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的惩罚 连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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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职场小说

作者:蒋轶  

剧情简介

男女主角分别是蒋轶余曼的其他类型小说《婚姻的惩罚》,由网络作家“蒋轶”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婚后第三年,我意外怀上三宝,却无意中在丈夫的手机里,发现了他在外面的风流韵事——从结婚开始,就一直没断过。闺蜜幸灾乐祸:你老公最近才去车行提了辆红色甲壳虫送人……那么骚气的车,能送给谁的!

《婚姻的惩罚》精彩片段

年底了,我和发小陈敏照例一起去美发沙龙做头发。

并排躺在两张洗头椅上,陈敏扭过脸来对我说: 「曼曼,你可要对蒋轶多上点心。昨天我家老李说,看见他去车行提了辆红色甲壳虫送人。李瑞不让我和你说,可我得提醒你,那么骚气的车,能是送给谁的?那车可不便宜,他这次够下本儿的。」

我闭着眼睛,半晌才 "「唔」了一声。

陈敏显然对我的反应不满意,抬起身子拍了我一巴掌: 「你别不当回事儿,蒋轶现在不比以前了,李瑞说他那 "『美城』现在摊子铺得大着呢,我们家老头子和他做生意都要看脸色。」

"「呵,男人啊,野心不过就表现在两个地方,」陈敏又躺下来,嘲讽地冷笑了一声, 「一是事业,一是女人。蒋轶长得斯文,又有股子衣冠禽兽的蔫坏,闻着味儿上来的女人可少不了。」

我还是闭着眼睛,这次连唔一声都没了。

陈敏停顿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掏心窝子说一句: 「说实话以前我没少眼红你嫁得好,老公又帅又能干,可现在想想,男人普通也有普通的好。像我家李瑞这样的,做生意不行,长得又一般,整天出去钓鱼遛鸟,倒也省心。」

我还是不出声,陈敏翻身朝向我: 「在咱们这圈子里,像你和蒋轶这样恋爱结婚的属蝎子拉屎独一份,当时把我羡慕坏了。但现在我倒觉着,我们这些家里安排的婚姻,反而比你们这样的稳定。当初就没感情,全因为外界因素结婚,现在也轻易离不了。可你们就不一样了,感情要是没了,日子还怎么过?」

我睁开眼,扭头看她一眼,轻轻笑了笑,表示赞同。

陈敏满意了,转身舒舒服服躺下,又催促理发师过来看看药水上好了没。

做完头发,我和陈敏逛了街吃了饭,又去表演班接了四岁的三宝才回家。

蒋轶今天破天荒回来得早,坐在沙发上陪六岁的二宝组装机器人模型。同样六岁的双胞胎姐姐大宝在房间里练琴。

我洗了澡吹干头发,换了家居服,又忙着招呼孩子们赶紧去吃晚饭。

保姆在餐厅照应着孩子们。

"「你吃过了是吧?」我象征性地问了一句蒋轶,一边把茶几上未拼完的机器人零件照原样收到盒子里,又把沙发上被孩子们偎得乱七八糟的抱枕放整齐, 「对了,今天三宝表演班的老师和我说,有个电影导演要找个外形可爱的小演员,她想推荐三宝,问我们同不同意。」

"「我想过了,三宝是个人来疯,喜欢表现,去长长见识倒也没什么不好。坏处是孩子要抛头露面,对私生活可能会有一点影响。所以问问你怎么想?」我抬起头看向蒋轶。

此刻我才意识到,这是我回到家以后正视他的第一眼。

蒋轶似乎一直在望着我出神,我突然看过来,他的目光竟然不自在地游移了一下,然后才道: 「我没意见,你决定就好。」

他沉吟一下又道: 「昨天我在车行提车,碰到李瑞了。」

他似乎还有别的话要解释,但又没有说下去,只定定看着我。

我正给表演老师回微信,发完了才意识到他在和我说话: 「什么?哦,陈敏和我说了。」我看向手机, 「我回复老师了,我们同意,但请她安排我们和导演见一面,吃个饭聊一聊。你也把年后的时间空一空,好吧?」

