭的,男人吃完以后再吃。”
Copyright © 2024-2025 All Rights Reserved 晋ICP备2024031041号-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