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了爱情，离婚对两人或许都是解脱。”
这是姜窈在得知年过半百的父母要离婚时，她的丈夫沈明礼说的唯一一句话。
可莫名的，她觉得他说的不是父母，而是他们。
上海的冬天，雪很大。
领完离婚证出来时，姜窈仰头望着漫天飘零的雪花，眼眶阵阵发热。
这时，一把伞撑在头顶。
沈明礼声音温柔，眼中带着不赞同：“你身体不好，不要淋雪。”
曾经，姜窈很喜欢这样的他，但现在又有些讨厌，因为这样的温柔不独属自己。
甚至以后，可能再也得不到了。
“明礼，今年的雪真大。”
收回视线，姜窈望着地上厚厚的积雪：“你说我们一起淋了这场雪，算不算也到了白头？”
沈明礼沉默了瞬：“抱歉。”
姜窈笑了：“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这八年，是你一直在照顾我，是我耽误了你。”
他们两人青梅竹马，后来顺理成章的结婚。
姜窈喜欢沈明礼，但沈明礼是怎么想的，她从来不敢问。
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了八年，曾经她以为他们能一辈子的。
却没想到会被沈明礼一朝戳破。
他找到了那个他爱的人，也清楚的告诉自己，这八年，是她的一厢情愿。
沉默回到家。
偌大的房子空冷，越发显得墙上的那张婚纱照瞩目。
照片上，两人脸上都是恰到好处的微笑。
脚步声在旁响起，沈明礼站定在她身边。
姜窈没看他，只是望着那婚纱照：“明礼，把它取下来吧。”
“不急。”沈明礼拒绝。
他这么说，姜窈也没强求，转头上了楼。
卧室里。
她和沈明礼的东西都摆在一起，就像他们过去共同度过的二十多年。
“你早点休息，我今晚在客卧。”
沈明礼站在门口，没有进来。
姜窈点了点头，目送着他转身离开后，脸上一直强撑的笑瞬间消散。
她疲累的躺在床上，嗅着床褥间属于沈明礼的味道，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可刚睡着，从前梦过的那些场景就像是巨浪拍石般向她袭来！
梦里，姜窈有一个很爱很爱的人。
他有着和沈明礼一模一样的面容，不同的是，他的身份和穿着总会变化。
有时他穿着一身铠甲，有时候他会变成一个皇帝。
可不管沈明礼变成什么样，他都不爱她！
而梦中的她无一例外，死在了二十八岁生辰的那一天。
姜窈从梦中惊醒，下意识脱口而出：“明礼！”
却只看到了满室的黑寂。
摸过手机，上面显示着22点25分。
紧接着，就看到手机上之前弹出来的提醒。
点进去，姜窈霎时像跌入了寒潭，手脚冰凉。
只见沈明礼的朋友圈更新了一张实况照片。
照片里，夜雪漫漫。
他和一个女孩站在一家拉面店前，亮起的红灯笼映得两人脸颊通红。
也更显得两人般配！
鬼使神差的，姜窈起身走出卧室，轻手轻脚推开了客卧的门。
原本该有沈明礼的屋子里，空无一人！
死寂在房子里无限蔓延。
像是自我折磨般，姜窈一遍又一遍的看着那张照片。
屏幕冷光在黑夜中极为刺眼。
但姜窈却不觉，她只是看着沈明礼望向女孩视线中的温柔。
沈明礼一直是温柔的，对自己，对家人，对朋友，对学生……
姜窈一直以为他对谁都如此，但直至此刻才明白，原来还是不同的。
这张照片里的沈明礼，是她不曾见过的，也是不属于她的！
这时，一声门响。
姜窈抬头走到二楼栏杆边，就看到脱下大衣，正上楼的沈明礼。
四目相对，他愣了下：“睡醒了？”
看着男人温润的笑，姜窈喉间发哽，满是涩意：“就是她吗？”
沈明礼动作明显一顿，他回头看向姜窈：“你看到了？”
他说的是那条朋友圈。
姜窈没有否认，只是看着他。
是时候，放他自由，也放自己自由了。
“嗯，她叫苏雅，经常来听我的课。”沈明礼介绍着。
姜窈清楚的看见，提起那女孩名字时，他眼中不自觉涌上的笑意。
他真的很喜欢她，姜窈忍不住想。
许是她沉默的太久，沈明礼察觉到了异样：“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做了场噩梦。”
然后噩梦成真，你不要我了。
姜窈轻声说着，压下心里泛滥的酸涩，认真恭喜：“你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我为你高兴。”
沈明礼神色温柔：“你也会找到那个爱你的人的。”