蒋轶顿了顿,点点头: 「好。」

大宝和二宝吃完了,我走过去,检查大宝的钢琴作业,叫二宝准备去洗澡,又叮嘱保姆监督三宝使筷子。

蒋轶一个人安静地坐在沙发上,若有所思的样子。

我忙碌间瞥到他,突然觉得他像是被一只透明的罩子隔离在我和孩子们之外。看上去自是清闲的,却又有种奇怪的寂寥感。

五分钟后,我坐在大宝的房间里,听着女儿弹钢琴。想到蒋轶刚刚说起提车一事的表情,我不由轻而嘲讽地笑了笑。

我其实知道蒋轶在希望什么。他希望我打探他,追问他,最好,再带一点醋意和怒气。

可是我做不到。不是假装洒脱,是真的不在意。

我冷漠得连自己都惊讶。

从前的我不是这样的。

陈敏说得没错,蒋轶和我确实是我们这个富二代圈子里难得的因为爱情而结婚的一对。

至少对于我来说,是因为爱情。

二十多岁的我,还是个脾气大、恋爱脑的千金大小姐。十四岁起喜欢沈家的老大沈慕然,一厢情愿,死缠烂打,为此做了不少不体面的事。

后来心灰意冷,又开始游戏人生,父亲安排我和世交乔家的大儿子乔景宸联姻,我也无所谓。不过就是各玩各的,结不结婚也没差别。

直到我遇见蒋轶。

彼时蒋家还是初入北京的连锁零售业后起之秀,实力相对算弱的,处处都需要圈子里的前辈提携介绍。

蒋轶作为富二代里的后来者,按常理同样也需要处处谨慎,夹着尾巴做人。

然而他很快就融入了这个圈子。

他实在是个聪明讨喜的人。低调、谦和、言谈举止恰到好处,让人如沐春风。圈子里无论男女,都对他观感极佳。

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富家子弟,有着富二代的身份,却没有富二代常见的傲慢和 "「各色」。

我毫无悬念地陷入了对他的痴迷之中,而蒋轶用他一贯温文尔雅的微笑,十分妥帖地接住了我的如火深情。

那是一段让我幸福到眩晕的日子。



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富家子弟,有着富二代的身份,却没有富二代常见的傲慢和 "「各色」。

我毫无悬念地陷入了对他的痴迷之中,而蒋轶用他一贯温文尔雅的微笑,十分妥帖地接住了我的如火深情。

那是一段让我幸福到眩晕的日子。

在那之前,我一直认为自己是逃不开的 "「女配命」。

我的美不够脱俗,见识也平庸,就连个性,也不及其他富家女叛逆得那般彻底。偏偏选男人的眼光却不算低。

这就导致我很难遇见两情相悦的恋爱对象。

然而万万没想到,在圈子里颇受女生青睐的蒋轶,会对我另眼相看。

每次见面时,他会主动来找我说话,时时记住我的喜好,在朋友们看出苗头打趣我们俩的时候,温柔而宠溺地望着我笑。

那种成为另一个人眼中独一无二的感觉,实在太好了。

那是我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偏爱。我迅速地沦陷,沉溺,不可自拔。

蒋家不是我父亲眼里合适的亲家之选。相比于从前的沈家、乔家,蒋家底子太薄,人脉太窄,对我们余家助力有限。

但我当时的姿态,俨然是非蒋轶不嫁。

我母亲倒是赞成我的选择。

"「选男人,一定要选聪明的。蠢人就连犯坏都损人不利己,跟着蠢人没好日子过。蒋轶看着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要什么。 「

现在想想,母亲当时应该就对这段婚姻的后来有所预见。可惜那时的我听不出来。

当时再婚的父亲刚刚得了一个儿子,心情大好,对我也没有原来那么苛刻,就没有再横加阻拦。

我去和母亲报喜,母亲一边浇花一边哼了一声: 「什么心情好,那是因为他有儿子了,觉得余家以后不用指望你了,所以懒得管。曼曼你听着,家庭就是女人的事业,你一定要经营好。」

