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的美文同人小说《闺宁》,由网络作家“佚名”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谢姝宁死了。同幼子一道死在了阳春三月里。可眼一睁,她却回到了随母初次入京之时。天上白茫茫,路上雪皑皑,年幼的她被前世郁郁而终的母亲,和早夭的兄长一左一右护在中间。身下马车摇摇晃晃,正载着他们往她昔日噩梦驶去……...
《闺宁》精彩片段
一个人的命,有多长?
要一个人的命,又需要多久?
只短短数日,只一碗药,就几乎要了她的命……
谢姝宁无力地倚在窗边,在早春寒风中阖上了双眼。
桃花绽放的阳春三月,已见暖意,可此刻迎面朝她袭来的风,却依然冷意彻骨。她蓦地重重咳嗽起来,每一声,都几乎要耗尽她的力气。
“娘亲——”
身着宝蓝缂丝夹袄的小童突然踉踉跄跄推门冲了进来,睁着双圆而明亮的眼睛想要扑进她怀里。
是箴哥儿!
她猛然睁开眼,一边咳嗽,一边急急让人拦下儿子。
大丫鬟月白跟绿浓便飞快上前去。
“娘亲,你不喜欢箴儿了吗?你为何都不抱箴儿了?”小童瘪着嘴,眼中泛起泪意。
谢姝宁听得心都要碎了。
她病得厉害,生怕叫他过了病气,哪敢叫他近身,纵然心中不舍,也只能忍下。
喉间痒意一阵又一阵,她咳得直不起腰来。
月白劝他:“世子爷,夫人还病着呢,您听话些吧。”
可箴哥儿已许久不曾见她,这会哪里肯听月白的劝。
“箴儿……”她挣扎着直起腰来道,“你乖乖的……等、等娘的病好了便……”话说到这,她却忽然再也说不下去,她的病哪里还能好?
年仅四岁的孩子苦着脸,好容易才将泪忍住,扬声道:“好,箴儿乖乖的,娘亲也要乖乖地吃药,等病好了,便带箴儿放风筝去!”
谢姝宁别过头,眼泪簌簌而下,止也止不住。
“世子爷,奴婢领着您回去好不好?”绿浓弯腰,轻声问道。
箴哥儿应了,一步三回头地被绿浓领着出了门。
谢姝宁眼也不敢眨,只盯着那小小的背影看,看啊看,视线便被泪水给模糊了。孩子还太小,她怎么也舍不得放开手,林远致不想她活,她却还不能死。
时年成国公燕淮正得势,谢家开罪了他,如今不过苟且偷安。林远致贪生怕死,忧心自己会因为娶了谢家女为妻而惨遭牵连,趁着她偶感风寒在她药中下毒,妄图送了她去,从此两清。
可她尚未为箴儿谋划完全,她怎能死?
林远致见她命大,竟扬言说,她死了,箴儿才能过得太平,她为何不懂?
显见得毒不死她,气也要气死了才好。
她自然明白,他是怕燕淮怕到了极处。
毕竟这时节人人都怕燕淮。先帝驾崩后,成国公燕淮便扶持了年仅七岁的十五皇子即位,改元承兴,是为嘉明帝。帝幼无助,故由其摄政。他今时亦不过二十有五,年岁轻着,可手段毒辣,狠戾过人,兼又喜怒无常,众人见之无不避退。
据悉,他幼年时久不居京都,直至十三岁那年,其父燕景病重,身为世子的他才自外归来。不过三日,父亲尸骨未寒,他便软禁了继母,将同父异母的弱弟送往漠北。几年后,继母万氏偷寻其弟回京被他发觉,丢下三尺白绫命其弟吊死万氏。次年,他升至锦衣卫指挥使,诛其弟。再一年,以未至弱冠之龄升中军都督府左军都督,主管京师驻军。二十二岁之年,更以雷霆之势吞并了东西两厂。
此后短短几年间,朝中众人皆闻燕淮之名便两股战战。
是以,如今这天下虽还姓纪,却早已是燕氏的囊中物,甚至于宫闱之内,他亦犹入无人之境,毫不避忌。
人人都不愿招惹他,林远致不过一个破落侯爷,更是躲也躲不及。何况林家现在还有位温姨娘,他想竭力同谢家撇开干系,也是常理。
只是,她仍为他的凉薄,寒了心,冷了齿。
若非还要脸面,恐怕他会径直提刀进门砍死了她了事。
喉间一阵腥甜,雪白帕子染上斑斑红痕,谢姝宁呕了一口血,不顾婢女惊慌失措,面无表情丢开帕子昏沉沉闭目睡去。不知过了多久,她从睡梦中惊醒,冷汗涔涔,抓住锦被嘶声发问:“世子爷呢?”
