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反派 连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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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职场小说

作者:布丁琉璃 著  

剧情简介

男女主角分别是虞灵犀宁殷的其他类型小说《嫁反派》,由网络作家“布丁琉璃”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嫁反派》是一部短篇小说,《嫁反派》小说内刻画了虞灵犀宁殷等角色,这些角色的刻画都是极为入木三分,让读者的沉浸感和代入感更佳:他看着虞灵犀尖尖的下颌,很快红了眼眶:“放心,他欺辱不了你多久了……”虞灵犀没有时间寒暄叙旧。她撩开帷帽的轻纱,肃然道:“岑哥哥,我如今很好,你不要再做傻事。”薛岑以为她在强撑,眼中心疼更甚。

《嫁反派》精彩片段

虞灵犀病了,被宁殷吓病的。

也不能怪她娇弱,都任凭谁清晨醒来,一抬头就看到殿前琉璃灯下荡着两具女刺客的尸身,都会被骇去三魂七魄。

灯下的宁殷一袭紫袍,俊美无俦,给那画面取了个风雅至极的名字,叫做“美人灯”,饶有兴致地邀虞灵犀一同欣赏。

虞灵犀一口气上不来,回去就病倒了。

烧了一整夜,总算从鬼门关绕了回来。

但活在宁殷的身边,远比鬼门关更为可怕。

在她之前,也有不少人往宁殷身边塞过各色美人,巴结也好,刺杀也罢,无一例外都没能活着见到第二日的朝阳。

只有虞灵犀是个意外。

许是她自小体弱多病,一副病恹恹混吃等死的模样,看起来毫无威胁;又许是她与世无争,哄人的手段还算称心……

总之,宁殷暂时没有杀她。

也,只是“暂时”而已。

虞灵犀便很识趣地顺着疯子的脾性,乖乖扮演好金丝雀的角色,不去招惹他。

无奈宁殷倒是很喜欢招惹自己。虞灵犀心再大,也架不住一天天伺候个疯子呀。

也就这两日吓病了,她才能有片刻喘息。

阳春三月,连日晴好。

虞灵犀大病初愈,好不容易有段安宁日子,倚在贵妃榻上看书。

天已转暖,她却还裹着厚厚的狐裘,脸色有些苍白,却丝毫不减她的容色。

窗边的薄光镀亮了她精致的侧颜,肌肤胜雪,青丝如上等的绸缎贴服着玲珑的身段,更显得柔弱可欺,唯有指间戴着的兽头指环,方显出她曾经是大将军府幺女的尊贵身份。

指环是父兄战殁后,重病的母亲含着泪交给她的,让她无论如何都要好好活下去。

虞灵犀视线落在指环上,难免一阵心酸。

若是家人还在,自己也曾众星捧月般享尽宠爱,而非龟缩在摄政王府中做笼中雀,与一个疯子朝夕相对。

唯一庆幸的是,宁殷不发病的时候,待她倒也不算苛刻。

她畏寒,寝殿里便始终年供应着银丝碳;千金难买的香料,连皇宫里都难以寻见,也只有在摄政王府里才能整日整日地燃烧。

还行,能凑合着过。

虞灵犀兴致缺缺翻了页书,就见贴身侍婢躬身进来。

胡桃奉上一份烫金的请帖,小心翼翼道:“小姐,今早赵府递来了请柬。”

胡桃口中的赵府,是当朝户部侍郎赵徽的府邸。而赵徽,是虞灵犀的姨父。

若没记错,今日是姨父寿辰,府中必定大肆操办。

姨父是个利欲熏心之人,当初虞灵犀的父兄战殁、母亲病逝,不得不寄居在赵家。她无法相信,自己被当做“礼物”强行献给宁殷时,背后没有姨父在推波助澜。

这是她无法释怀的心结。

虞灵犀懒得虚与委蛇,正欲丢了请柬,却发觉纸张不对。

一张薄薄的密笺从赵府请柬的夹层中掉了出来,好奇打开,上头的署名令她瞳仁微缩。

若说这世上还有一个非亲非故,却愿意舍命帮助自己的人,那一定是薛岑。

曾与她青梅竹马的薛二郎,相府嫡孙,出身高贵,一手飘逸洒脱的行书无人能仿,一笔一划皆是她最熟悉的模样。

入眼短短两行小字:赵府相见,我会救你。

看到这力透纸背的八个字,虞灵犀第一反应并非开心,而是慌乱。

岑哥哥要做什么,不要命了?!