就这样,我欢天喜地地结了婚,嫁给自己心爱的男人。婚礼录像里,我一直在笑,一直不停地望向英俊的新郎,甜蜜与依恋几乎要溢出屏幕。

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呢。

婚后好长一段时间,我都过得快乐而甜蜜。蒋轶是个坏得不显山不露水的男人,情绪很少外露,却又自有种勾人的魅力。

他那些不动声色的眼神和低语,每每让我反应过来,都会一瞬间面红耳赤,尖叫着跳到他身上拳打脚踢。

我恨得牙痒,又爱到心悸。

回想起那些日子,感情那样浓稠,像为记忆蒙上一层蜜色的滤镜,十分不真实。

婚后,蒋家的零售业搭上余家房地产业的顺风车,日益壮大起来。

婚后第二年,我生了一对龙凤胎。蒋轶自是春风满面,公公婆婆更是把我这儿媳妇捧上了天。就连一向严肃的父亲,都夸了我一句争气。

那时的我,是连母亲都感慨 "「确实有几分狗屎运」的人生赢家,生活里整日弥漫的都是鲜花和礼物的味道。

两个孩子全权交给公婆、保姆和育儿嫂,我每天最伤脑筋的,就是今天的妆容换一种什么风格才能让蒋轶眼前一亮,用哪一种餐前阻断剂才能放心吃大餐又不长胖,怎么才能说服蒋轶陪她去体验新开的那家密室逃生……

婚后第三年,我意外怀上三宝。

也是在同一年,我偶然从蒋轶的手机里,发现了蒋轶在外面的风流韵事——从结婚开始,就一直没断过。

对能干女下属不痛不痒的感情投资,和女性合作商冠冕堂皇的私人应酬,与品牌代言女明星捕风捉影的桃色新闻……

也许客观说起来,与某些花花公子比,蒋轶的行为不算过分。

可我无法接受。

我无法接受在自己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时候,他能腾出那么多时间和精力与形形色色的女人暧昧。

我无法接受自己虔诚信奉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童话,底色却难逃饮食男女的欲望苟且。

我无法接受曾自认是他心目中独一无二的自己,原来也只是糟糠之妻,不过如此。

我疯了一样地找蒋轶哭闹,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我向父母诉苦,找公婆评理,光是兴师动众地去医院打胎,都去了三次。

可我舍不得。我不过是想要看蒋轶着急后悔罢了。

我那么爱那个男人。爱到恨他的负心恨得咬碎了牙,可看到他的身影一眼,泪珠还是会立时滚落。

最后一次去医院是夜半时分。那次我真的和蒋轶闹得动了胎气,孩子险些流产。惊动了两家老人,婆婆急得晕倒,公公甚至作势要打蒋轶。

父亲则对我很生气,认为我任性胡闹,小题大做。哪个男人在外面没有些花边新闻?

母亲沉默地陪着我,在左右无人时才苦口婆心说了一句话。

"「曼曼,你当初选这样一个男人,就应该想到他不会安心于待在一个女人身旁。又出色又专一的男人大概是有的,但是你我这种女人都没那个运气遇到。」

这世界上负心的戏码每天上演,我不是第一个伤心人,剧情也没什么新鲜。

我在被子里无声地痛哭。



我在医院住了半个月,在父亲的命令和母亲的劝说下回了家。

蒋轶将大宝二宝从爷爷奶奶那里接回来,两个孩子围着我又笑又叫,我搂着孩子们,忍着心酸强颜欢笑。

晚上我卧床休息,蒋轶与保姆一起安排了两个孩子睡下,又回到卧室。

"「出去。」我背对门口,冷冷地说。

蒋轶叹一口气,在门边的地板上坐了下来。

我半晌都没有听到声音,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我当然不希望他真的走,但看到他在地上坐着,我的火气又窜上来。