大丫鬟绿浓正往鎏金掐丝珐琅香炉里添粉料,闻声一怔:“世子爷不肯回房,带人往园子里去了。”
谢姝宁想着方才的梦,心乱如麻,咬牙道:“去找!送世子爷回房!”
话音未落,她眼尖地瞥见绿浓拿着银勺的手抖了一抖,心尖一颤,正要再次发话,她听见门外先响起了箴儿乳母周氏的声音,“不好了夫人--”
她急忙让人将其放了进来。
一进门,周氏满脸骇色,“扑通”跪倒在她面前,哭道:“世子爷溺水了……”
短短几字像惊雷落在耳畔,谢姝宁霍然起身,唤了“月白”:“扶我去!”月白担心她的身子,却也因为乳娘的话心神俱裂,当即取了厚实斗篷来为她披上。绿浓却急急要拦。
谢姝宁冷眼看她:“果真是世子爷不肯回房?”咳嗽了两声,她咬牙切齿到近乎神色狰狞。
绿浓哆嗦了下,松开了手。
周氏见状,哭着扑上前:“夫人啊……奴婢罪该万死……”
谢姝宁沉默着,看也不看她一眼。
她身上虚软无力,行进间大半身子靠在月白身上,连多喘一口气都觉艰难,哪还有力气同周氏纠缠。
余毒未清,病也久久不愈,她还能走动说话,已是不易。
然而这一刻,念着箴儿,她脚下的步子渐渐越来越快,成了疾奔,斗篷落地,鬓边发乱,鞋履都要跑掉。
冷风刀子似地扎进眼睛里,她连喘息都忘了,忽然一头撞上了个冰冷的胸膛。
“箴儿去了。”
头顶上的声音极冷,抓着自己肩膀的双手亦是极冷。
她下意识一巴掌挥了上去:“放开!”
林远致死死钳住她瘦削的肩,口气痛恼:“你知不知道,雪萝为了救箴儿落水失了孩子!”
温雪萝会救箴儿?
天大的笑话!
谢姝宁瞪着眼睛仰头去看林远致那张清隽的脸,想笑,却哭出了声来,声音极尽疲惫:“虎毒不食子,侯爷您可真是纳了个好妾啊……且放手吧,我要去见箴儿。”
“你——”林远致双手微松,“难道听不懂人话?”
谢姝宁垂下眼帘,拍开了他的手,没有一丝血色的唇微微开合:“你生怕谢家牵累了你,却怎地不怕被温雪萝连累?”
温雪萝的娘家昔年很是辉煌过,她彼时不过两岁,便和同样年幼的成国公世子燕淮定了亲。虽说二人后来没成,但燕淮的性子人人都知,他不要的东西只能丢却不能有人捡。
林远致触了逆鳞。
他知道,却只来责备她待温雪萝不够宽厚。
“谢姝宁!”他果然恼了。
谢姝宁扭头就走,她走得那样快,行至箴儿房前,听着丫鬟婆子们的哭声,这腿脚就忽然迈不开了。
她明明先前才见过他……
她推开门,走进去,看见了箴儿,瘦瘦小小一团蜷在锦被里,像是上头绣着的一朵花,苍白的没有一丝颜色。
胸腔里的心像被只无形的手攥在掌心里,疼得她站立不稳。
林远致冲进屋子里,伸手要来拉她,她头一次似个泼妇,同他扭打起来。
门外有人在喊,“姨娘您不能进去——”
可谁也不敢真拦温雪萝,谢姝宁呕出一口血,她已进门来一把跪倒:“全是我的错,没能及时拉住世子爷……”
“怎是你的错!”林远致急忙要来扶她。
温雪萝摇摇头不肯起身,哭得梨花带雨,身下茄花色的裙摆上泅出一团暗红,看得林远致心疼不已,转头怒视谢姝宁:“你还要她跪多久才肯罢休?箴儿出了事你心中不好受,我又焉能好受?雪萝更为救箴儿落了胎,你何必如此欺人?”
