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见到许靖雁的时候,才知道我在周怀亦那里只是一个替身。
那天是周怀亦堂姐的生日,她在家里办了一个小型聚会,邀请我和周怀亦一同过去参加。
说实话,这种聚会我并不愿意参加,但周怀亦与周家闹僵,几乎断了联系,只有这一个堂姐来往还算密切,况且这个堂姐对我也十分客气,我没有理由驳她的面子。
我挑选衣服的时候,周怀亦坐在沙发上等我,他有些心不在焉,眼睛望着窗外,指间夹一支香烟,烟灰积了很长一截。
我从镜子里注意到,觉得他那时有心事。当时我并没觉得奇怪,因为他本就是一个很沉默的人。
「好看吗?」我穿好衣服站在他的面前问他。我穿了一身长裙,身形婀娜,一头及腰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身后,我是按着他喜欢的样子打扮的。
他微微扬头,打量着我,最后点点头:「不错。」
聚会在室外,还没有开始,堂姐看到我们,舍下身边的朋友跑来招呼,她把我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最后笑着说:「今天很漂亮。」
说这话时,她的余光从周怀亦脸上飘过,也是到了后来我才回味过来她这一眼所包含的意思。
她责备他,但这责备里带着宠溺,就好像一个家长看到自己的孩子搞了一个恶作剧,她虽然无奈,却也不觉得是什么大事,转头还要当成笑话说与好友听。
我是一个迟钝的傻子,一直没有发现周怀亦的目光,后来我总想起那时的场景:我在他的身边低声与他交流,而他心不在焉,目光望着自己的爱人。
我不记得是谁带着夸张的口气叫了一声「许靖雁」,把全神贯注陪着未婚夫的我拉了出来。
到这时我才发现院子里的一处角落里坐着一个身姿曼妙的美人。
她的头发很长,穿着及地的长裙,纱制的裙摆在她脚边飘动,她用手托着下巴,目光望着某处。
我顺着她的目光寻去,周怀亦与其对视。
我不得不承认,她不只漂亮,还非常有气质。
我说不清那一刻的心情,东施效颦,我只想到这一个词。
在那一刻,我忽然明白周怀亦执意让我留长发的缘由,忽然理解了他对长裙的执拗,他一直让我扮演着东施的角色。
堂姐把人带到我们身边,她是想要向我介绍,可还没等到说话,许靖雁已大方开口,她说:「你们好,我叫许靖雁。」
我本能地去看周怀亦,他好像笑了一下,这一笑仿佛刚才他堂姐的那一眼。我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揪了一下。
从她出现,周怀亦的目光便没有落在过我的身上,可转过头来我又不禁想,他以往又何曾真的将目光放在我身上过呢?
那天晚上我喝了些酒,借着酒劲,我问周怀亦:「你认识她吧?」
那时我已洗过澡,抱着双腿蜷缩在沙发一角。
周怀亦解着纽扣的动作忽然一顿,转过脸来看我,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并不回避他的目光,直视着他,问他:「你和许靖雁以前就认识吧?」
他笑了笑,又重新去解他的纽扣,漫不经心问道:「许靖雁,谁不认识?」
是啊,谁不认识当年大红大紫的许靖雁呢?那时大家都认为她前途不可限量,可她偏偏在最红的时候选择退出了娱乐圈,直到最近才有了她要复出的消息。
可我说的根本就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他懂,可他偏偏不肯回答。我呆呆望着他的背影,望着我心爱的这个男人。
他转过身来时便看到我这样的目光,他忽然笑了笑。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笑,是觉得可笑?还是觉得我在演戏?
但无论如何,他终于肯腾出一点点时间给我,他走到我的跟前,伸手抬起我的下巴,他说:「余芷念,一个名分对你来说还不够吗?」
那种锥心的痛,我没法用言语来表达,并不仅仅是因为这带着侮辱性的话,而是这话里,我感受不到他对我一丝一毫的爱意。
是啊,周怀亦他根本就不爱我呢,是我太贪心,要名分,要他的人,还要他的心,可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好事呢?