"「叫你出去!」

我把一个枕头扔过去,蒋轶没躲,挨了一下砸。他心平气和地把枕头放在一边。

我感到拳头砸在棉花上一般的无力。一股巨大的委屈席卷而来,我啜泣起来。

许久,当我的啜泣声稍稍停歇,蒋轶开了口。

"「余曼,我还以为……对于结婚这件事,我们之间是有共识的。」

他闭着眼睛捏一捏鼻梁,声音有些疲惫,又带着一点类似遗憾的歉意。

我一下子停住了啜泣,有一点懵,但又有种危险的直觉,一点点冰冷地缠绕住心脏。

"「你知道吗,当初我们结婚的时候,我无意中听到过他们说的一句话——余曼这个恋爱困难户,这次终于在蒋轶这儿找回一次场子。

"「我以为你也只是想要找个顺眼点儿的男人嫁出去而已。

"「至少在这场婚姻里,我们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不是吗?」

眼泪干涸了。我愣愣地抬起头,一些换做聪明女人可能早就洞若观火的真相,我此刻才稍稍明白过来。

"「当然,我当初选择你作为结婚对象,除了 "『美城』的发展和余氏物业版图不谋而合,你本人的很多优点也是我很看好的。

"「你单纯,孝顺,传统,容易满足,喜欢小孩,是个好妻子的人选。事实也证明,确实如此。

"「而我,自认也做到了当时承诺的,给你舒适的生活,和谐的家庭,我想我对你应该算得上温和体贴,对孩子和你父母,也都尽心尽力。

"「至于你发现的那些女人……」蒋轶有些困扰地耙了一下头发, 「我觉得你完全没必要介意。我从来没有主动去撩拨她们,她们只是因为某些原因,我没有明确拒绝的极少数。我这样说,你明白吗?就是人们常说的逢场作戏。

"「我这个人,其实对女人没太多感觉,什么情啊爱的,我都没兴趣。

"「所以你放心,没有任何人会撼动你蒋太太的位置,我也绝不会破坏自己的家庭。

"「如果你有顾虑,以后我的收入可以更多地放到你和孩子名下。我希望我们可以理智地看待和解决这件事,尽量不要内耗,而是让整个家族利益最大化。你看好吗?」

他洋洋洒洒一番话,简直入情入理,让人觉得,作为妻子如果还想不通,就是无理取闹了。

我却只觉自己像泡在冰水里,连心脏都失去了最后一丝热气。

这场我为之奉献全部感情和心思的婚姻,对于蒋轶来说,从头到尾都只是一场利益的博弈。

最讽刺的是,他甚至不觉得抱歉。

我闭上眼睛,轻轻苦笑了一下,两行凉凉的泪无声而落。

"「你出去吧。」再一开口,嗓子已全部哑掉。

蒋轶沉默地注视我片刻,起身走出去。

他那么冷静,全然置身事外,在我的痛苦面前,他像个怜悯的旁观者。

蒋轶那晚把话说开后,我在家里待不下去,怀着满心情绪,挺着孕肚回了母亲那里。

母亲却没在家,我给她打电话。

母亲的声音在电话里很奇怪,有些装模作样的难过,又有些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 「你爸脑溢血,在重症监护室呢。医生说情况不太好,你叔叔姑姑不敢拿主意,叫我过来商量。」

我有点着急: 「怎么搞的突然脑溢血,在哪个医院?秦阿姨呢?」

母亲呵一声: 「别提你那秦阿姨了,都是她干的好事。前几天幼儿园体检,发现余坤血型是 O 型,你爸一个 AB 型血怎么生得出 O 型的儿子来?去做了亲子鉴定,余坤跟他一毛关系都没有,老东西白给人家养了三年儿子。」

母亲压低声音笑了一会儿,又道: 「你爸把秦琴打了一顿,没想到她还不服气,说亲不亲生有什么关系,谁的儿子不是养,说就你爸那脱裤子都费劲的老帮菜,自己生不出来,平白得了这么个漂亮儿子还不偷着乐。把你爸硬生生气出了脑溢血。」

母亲笑完了,嘲讽地感慨: 「我还真是小瞧了这个秦琴,这份野心和胆量,还真不是谁都能有。」

"「你月份大了,医院人杂,你不要来了。这里不缺人手。」母亲干脆地说, 「闺女啊,你一定要和蒋轶把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的,把三个孩子养好,帮蒋轶把生意做大,给妈争口气。让那个一心想要儿子的糟老头子看看,谁才指望得上!」