她忙将那密笺丢在炭盆中烧了,连纸灰都戳碎,确定没有留下任何端倪。

搁下拨碳的铜勾,她心中仍是不安,问殿外侍从:“王爷呢?”

侍从答道:“王爷进宫处理要事,要晚时方回。夫人有何要事,奴可代为通传。”

说是“要事”,无非是抄家放火,折腾那些刺客的幕后主使去了。

听宁殷短时间内不会回府,虞灵犀稍稍松了口气。

她思忖片刻,装作平常的语气吩咐侍婢:“胡桃,去将上个月新得的一对百年雪参取来,随我去赵府贺寿。”

……

赵府寿宴来往人员众多,是最好的遮掩。

虞灵犀以帷帽遮面登门,特意避开宾客,寻了个无人的花苑角落坐下,

赵府的茶不知道是什么品种,入口很香,回味却十分苦涩。

虞灵犀只饮了一口,便搁下茶盏。

身后很快传来了脚步声。回首间,虞灵犀怔然。

两年不见,薛岑好像瘦了些许,但依旧清俊儒雅,光风霁月。

“二妹妹,你受苦了。”

他看着虞灵犀尖尖的下颌,很快红了眼眶:“放心,他欺辱不了你多久了……”

虞灵犀没有时间寒暄叙旧。

她撩开帷帽的轻纱,肃然道:“岑哥哥,我如今很好,你不要再做傻事。”

薛岑以为她在强撑,眼中心疼更甚。

“摄政王倒行逆施,残暴无良,他该死。”

他压低嗓音:“别怕,待我计划成功,你这两年所受的痛楚与屈辱,我会让他用命来偿还!到那时,再也无人能阻止我们……”

“薛岑!”虞灵犀恨不能喝醒他。

薛岑大概忘了,宁殷是如何在尸山血海中坐稳摄政王的宝座的。

他杀兄弑父,六亲不认,朝堂江山于他手中不过棋子玩物,岂是能轻易撼动的?

事情根本不会有那么简单!

王府檐下的“美人灯”就是前车之鉴。

虞灵犀急得不行,苦口婆心劝他惜命:“看在我们青梅竹马一场的份上,不管你在谋划什么,都赶快停下!”

四周一时静得只有风掠过的沙沙声。

这片死寂中,突兀响起一声极轻的“啧”声:“好一个青梅竹马。”

带着笑意的、无比熟悉的声线,令虞灵犀瞬间苍白了面颊。

薛岑也看到了来人,脸色霎时十分精彩。

海棠葳蕤的月洞门下,一身檀紫色王袍的俊美男人长身而立,双手交叠拄着玉柄镶金的手杖,身边颤巍巍跪了一地的官吏及侍从。

宁殷不知在那站了多久,阴冷的眸扫过虞灵犀,落在薛岑身上。

在摄政王府两年,没人比她更清楚宁殷的脾性。

今日瞒着宁殷私见薛岑,已是冒了极大的风险,偏生还被他撞见这般场面……

要知道,和疯子是不能讲道理的。更何况这等场面,便是一箩筐道理也解释不清楚。

“王爷……”

虞灵犀腿一软便跪了下来,乖乖认错总是没错的。

她思绪飞动,还未张嘴辩解,就见一旁的薛岑横到面前。

他大概想起了曾经某段屈辱的记忆,拉起虞灵犀护在自己身后,寒着脸道:“二妹妹,我们不必给这种人下跪!”