“夫人,您杀了我吧……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温雪萝声泪俱下,膝行至她脚边,声音虚弱,神态楚楚,可她抓着谢姝宁的那只手,在无人瞧见的角落悄然收紧,留得水葱似的长指甲狠狠扎进谢姝宁肉中:“您就让我为世子偿命吧……”
“来人将温姨娘送回去!”林远致眉头紧皱,转身朝门外大喝。
电光火石之际,温雪萝突然抬起一张布满泪水的俏脸,眼神如剧毒的蛇牢牢锁定住她,樱唇轻启,用极低的声音道:“我早知腹中孩子难保,如今用来换你儿子的命,太值!”
谢姝宁如遭雷击,心中剧痛,泪全成了血,直直吐在了温雪萝的衣衫上。
温雪萝下意识要避,但身子也的确虚弱,动作缓慢。
谢姝宁病弱的身子则猛然爆出惊人的力量,一手捂住温雪萝的嘴,一手从发上拔下簪子,拼尽全力扎进了温雪萝的喉咙。
温雪萝闷哼着,挣扎起来。
然而谢姝宁捂得那样用力,指骨泛白,硬生生挡住了想要逃开的她。
林远致回过头来时,便只见温雪萝伏在谢姝宁脚边,一动也不动,顿时怒火滔天,正要开口,忽闻谢姝宁轻轻唤了他一声,唤的是字。
他以为自己听差了,循声望去却见她在同自己招手,不觉一愣,迟疑着走上前去,先低头看温雪萝,口中问:“你可是想明白了?”
“是啊,再明白不过……”谢姝宁低低说着,“我冷,你抱抱我……”
那是谢姝宁的嫁妆。
……
这一天,是嘉明帝二年的春日。
天光正好,春风微凉。
“哒——哒哒——”
耳边不知哪来的一阵马蹄声,吵得人头疼欲裂。
谢姝宁紧皱着眉,下意识伸手去揉自己的额角,却被谁猛地抓住了手。她心中一惊,霍地睁开眼。入目的却是张小小的脸,上头嵌着双黑白分明的凤眼,眼尾微微上挑带着几分张扬,眼仁却漆黑如点墨,明亮纯澈,一动也不动地盯着她看。
这张脸……
谢姝宁看得怔住,痴痴地喊:“箴儿!”出口的却是软软糯糯,近乎嘤咛的童声。
“娘亲,妹妹醒了!”
忽的,那张小脸贴近,额头一下子便贴在了她的额上,小小的嘴里大声喊了起来。谢姝宁闻声,将将要探出去的手又垂了下来。她大睁着眼睛朝紧贴自己的小童看了又看,呆愣愣地忘了要去推开他。不是箴儿,眼前的人不是她的箴儿!
愣神间,有只白净纤细的手却倏忽探了过来,拨开了紧贴她不放的小童。紧接着便有道女声温声细语地道:“阿蛮还病着,你莫要扰她。”
阿蛮……
谢姝宁浑身一颤,阿蛮是她的乳名,是她的舅舅宋延昭亲自为她取的乳名!她出生后,父亲为其取名姝宁,愿她性子柔顺平和。可舅舅却嫌弃这名字不好,又不好拗过父亲去,只能抢了母亲为她取乳名的机会。说起来,她的性子虽并不如父母所期盼的那般柔顺宁静,却到底也辜负了舅舅想她活泼可人的愿望。不过更为可惜的是,母亲去世后,她被接去了长房伯祖母的膝下教养,从此便再没有听到过“阿蛮”这个名字。
“娘亲,我们往后当真要住在京都了吗?”粉雕玉琢的小童撇撇嘴,皱起浅浅的两道眉,嘟哝道,“翊儿喜欢延陵府,不喜欢京都,阿蛮也不喜欢!若不然,阿蛮此番也就不会生病了。”
“尽会胡说八道,阿蛮病了还不是因为你夜里偷偷钻到她的被窝里去,结果阿蛮大半个身子都露在了被子外头,这才着了凉,同京都有何关系。”年轻的女声嗔道。
——京都!