母亲的声音,亢奋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恨意,经年累月,深刻入骨。

我茫然地放下了手机。

我能理解母亲这些年来的屈辱和痛苦,此刻母亲强烈的心愿,我无论如何都无法置之不顾。

原来婚姻不是指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生活,它还承担着这么多复杂的角色。

父亲在 ICU 里躺了一个月。

听母亲说,他之前为了给余坤打江山,投资行为相当激进,连续赔了几个项目,造成资金链紧张。此次突然发病,和这段时间的殚精竭虑不无关系。

且他平时管理公司的风格很专制,如今他一倒,公司群龙无首,很快显出败象。

我回家这段日子,蒋轶似乎只当我回娘家养胎,照旧若无其事每天和我联系,有空还开车带大宝二宝过来探望。我碍着母亲和孩子们在,只好淡淡与他应付两句。

我还没有想好,这段婚姻到底何去何从。

这天蒋轶走后,母亲和我商量,要不要和蒋轶通通气,让他过来接手余家的公司。

我犹豫一下,摇摇头: 「美城最近越做越大,蒋轶应该没有时间和兴趣接手这个烂摊子。」

母亲想了想,点点头: 「也对,我们也不能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过了一会儿,母亲又说起我叔叔和表弟余宁每天都很积极地来看望我父亲,但在我印象里,以前我们两家走得并不很近。

母亲轻蔑地笑: 「你叔叔一看你爸那便宜儿子没了,想要让他家余宁来摘果子呢。他想得美。」

我知道母亲的意思,不想趟这趟浑水: 「妈,咱们别掺和了吧。」

母亲没说话,安抚地拍了拍我的手。



病来如山倒,父亲出了 ICU,病情却每况愈下,进入昏迷状态。

令我惊讶的是,母亲竟放下前嫌,住进医院,每天吸痰擦身,悉心陪护。

我心疼母亲,自己挺着肚子又没办法代劳,私下里劝她: 「妈,找个护工算了,你也年纪大了,别再累出病来。」

母亲摇摇头,嘴角挂着一丝笑: 「放心,不白忙。也没几天了。」

那天晚上,父亲便进入弥留状态。

我通知了蒋轶,和他一起匆匆赶到医院,父亲精神看起来比前两天还好些,母亲告诉我们,这是老人们经常说的回光返照。

父亲向我和蒋轶说了几句叮嘱的话,将我一个人留在病房里。

"「我听陈律师说,你想离婚?」

我犹豫一下,没说话。前阵子我的确就离婚的事咨询过父亲的私人律师。

父亲叹一口气,闭上眼睛。

我看得出他的失望。没想到最后一刻,我仍然在让父亲失望。我的泪夺眶而出。

"「曼曼啊,你知道爸为什么一直想要个儿子吗?不全是因为重男轻女,如果你遇事能权衡利弊,以大局为重,而不是这样感情用事,整天只想着那些小情小爱,爸爸说不定……也能放心指望你。

"「你觉得委屈了,被冷落了,就想离婚。你有没有想过,离婚后你的孩子你的父母,怎么办?

"「你和你妈都不是做生意的料,家里的公司给你们也守不住。到时候你们吃什么喝什么?你和你妈,是吃得了苦的人吗?

"「三个孩子养尊处优惯了,跟着你,就算蒋轶给足了抚养费,将来万一他又结婚生子,你以为还有多少能留给你的孩子?

"「曼曼啊,蒋轶如果是那种酗酒家暴抛妻弃子的混蛋,爸爸一定支持你离婚,但是目前看来他并不是。爸爸是男人,负责任地对你说一句,在男人里,蒋轶这样的,就算难得了。

"「人生就是有得有失,有所放弃,也有所珍惜。」

父亲颤巍巍地说完,便不再说话,只看着我。

从小到大,我从未被冷淡的父亲这样专心地注视过,心里又酸又苦,不停地流泪。许久才勉强找到声音,哽咽着握住父亲的手: 「爸爸我知道了。你放心,我听你的。」

父亲终于闭上眼睛,气若游丝: 「叫你妈进来。」

母亲在病房里待了很久,直到父亲咽下最后一口气。她出来时眼睛红肿,却不见一滴泪。

父亲葬礼那天,我剖腹产生下了三宝。

三宝满月的时候,父亲的遗产继承终于完成了。

根据父亲临终遗愿,公司被卖掉,变现后分成几份,我拿二分之一,母亲八分之一,叔叔姑姑和表弟各八分之一。我的那份,父亲指定由我个人单独继承。

母亲把自己那一份给了我,语气平淡道: 「你爸刚住进医院的时候的时候,就立了一份遗嘱,那份遗嘱里,你和你表弟的份额,与现在这份相反。」她看着我笑笑, 「这就是我在医院没日没夜四个月的价值。」