宁殷眯了眯眼,这是他动怒的前兆。

虞灵犀又怕又气,怕宁殷发疯,也气薛岑火上浇油。当即一口老血噎在胸中,说不出话来。

“很好,薛公子骨气见长。”

宁殷扬着唇角,笑得虞灵犀汗毛都要竖了起来。

她太熟悉宁殷的性格了:这疯子笑得有多好看,杀人的时候就有多狠。

后面的事可想而知:虞灵犀被拎回了摄政王府,禁足于寝殿。

薛岑被宁殷的人拖走了,生死不明。

在场百余名宾客——包括薛府的幕僚党羽,无一敢开口求情。

王府寝房。

侍婢燃上银丝炭盆,给她裹上厚厚的狐裘,可虞灵犀的指尖冷得像冰,一颗心悬在了刀尖下,胃里也一阵阵翻涌。

从赵府回来后,她的身子就难受得不行。

虞灵犀没有薛岑那样的骨气,她想活。

她望着兽首指环许久,终是拍拍脸颊打起精神,唤贴身侍婢道:“胡桃,给我梳妆。”

刚梳妆完毕,宁殷便从大理寺回来了。

殿门被推开,虞灵犀下意识猛然站起,眼睫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贝齿轻咬红润饱满的下唇,欲言又止。

宁殷目不斜视,越过她进门。

他左腿有陈年旧疾,听说是年少流亡在外时伤的,走得慢,反倒生出一股闲庭信步的优雅。


虞灵犀注意到他靴子上溅着星星点点的暗红,不用猜也知道是谁的血,心中越发忐忑。

薛岑一定受了重刑,不过应该还活着。若是死了,宁殷定会提着他的脑袋进门,请虞灵犀一起“欣赏”的。

落地的花枝灯将殿内照得通明,侍从悄然屏退。

宁殷坐在榻沿,慢条斯理地拭净修长的指节,唤道:“过来。”

在摄政王府的这两年,虞灵犀最怕的就是他一边擦着手上新沾的鲜血,一边笑着对她说:“灵犀,过来。”

但她没有法子,薛岑的命就捏在宁殷手中。

虞灵犀定下心神,竭力让自己的身形看上去不那么僵硬,低着头轻轻挪蹭过去。

然后,扑通一声跪在了宁殷面前,小小声道:“王爷,我错了。”

宁殷仍不紧不慢地擦着手指。

因为不良于行,他便集中训练上身,臂力异于常人。他的指节苍白修长,手背微微凸起筋络,轻而易举就能捏碎一个人的颈骨。

他乜视过来,嗓音特别温柔:“说说,错哪儿了?”

虞灵犀俯身时,纤腰显出一袅极为诱人的曲度,手指不安地绞着袖边,努力让自己的嗓音真诚些。

“错在未经王爷允许,便出门与结义兄长叙旧。”

她特意加重了“结义兄长”几字,巧妙辩驳,盼着能打消宁殷的怒气。

虞灵犀要救薛岑,并非因为他是清俊儒雅的相府嫡孙,也不是因为还对他存有年少懵懂的旖旎情思。

只因她被人按上软轿献进王府的那晚,明月朗怀般清傲的薛二郎咬牙匍匐于年轻的摄政王脚下,在滂沱夜雨中卑微跪到天明。

他是已故兄长唯一的挚友,长安无数少女为他倾心,前程一片大好,虞灵犀欠他一份情。

宁殷似是哼笑了一声:“结义兄长?本王怎么听说,你与相府薛二郎青梅竹马,藕断丝连呢。”

“青梅竹马是真,藕断丝连是假,不过是父母在世时的玩笑话……”

话还未说完,就感觉后颈处一凉。

令世人闻风丧胆的摄政王,皮相却生得极为俊美,笑起来尤其惊艳,有种病态的苍白温润。

“不如本王成全你们这对亡命鸳鸯,如何?”他轻声说。

那双夺走无数人性命的、修长匀称的手,就徘徊在虞灵犀纤细的脖颈处,带起一阵毛骨悚然的战栗。

虞灵犀强压住心底的恐惧,抬首道:“不……不如何。”