我笑了笑,装作不在乎地说道:「对不起,是我不该问。」
周怀亦皱了皱眉,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满意,我在他面前一向乖巧,今天喝了酒,多问了两句,我也已经向他道歉。
我伸手搂住他的腰,把脸紧贴在他的身上,撒着娇说:「周怀亦,人家喜欢你,难道有错吗?」
我知道这种话会让他安心,因为浮夸的话语往往都是带着演戏的成分,尽管我用着最假的语气说着最真心的话,可是没有关系,给他一个理由让他相信就好了。
周怀亦拍了拍我的后背,笑说道:「这么多年,你的演技一点也没有长进。」
我不作声,我知道我的演技并不好,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这样说我。
那时我与他的关系被媒体拍到,我惊恐万分地跑到他跟前向他解释,我说:「我真的不知道那里有记者。」
他打量着我的脸颊,我不敢看他的眼睛,垂着头翻弄着自己的手指。他忽然便笑了,说:「余芷念,你不适合吃演员这碗饭。」
他看穿了我。我虽没有参与,但却知道公司那边想拿我与他的关系炒作,我知道,但我没有阻止,大约心里也很希望将我们两人的关系公之于众。
我低着头,脸上烧得发疼,我不敢告诉他是因为我喜欢他才想让全世界知道我们的关系,我连喜欢他这件事都不敢让他知道。
他没有责备我,摸了摸我长长的头发,说:「下次不准再这样了。」
他的话很温和,可我却感觉到一丝凉意,我知道我触碰了他的底线。
我原以为他会出面澄清一下我们的关系,但是没有,他什么都没有说,甚至在半年之后向外宣布了我们订婚的消息。
我自然是高兴不已。
后来我从他堂姐那里听说,因为这件事,他与家里的人闹得很不愉快,他的心情也极不好。我为此很自责。
有一次我看到他坐在露台上抽烟,我走过去蹲在他的跟前,我说:「对不起,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和家里闹僵。」
他抬起头,吸了口烟,说:「因为你?」
他审视着我,然后点一点头,笑着说:「是,也算是因为你。」
周怀亦与许靖雁的暧昧照被朋友发过来的时候,我正在剧组里拍戏,朋友比我还要生气,说:「许靖雁也算是个名人了,怎么这样不要脸?」
我沉默着,不作声,因为想到当初的自己,自己和她又有什么区别?不也是靠着一张照片变相地要周怀亦承认我们的关系吗?
朋友不同意,说:「这能一样吗?那会儿你们可都是单身,现在外界哪个不知道你是周怀亦的未婚妻?」
可周怀亦也许更愿意让许靖雁做他的女朋友呢。
因为这张照片,我在娱乐圈里成了一个笑话。
有人扒出了许靖雁与周怀亦的情史,竟是一对苦命的鸳鸯,两人相恋后因为周家的反对,许靖雁一气之下远走他乡,从此远离了周怀亦。
有人觉得许靖雁可怜,两人本应该修成正果,如果没有我。
因为拍戏,我很长时间没有回去,周怀亦难得给我打了一通电话,他问我何时回去。
那时候已近傍晚,我坐在酒店的阳台上看着夕阳,我说:「有事吗?」
他沉默了一下,说:「没有事就不能和你打电话了吗?」
我默不作声,他忽然便笑了,懒懒地说道:「想你了。」
我们两人,甜言蜜语都是演戏,我说甜言的时候他知道我是装的,他说蜜语的时候我也知道他在哄我,谁也不会当真。
但我今天特别希望他说的是句真心话,我的声音并非开玩笑,我的语气甚至有点严肃,我说:「是真的想吗?」
大约没有想到我会这样接,他没有回答,反而问道:「怎么?心情不好?」
他这样正儿八经地问我,我反而不知如何回答,只能恢复到从前的交流方式。
我笑,笑得有点夸张,然后说道:「看,我演技还可以吧?是不是吓到你了?」
他没有笑,而是说道:「余芷念,以后别在我跟前演戏。」
可是我一直在你跟前演戏啊!演我不喜欢你,演我图你的地位,演我爱你的钱。我要是不演,我怕你讨厌我啊。
这些话我自然不敢告诉她,他一旦严肃起来,我其实是有些害怕的。
我低低地说道:「我知道了。」
他的声音却软了下来:「什么时候拍完?」
我不作声,他就又笑了,取笑道:「哭了?」
我说:「周怀亦,我想你。」
说这话也是白说,我抽不开身,他更是忙得脚不粘地,能抽出时间给我打通电话都不容易。
然而令我万万没想到的是,隔了一天,周怀亦便出现在我的眼前。
那时候我刚刚拍完一场坠马戏,满身的泥污,助理扶着我去休息,抬头间便看到站在场外的周怀亦,我一时愣住。
他皱眉道:「高兴傻了?」
是的,我真的高兴傻了,本来从马上掉下来一身疼痛,可此时什么疼痛也没有了,扔下助理,像只兔子一样跑到他的跟前,我用力地抱住他,脸颊埋进他的胸膛。
他嫌弃道:「余芷念,你把泥污全蹭到我身上了。」
我已经高兴得忘乎所以,根本没注意到他说什么,脸颊在他胸前蹭了又蹭。
他投降了,伸手抱住我。
我仰起脸问他:「你怎么想起来看我?」
他拨弄着我额前的刘海,说:「出差经过。」
是了,他怎会特意跑来看我,不过我仍是高兴,谁让我想他呢。
去酒店的路上,他一直在打电话,我无聊,望着窗外风景叹气,他捏我的手指,我看他时,他抽出时间问我:「想吃什么?」
电话还没有挂掉,我小声说:「随便。」
然而到了酒店根本没有来得及吃饭,一进房门,我便被他按在门上吻住了,他抱着我一路吻到床上。
紧要关头,我说:「我们还没有吃饭。」
他似笑非笑:「不是想我了吗?」
我红着脸把头埋进枕头里。
事后周怀亦忽然说:「以后不要拍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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