我抱着三宝,惊痛地望着母亲。

"「曼曼,爱情这种事呢,年轻时候做做梦就完了,结了婚有了孩子,谁能对我的孩子好,我就爱谁,明白吗?」母亲慈爱地逗弄着三宝,轻描淡写地说。

我顺着她目光看向三宝,他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咧着没牙的小嘴对我笑。

三宝满三个月,我带着他搬回了和蒋轶的家。

那天蒋轶回到家的时候,我正在归置自己和三宝的东西,心平气和,有条不紊。大宝和二宝兴奋地围在弟弟床边,一边好奇地盯着婴儿看,一边不停向我问这问那。

我温柔而耐心地回答着,听到保姆说先生回来了,我回过头,对他浅浅笑了笑: 「回来了?」

我没等他回答,回过头自顾自继续做事。

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久久落在我身上。

"「是太久没见吗,我觉得你有些……变化,但又说不出是哪里。」他低声道,眼里带着一点试探的笑意。

我回给他一个微笑,并没有说话。

我知道他所说的变化,大概就是——从那一天起,那个曾经满眼是他、喜悦与难过都写在脸上、情绪时时被他牵动的余曼,永远地消失了。

晚上,大宝二宝热闹到半夜,终于恋恋不舍地睡了。三宝也由育儿嫂带去睡,卧室里剩下我们夫妻二人。

我对着平板电脑,聚精会神地核对陈律师发来的一些信托文件。

蒋轶一个人坐在床边,似乎有些难得一见的不自在。

许久,我忙完了,收了平板对蒋轶道: 「前两天听爸妈说,美城最近新开了几家门店,资金流量很大,我有个提议,你是否有兴趣听听?」

结婚近五年,我第一次对蒋轶的生意发表自己的意见。

"「好啊,你说。」蒋轶回答得很快,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的语气竟有那么一点受宠若惊。

"「我现在手上有一笔现金,看了几种信托都不太满意。我想入股到美城,股份记到三个孩子名下,你同意吗?」我看着蒋轶,有些戏谑地笑了笑, 「虽然对于你来说,所有姓蒋的孩子都是你的家族成员,我却还是想为我的孩子多争取一点。」

我的意思不言而喻。



婚后第三年,我意外怀上三宝,却无意中在丈夫的手机里,发现了他在外面的风流韵事——从结婚开始,就一直没断过。

闺蜜幸灾乐祸:你老公最近才去车行提了辆红色甲壳虫送人……那么骚气的车,能送给谁的!

年底了,我和发小陈敏照例一起去美发沙龙做头发。

并排躺在两张洗头椅上,陈敏扭过脸来对我说:“曼曼,你可要对蒋轶多上点心。昨天我家老李说,看见他去车行提了辆红色甲壳虫送人。李瑞不让我和你说,可我得提醒你,那么骚气的车,能是送给谁的?那车可不便宜,他这次够下本儿的。”

我闭着眼睛,半晌才“唔”了一声。

陈敏显然对我的反应不满意,抬起身子拍了我一巴掌:“你别不当回事儿,蒋轶现在不比以前了,李瑞说他那‘美城’现在摊子铺得大着呢,我们家老头子和他做生意都要看脸色。”

“呵,男人啊,野心不过就表现在两个地方,”陈敏又躺下来,嘲讽地冷笑了一声,“一是事业,一是女人。蒋轶长得斯文,又有股子衣冠禽兽的蔫坏,闻着味儿上来的女人可少不了。”

我还是闭着眼睛,这次连唔一声都没了。

陈敏停顿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掏心窝子说一句:“说实话以前我没少眼红你嫁得好,老公又帅又能干,可现在想想,男人普通也有普通的好。像我家李瑞这样的,做生意不行,长得又一般,整天出去钓鱼遛鸟,倒也省心。”

我还是不出声,陈敏翻身朝向我:“在咱们这圈子里,像你和蒋轶这样恋爱结婚的属蝎子拉屎独一份,当时把我羡慕坏了。但现在我倒觉着,我们这些家里安排的婚姻,反而比你们这样的稳定。当初就没感情,全因为外界因素结婚,现在也轻易离不了。可你们就不一样了,感情要是没了,日子还怎么过?”