宁殷不辨喜怒,手指不轻不重捏着她后颈的嫩肉。

懂了,看来不拿出点手段,今晚怕不能善了了。

虞灵犀只得将心一横。

她咬了咬红唇,颤巍巍抬起娇嫩的指尖,生疏地去解宁殷的腰带和外袍。

长睫扑簌,葇荑素手软若无骨。

宁殷微微挑眉。

虞灵犀紧张得不行,一条白玉腰带哼哧解了老半天。

宁殷倒是不急,食指不紧不慢地叩着大腿,连姿势都没有改变分毫。

烛火明丽,从宁殷的角度,可以看到她脆弱白皙的颈项一直延伸至衣领深处,比最上等的羊脂玉还要诱人。

他看透一切,神情慵懒,好整以暇地享受着虞灵犀拙劣的示好。

饶是凉薄如宁殷,也不得不承认虞灵犀这副皮囊美极。哪怕她如今身份不再高贵,可那冰肌玉骨明丽依旧,灯火下仿佛连头发丝都在发光。

这光刺得宁殷难受,让人直想拽下来,狠狠揉碎在指间。更遑论,她是为了另一个男人来讨好自己。

他静静看着忙得脸颊绯红灯下美人,淡淡道:“虞灵犀,你未免太高估自己了。”

他的眼睛像是凝着黑冰,俊美深邃,透着深暗和凉薄。

虞灵犀鬓角渗出细碎的薄汗,心中委屈得不行:“高不高估,总得……试试才知。”

束腰的生绢解落,裙裾堆叠在脚边,她于春寒料峭中微微瑟缩。

然后颤巍巍环住他的脖颈,贴近些,屏息将柔软的芳泽印在了宁殷微凉的薄唇上。

见他没做声,便又大着胆子上移,舔了舔他挺拔的鼻尖。

好歹相处两年,她知道如何给一个疯子顺毛。

若他那晚心情好,只是会难捱些;若是他心情不好,是会见血的。

不幸的,疯子今晚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心情并不好。

“笑一个。”帐中昏暗,宁殷冷冷命令。

相比他的衣衫齐整,虞灵犀要狼狈得多。她浑身都难受极了,胃里烧灼,勉强动了动嘴角,笑不出来。

宁殷挑眉,明显不满意。

他捏着虞灵犀唇瓣,往两边扯。唇上被他咬破了,还流着血,是比口脂还要靡丽的颜色。

直到她被扯出一个不伦不类的假笑,疼得泪眼朦胧,宁殷才放开她大笑起来,笑得连胸腔震动。

他撑着太阳穴倚在榻头,伸指按在虞灵犀唇瓣上,慢慢地将渗出的血珠抹匀,嗓音低哑带笑:“这么一张小嘴,怎么有胆吃下本王?”

戏谑的话语令虞灵犀脸颊一阵刺痛。

她曾是光芒万丈的将军府贵女,矜贵高傲。两年来她忍下恐惧、忍下疼痛,以为自己没什么可在乎的了,可在听到宁殷用戏谑的言辞提醒她如今有多卑贱时,还是委屈得掉了眼泪。

胃里灼痛,身体难受心里也难受,有什么紧绷的东西快要断裂,虞灵犀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


她瞪着通红的杏眼,使劲儿挣开宁殷的钳制,要离开,却被轻而易举地拉回床上禁锢。

她不服气,挣扎间踢到了宁殷的左腿,一时两个人都定住了。

终身残疾的左腿是他的逆鳞,无人敢触碰,更遑论被人踢上一脚。

宁殷的俊脸瞬间沉了下来,“啧”了声,掐着虞灵犀的下颌冷笑:“脸皮这么薄还爬什么床?”

虞灵犀也知道自己踩他底线了,顿时吓得像只僵住的鹌鹑。

她想说句什么,可只感觉到了汹涌的腹痛。

继而视线开始眩晕涣散,整个人像是涸泽之鱼般喘息,喉中发不出一点声音。

宁殷盯着她难看的脸色,只当她自从见了姓薛的后,连表面的敷衍也不愿做了。

若是往常,她早哼唧唧贴上来,软言相哄。

“现在才开始厌恶本王,是否晚了些?”