爱你的人。
姜窈脸上的笑在一瞬间几乎崩裂。
是啊，沈明礼不爱她！
一阵沉默后，她轻声开口：“半个月后就是我生日，你能陪我过吗？”
沈明礼有些迟疑，但没有拒绝。
话说到这儿，两人再没话讲。
深夜孤冷。
姜窈一个人躺在主卧的双人床上，只觉得全身上下被冰冷点点侵蚀，怎么都暖不过来。
第二天。
姜窈起床时，沈明礼和过去八年一样，早就将早饭做好，先一步离开去了学校。
坐在桌旁，她一口一口吃着早饭，泪在眼眶中慢慢氤氲，落下来，又咸又苦。
但最后，姜窈还是将沈明礼准备的东西全部吃光。
也不知道还能吃几次他做的早饭？
姜窈想着，失魂落魄的去幼儿园上班。
这一天，她心不在焉。
晚上，姜窈将孩子们送到家长手中后，独自走回家。
暗黄的路灯将她的影子投射在地上，莫名寂寥。
站在家门口，想起里面的空旷，姜窈忽然就不想进去了。
她转身想要去上海大学，去找沈明礼。
可就在转身间，姜窈怔在了原地。
街道旁的一辆出租车上，正下来两个人。
其中一个，姜窈甚至不需要仔细辨认，一眼就看出来那是沈明礼！
而他身旁的那个女孩，一头黑长直发散在身后，身穿着白色羽绒服，脸上洋溢着笑。
青春，活力。
是现在的姜窈没有的，也不会拥有的年轻。
她也认出来，那个女孩就是昨天沈明礼朋友圈照片里的那个人。
就在她出神间，那个女孩瞧见了姜窈。
不知道她和沈明礼说了什么，男人转头看了过来。
姜窈清楚的看见，在瞧见她的那一瞬间，沈明礼慢慢皱起了眉。
沈明礼，似乎不想看见自己！
这个可能，令姜窈呼吸一窒。
她脑海一片空白，不知道如果沈明礼带那个女孩走过来，自己能说些什么。
也不知道该如何在沈明礼喜欢的女孩面前，自我介绍。
幸好，沈明礼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将女孩送上出租车，目送她离开之后，沈明礼才走向姜窈。
“怎么站在这儿？”
姜窈攥了攥冰凉的手，声音沙哑：“想起有东西落在幼儿园里，本来想回去取。”
说着，她看向已经看不见车尾灯的马路：“怎么不介绍一下？”
“没必要。”
沈明礼说这话时，很认真。
姜窈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只能假笑着：“你先回家吧，我回趟幼儿园。”
“我陪你。”沈明礼说着，迈步朝前走去。
雪慢慢落在他肩头，姜窈莫名有些想哭。
但这脆弱只一瞬，就被压下。
她小跑了几步，跟上沈明礼的步子。
两个人并肩，一步一步，没入了风雪。
去往幼儿园的路并不长，却足够姜窈想起那些曾经。
从前，两家是邻居。
所以每天放学，沈明礼都会等她一起回家。
后来工作了，她在这里工作，沈明礼每次下班早的时候，也都会来这里接她。
两个人也是这样走着。
可那时，他们有无数话聊。
此刻，却只有沉默。
许久，沈明礼先打破了沉默：“还有十二天就是你的生日，想要什么礼物？”
礼物……
姜窈想要的东西不多，只一个沈明礼，却永远得不到。
最后，她摇了摇头。
又是一阵沉默，直到到了幼儿园。
姜窈其实没有什么要拿的，却还是假装拿了条充电线放进包里。
沈明礼看在眼里，意识到了什么。
但他没有戳破，只是问：“今晚想吃什么，我回去做。”
姜窈其实没什么想法，却在路过一家拉面店时，想起了沈明礼的那条朋友圈。
“就这家吧。”
沈明礼顺着姜窈的视线看去，瞧见拉面店的一瞬，皱了皱眉。
但最终还是顺了她的意，走了进去。
拉面上来的很快。
姜窈小口小口的吃着，却吃不出来什么滋味。
看着对面暖光下，正在吃面的男人，姜窈忍不住问：“很好吃吗？”
她一向不喜欢清淡的食物，但是沈明礼喜欢。
所以在一起八年，她也吃了八年这样寡淡的饭菜。
但她真的说不上喜欢。
闻言，沈明礼停住了动作。
他抬头看着姜窈，眼神在灯光下，有些不清明。
“窈窈，说想吃拉面的人，是你。”他提醒着。
就像先想要踏进这场无爱婚姻的人，是她一样。
姜窈呼吸一颤，一直憋在心里的话终究忍不住问出了口。
“当年你娶我，就是因为我想嫁吗？”
沈明礼叹了口气：“不止。”
迎着姜窈眼中微弱的希冀，他缓缓道：“因为正如我清楚你爱我一样，我也清楚的知道，我需要一个不会离开的妻子。”
“而你，正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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