我睁开眼,扭头看她一眼,轻轻笑了笑,表示赞同。

陈敏满意了,转身舒舒服服躺下,又催促理发师过来看看药水上好了没。

做完头发,我和陈敏逛了街吃了饭,又去表演班接了四岁的三宝才回家。

蒋轶今天破天荒回来得早,坐在沙发上陪六岁的二宝组装机器人模型。同样六岁的双胞胎姐姐大宝在房间里练琴。

我洗了澡吹干头发,换了家居服,又忙着招呼孩子们赶紧去吃晚饭。

保姆在餐厅照应着孩子们。

“你吃过了是吧?”我象征性地问了一句蒋轶,一边把茶几上未拼完的机器人零件照原样收到盒子里,又把沙发上被孩子们偎得乱七八糟的抱枕放整齐,“对了,今天三宝表演班的老师和我说,有个电影导演要找个外形可爱的小演员,她想推荐三宝,问我们同不同意。”


“我想过了,三宝是个人来疯,喜欢表现,去长长见识倒也没什么不好。坏处是孩子要抛头露面,对私生活可能会有一点影响。所以问问你怎么想?”我抬起头看向蒋轶。

此刻我才意识到,这是我回到家以后正视他的第一眼。

蒋轶似乎一直在望着我出神,我突然看过来,他的目光竟然不自在地游移了一下,然后才道:“我没意见,你决定就好。”

他沉吟一下又道:“昨天我在车行提车,碰到李瑞了。”

他似乎还有别的话要解释,但又没有说下去,只定定看着我。

我正给表演老师回微信,发完了才意识到他在和我说话:“什么?哦,陈敏和我说了。”我看向手机,“我回复老师了,我们同意,但请她安排我们和导演见一面,吃个饭聊一聊。你也把年后的时间空一空,好吧?”

蒋轶顿了顿,点点头:“好。”

大宝和二宝吃完了,我走过去,检查大宝的钢琴作业,叫二宝准备去洗澡,又叮嘱保姆监督三宝使筷子。

蒋轶一个人安静地坐在沙发上,若有所思的样子。

我忙碌间瞥到他,突然觉得他像是被一只透明的罩子隔离在我和孩子们之外。看上去自是清闲的,却又有种奇怪的寂寥感。

五分钟后,我坐在大宝的房间里,听着女儿弹钢琴。想到蒋轶刚刚说起提车一事的表情,我不由轻而嘲讽地笑了笑。

我其实知道蒋轶在希望什么。他希望我打探他,追问他,最好,再带一点醋意和怒气。

可是我做不到。不是假装洒脱,是真的不在意。

我冷漠得连自己都惊讶。

从前的我不是这样的。

陈敏说得没错,蒋轶和我确实是我们这个富二代圈子里难得的因为爱情而结婚的一对。

至少对于我来说,是因为爱情。

二十多岁的我,还是个脾气大、恋爱脑的千金大小姐。十四岁起喜欢沈家的老大沈慕然,一厢情愿,死缠烂打,为此做了不少不体面的事。

后来心灰意冷,又开始游戏人生,父亲安排我和世交乔家的大儿子乔景宸联姻,我也无所谓。不过就是各玩各的,结不结婚也没差别。

直到我遇见蒋轶。

彼时蒋家还是初入北京的连锁零售业后起之秀,实力相对算弱的,处处都需要圈子里的前辈提携介绍。

蒋轶作为富二代里的后来者,按常理同样也需要处处谨慎,夹着尾巴做人。

然而他很快就融入了这个圈子。

他实在是个聪明讨喜的人。低调、谦和、言谈举止恰到好处,让人如沐春风。圈子里无论男女,都对他观感极佳。

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富家子弟,有着富二代的身份,却没有富二代常见的傲慢和“各色”。

我毫无悬念地陷入了对他的痴迷之中,而蒋轶用他一贯温文尔雅的微笑,十分妥帖地接住了我的如火深情。

那是一段让我幸福到眩晕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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