宁殷不痛快,自然也不让旁人痛快。

不由攥住虞灵犀乱踢的脚踝,阴声道:“不如将你的腿也打折了,栓上锁链,使你连爬出府门见老相好的力气都没有,你就能乖乖……”

声音戛然而止。

虞灵犀最后的看见的画面,是自己一口黑血如箭喷出,溅在宁殷雪白的衣襟上。

继而腹中剧烈绞痛,眼一黑没了意识。

……

虞灵犀没想到,自己的小命就这么没了。

她想了许久也没想明白,怎么突然就一命呜呼了。总不能真是被宁殷吓死的?

就离谱,十分离谱!

整整三天,她的魂魄飘在房梁下,看着自己那具躺在冰床上的诡异尸身,从最开始的不敢置信到恐慌,再到麻木接受……

她终于泄气地想:死了也好,疯子气不着自己了。

也不知道宁殷会把她的尸首丢去哪里,是一把火烧个干净呢,还是草席一卷丢去乱葬岗?

可她万万没想到,宁殷竟然不给她办丧事,不设灵堂。

甚至连一张草席都懒得施舍,任由她的尸身被遗忘在黑暗的斗室中,躺了一日又一日。

大概是没有得到安葬,虞灵犀的魂魄无法入九泉轮回之地,就这样孤魂野鬼似的飘荡在宁殷的身边,咬牙看着他上朝搞事,下朝杀人。

虞灵犀死后第三天,宁殷去了姨父赵徽的府邸。

他进门一句话没说,只让人列出贪墨渎职等大小十余宗罪,将赵府上下几十余口人尽数扣押。

姨父赵徽骇得面如土色,忙将镇宅的一块羊脂古玉并数箱珍宝搬了出来,跪着膝行奉至宁殷面前,请他网开一面。

宁殷掀开眼皮看了眼那玉,笑道:“玉是好玉,只可惜少了点颜色。”

姨父以为事情有转机,刚露出喜色,便听宁殷轻飘飘补上一句:“听说人血养出来的玉,才算得上真正的稀世极品。”

寒光闪现,飞溅的鲜血已染红了赵府怒放的海棠。

赵徽抽搐着栽倒,血泊在他肥硕的尸身下蔓延,将那块价值连城的羊脂玉浸成了诡谲的殷红色。

他们甚至来不及惨叫,赵府成了人间炼狱。

狠辣的手段,连虞灵犀这只鬼见了都忍不住战栗。

很快,只剩表姐赵玉茗还活着了,可她的脸色比死人还可怕,睁大眼睛,泪水止不住汩汩涌出。

宁殷用手杖挑起赵玉茗的下颌,居高临下审视她柔婉清丽的脸,半晌,似是惋惜般道:“你的脸让本王想起一个故人,杀了的确可惜。”

赵玉茗眼中划过一线生机,颤巍巍扑倒,乞求般攥住了宁殷的下裳。

下一刻,手杖底端藏着的利刃伸出,在赵玉茗那张清秀的脸上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从嘴角直到鬓边。

赵玉茗捂着脸惨叫起来。

宁殷冷眼旁观,吩咐侍从:“将她充入贱籍,发配边疆军营。记住,别让她寻死了,有些罪须活着受才有意思。”

门在身后关拢,虞灵犀的魂魄被迫跟着他飘去,脑中仍回荡着表姐赵玉茗凄厉的哭嚎。

饶是赵徽罪有应得,虞灵犀对姨父一家没有多少感情,见了赵府眼下的惨状,心中也是惊惧大过快意。

宁殷说赵玉茗的脸让他想起一个故人,只有虞灵犀知道:表姐是长得像她。

她没料到,宁殷竟然厌她如斯,连看到和自己相像的脸都要毁去,还将其充入营妓任人凌辱……

虞灵犀仔细想了想,这两年自己兢兢业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似乎没有什么地方对不起宁殷呀。

总不能是记恨床上那一脚吧?

早知道就不踹他了,臭疯子!

虞灵犀死的第五日。

宁殷索性将虞家剩下的旁支族人也抓来了,一并流放。

然后他优哉游哉去了大理寺牢狱底层,欣赏一番薛岑的惨状,顺便掰折了他两根手指。

虞灵犀险些气哭:自己都死了,宁殷还肯不放过她身边的人!

她浑浑噩噩地飘在宁殷身后,扎小人诅咒,恨不能像话本小说一样化作厉鬼报复宁殷。

可她不能,她拼尽全力扬起的巴掌轻飘飘穿过了宁殷的身体,连他一根头发丝也伤不着。

虞灵犀死后第六日,宁殷似乎终于想起了她。

春日回暖,即便密室中置了冰床,她的身体死了这么久也着实不太好看。

宁殷好像喝了酒,眼神呈现一种迷离之态。他在冰床边坐了会儿,便取了虞灵犀生前惯用的胭脂水粉过来,慢悠悠给她描眉补妆。


虞灵犀注意到他靴子上溅着星星点点的暗红,不用猜也知道是谁的血,心中越发忐忑。

薛岑一定受了重刑,不过应该还活着。若是死了,宁殷定会提着他的脑袋进门,请虞灵犀一起“欣赏”的。

落地的花枝灯将殿内照得通明,侍从悄然屏退。

宁殷坐在榻沿,慢条斯理地拭净修长的指节,唤道:“过来。”

在摄政王府的这两年,虞灵犀最怕的就是他一边擦着手上新沾的鲜血,一边笑着对她说:“灵犀,过来。”

但她没有法子,薛岑的命就捏在宁殷手中。

虞灵犀定下心神,竭力让自己的身形看上去不那么僵硬,低着头轻轻挪蹭过去。

然后,扑通一声跪在了宁殷面前,小小声道:“王爷,我错了。”

宁殷仍不紧不慢地擦着手指。

因为不良于行,他便集中训练上身,臂力异于常人。他的指节苍白修长,手背微微凸起筋络,轻而易举就能捏碎一个人的颈骨。

他乜视过来,嗓音特别温柔:“说说,错哪儿了?”

虞灵犀俯身时,纤腰显出一袅极为诱人的曲度,手指不安地绞着袖边,努力让自己的嗓音真诚些。

“错在未经王爷允许,便出门与结义兄长叙旧。”

她特意加重了“结义兄长”几字,巧妙辩驳,盼着能打消宁殷的怒气。

虞灵犀要救薛岑,并非因为他是清俊儒雅的相府嫡孙,也不是因为还对他存有年少懵懂的旖旎情思。

只因她被人按上软轿献进王府的那晚,明月朗怀般清傲的薛二郎咬牙匍匐于年轻的摄政王脚下,在滂沱夜雨中卑微跪到天明。

他是已故兄长唯一的挚友,长安无数少女为他倾心,前程一片大好,虞灵犀欠他一份情。

宁殷似是哼笑了一声:“结义兄长?本王怎么听说,你与相府薛二郎青梅竹马,藕断丝连呢。”

“青梅竹马是真,藕断丝连是假,不过是父母在世时的玩笑话……”

话还未说完,就感觉后颈处一凉。

令世人闻风丧胆的摄政王,皮相却生得极为俊美,笑起来尤其惊艳,有种病态的苍白温润。

“不如本王成全你们这对亡命鸳鸯,如何?”他轻声说。

那双夺走无数人性命的、修长匀称的手,就徘徊在虞灵犀纤细的脖颈处,带起一阵毛骨悚然的战栗。

虞灵犀强压住心底的恐惧,抬首道:“不……不如何。”

宁殷不辨喜怒,手指不轻不重捏着她后颈的嫩肉。

懂了,看来不拿出点手段,今晚怕不能善了了。

虞灵犀只得将心一横。

她咬了咬红唇,颤巍巍抬起娇嫩的指尖,生疏地去解宁殷的腰带和外袍。

长睫扑簌,葇荑素手软若无骨。

宁殷微微挑眉。

虞灵犀紧张得不行,一条白玉腰带哼哧解了老半天。

宁殷倒是不急,食指不紧不慢地叩着大腿,连姿势都没有改变分毫。

烛火明丽,从宁殷的角度,可以看到她脆弱白皙的颈项一直延伸至衣领深处,比最上等的羊脂玉还要诱人。

他看透一切,神情慵懒,好整以暇地享受着虞灵犀拙劣的示好。

饶是凉薄如宁殷,也不得不承认虞灵犀这副皮囊美极。哪怕她如今身份不再高贵,可那冰肌玉骨明丽依旧,灯火下仿佛连头发丝都在发光。

这光刺得宁殷难受,让人直想拽下来,狠狠揉碎在指间。更遑论,她是为了另一个男人来讨好自己。

他静静看着忙得脸颊绯红灯下美人,淡淡道:“虞灵犀,你未免太高估自己了。”

他的眼睛像是凝着黑冰,俊美深邃,透着深暗和凉薄。

虞灵犀鬓角渗出细碎的薄汗,心中委屈得不行:“高不高估,总得……试试才知。”

束腰的生绢解落,裙裾堆叠在脚边,她于春寒料峭中微微瑟缩。

然后颤巍巍环住他的脖颈,贴近些,屏息将柔软的芳泽印在了宁殷微凉的薄唇上。

见他没做声,便又大着胆子上移,舔了舔他挺拔的鼻尖。

好歹相处两年,她知道如何给一个疯子顺毛。

若他那晚心情好,只是会难捱些;若是他心情不好,是会见血的。

不幸的,疯子今晚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心情并不好。

“笑一个。”帐中昏暗,宁殷冷冷命令。

相比他的衣衫齐整,虞灵犀要狼狈得多。她浑身都难受极了,胃里烧灼,勉强动了动嘴角,笑不出来。

宁殷挑眉,明显不满意。

他捏着虞灵犀唇瓣,往两边扯。唇上被他咬破了,还流着血,是比口脂还要靡丽的颜色。

直到她被扯出一个不伦不类的假笑,疼得泪眼朦胧,宁殷才放开她大笑起来,笑得连胸腔震动。

他撑着太阳穴倚在榻头,伸指按在虞灵犀唇瓣上,慢慢地将渗出的血珠抹匀,嗓音低哑带笑:“这么一张小嘴,怎么有胆吃下本王?”

戏谑的话语令虞灵犀脸颊一阵刺痛。

她曾是光芒万丈的将军府贵女,矜贵高傲。两年来她忍下恐惧、忍下疼痛,以为自己没什么可在乎的了,可在听到宁殷用戏谑的言辞提醒她如今有多卑贱时,还是委屈得掉了眼泪。

胃里灼痛,身体难受心里也难受,有什么紧绷的东西快要断裂,虞灵犀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


虞灵犀鼓起勇气,轻声道:“阿爹,兄长,你们能否不要北上?”

虞将军虎目中含着柔情,哄道:“不行啊,乖女。”

虞焕臣倚在窗边擦拭佩剑,朗声道:“圣上点将,是对虞家的信任,岂能说不去就不去?”

虞灵犀向前一步,难掩急切:“若此行有诈呢?朝中武将不少,可皇上偏偏点了阿爹和父兄,小小骚乱,用得着虞家父子两员大将一同前往吗?”

虞将军却是笑了。

他抬起粗糙的大手,摸了摸女儿的鬟发:“乖女年纪小,还不懂。国泰方能民安,阿爹是武将,岂能做那贪生怕死之辈?”

意料之中的回答,虞灵犀心一沉,湿红了眼眶。

父兄一生杀伐,不信鬼神,不惧宵小。即便自己将重生种种和盘托出,阿爹和兄长也依然会选择北上出征。

他们就是这样的人,忠肝义胆,视君命大如天。

何况,虞灵犀前世还未来得及查出父亲身边的叛徒是谁,就一命呜呼。

她给不出能让父兄信服的理由。

深吸一口气,虞灵犀掐着手指,抬头时绽开笑来:“女儿知道了。那,父兄保重。”

虞将军爱怜道:“回去歇着,将身子养好,等阿爹凯旋。”

虞灵犀娇声说“好”,福礼告退。

迈出花厅的那一刻,她眼里的笑意消散,化作忧愁。

入夜,灯火阑珊。

虞灵犀披衣倚在榻上,久久不眠。

前世扶棺入京的惨像犹在眼前,她不可能眼睁睁放任父兄领旨出征。

自己身娇体弱,没有兄长和阿姐那样厉害的身手,不能上战场为父亲保驾护航。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阻止父兄步入奸人圈套。

该怎么办?

有什么办法能让阿爹和兄长顺理成章地推辞北征,而又不会让皇帝怪罪?

虞灵犀只恨自己不擅计谋,若是宁殷的话,定有千百种手段……

呸呸!怎么又想起那疯子了?

她拍了拍脸颊:虞灵犀啊虞灵犀,前世什么下场忘了吗?

“小姐,夜已深了,早些洗漱睡吧。”

胡桃进门奉上宵食,还贴心地准备了一小荷叶碟子的椒粉,辛香扑鼻。

见到这熟悉的佐料,虞灵犀一阵感动。

她身子娇弱,却有一个怪癖:酷爱辛辣,无论吃什么都喜欢加上重重的椒粉。

上辈子刚进摄政王府时,宁殷命她煎茶,她放了习惯性一小撮椒粉进去……

后果可想而知,宁殷辣得眼角都泛了红,阴着笑,将她连人带茶一起丢出了殿外。

从此,王府中再也不见椒粉的踪迹,每日清汤淡菜,吃得虞灵犀憋屈无比。

可现在,那疯子管不着自己了。

虞灵犀收回飘飞的思绪,往鸡茸粥中加了整半碟的椒粉,然后一饮而尽,碧瓷碗往案几上一顿。

辛辣过后,久违的暖意漫上四肢百骸。

呼,爽快!

虞灵犀感觉混乱的思绪越发清晰,索性将剩下的半碟子椒粉也一股脑倒了进去。

刚要喝,却见胡桃一把按住,劝道:“小姐少吃些辣,等会还要喝药呢。”

虞灵犀这才想起,十五岁的自己就是个药罐子,整日除了喝药哪儿也去不了,只得悻悻作罢。

脑中灵光乍现,虞灵犀猛然直身。

药……

是了,她怎么没想到呢?还有这个法子。

记得前世刚入王府,宁殷有段时间特别喜欢调制“毒药”。

他在偏殿中捣鼓那些蛇虫毒草,虞灵犀便战战兢兢在旁边奉茶,药方子也从不避着她。

其中有一副方子的毒性很奇怪,人喝了后会有风寒之症,浑身无力,连呼吸也如同龟息般微弱,连着好几日都下不来床。

然而,却不会危及性命——

虞灵犀如此笃定,是因为宁殷让她给这味药试过毒。

记得那时自己被逼着喝下那碗药后,浑身力气一点点从身体里抽离,她笃定自己活不成了,红着眼可怜兮兮爬到榻上,仰躺着等死。

也不知道是药方没研制成功还是怎的,她昏昏沉沉睡了七八日,醒来就看见宁殷好整以暇地望着她,撑着太阳穴笑:“别看了,还活着呢。”

虞灵犀非但没死成,反而因祸得福,睡了那几日后便神清气爽,连着一整年间都没有再复发旧疾。

若是父兄服下此药,定能瞒天过海,托病辞去北征之事!

仿佛凿开一线天光,虞灵犀激动不已。

她迫不及待披衣下榻,吩咐侍婢道:“胡桃,备纸墨!快!”

虞灵犀庆幸自己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她便将那方子的二十余味药材默了出来。

父亲是个刚正的人,平日最不屑弄虚作假,若是他知道这味药是为了推卸平乱之职,定不肯饮下。

虞灵犀不敢声张,只挑了两个信得过的侍婢马不停蹄地出门采买。

折腾了两日,药材基本配齐了,唯有一味“九幽香”不知是什么珍贵之物,下人跑遍了整个京城也问不到。

闺房内,阳光缓缓从博古架上移动,消失在窗台边。

各家掌柜都说没有见过九幽香,难道是自己记错了吗?

“不可能记错呀。”

虞灵犀细细核对着药方,随手拿起一块点心蘸上椒粉,送入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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