原本迷迷糊糊听着两人说话的谢姝宁霎时瞪大了眼睛,只觉得自己背上汗湿一片,手心也沁出了细密的汗珠来。
她记起来了,眼前的人分明就是早已经不在人世的母亲宋氏跟双生哥哥呀!
挣扎着坐起身来,谢姝宁死死地盯住那张小小的脸,只觉心痛如绞。
箴儿生得不像她也不似林远致,倒是有七八分像是她早逝的哥哥谢翊。
她的哥哥,还来不及长大,便已经去了黄泉,同她的箴儿一样……还没有来得及给她看一眼他们舒展的眉眼,便彻彻底底地从她身边消失了。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谢姝宁哭得喘不上气。
“阿蛮,这好端端的,你怎么哭了?”身着大红妆花宝瓶纹通袖袄的年轻妇人见状急忙俯身将她揽入怀中,柔声问道。
谢姝宁透过朦胧的泪眼看着眼前肤白胜雪,人比花娇的年轻女子,有些恍惚地想起幼年时发生的事情来。母亲死后,她曾无数次怨恨母亲。若不是母亲的性子太过软弱,陈氏又怎么可能抢走她的正室之位,她跟哥哥又怎么会被记在陈氏名下,喊贼人做母?哥哥又怎么会死?
明明原本一切都不该是那样的!
“阿蛮,阿蛮?”
谢姝宁扯着宋氏的衣襟哇哇大哭,不愿理会她一声声的呼唤。
她要哭,她要拼命地哭!
活着的时候,她不敢哭也不能哭,难道死了也还不让她好好哭个痛快吗?
“太太,进城门了。”突然,外头传来一个略带熟悉的声音。
谢姝宁哭声渐止,隐约间想起这个声音是母亲身边的陪房妈妈桂氏,也就是绿浓的娘,她的乳母!
她嫁入林家的时候,身边只有桂妈妈陪着。只可惜,桂妈妈身子不好,没过几年便去了。谢姝宁思及此,不由愈发痛上心头。她知道自己死了,所以才能见着这些早就都已经不在人世的故人。可是……她的箴儿去了哪里?她的身子又似乎有哪里不大对劲!
疑惑间,她听到宋氏轻轻叹了口气道:“阿蛮定然是想爹爹了。已经入了城,只消一会便能见着爹爹,可阿蛮再这般哭下去,想必爹爹便该不喜了。”
谢姝宁闻言,瞠目结舌。痛哭了一场,她混沌的脑子终于清醒了些。
马车……京都……看上去还只有四五岁的哥哥……年轻的母亲……
她瞪着眼睛,紧紧抓住宋氏的手,不顾一切地大喊道:“娘亲,不能去谢家娘亲!我们回去,回延陵去!”
宋氏听得目瞪口呆,过了半响才安抚地亲了亲她布满惊慌之色的小脸,笑着道:“阿蛮这到底是怎么了?延陵虽好,可到底比不得京都繁华,赶明儿等你爹爹带你出去转悠一圈,你便该把延陵给忘了。”
“娘亲,不能回去!陈氏会害得你郁郁而终,害得哥哥丧……”
“阿蛮!”谢姝宁急声呼喊着的话语被厉声打断,宋氏的脸色有些难看起来,郁郁地道,“你这孩子,上哪儿听来的这话?陈氏……只是你爹的表妹。”
谢姝宁怒其不争,握着拳头想要从她怀里钻出来,好叫马车立刻便调头回延陵去。可是她小小的身子却被宋氏紧紧抱住了。
“阿蛮,等到了谢家,这些话可万万不能再提了。”宋氏有些担忧地看着她,惆怅地叮咛起来。一边说着,她心中一边思量起来,不过四岁的孩子,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是谁在背后嚼舌根?
而谢姝宁则是满腔的话都被尽数堵在了喉咙里。
不能回去!
怎么可以回谢家去!
那根本就不是她们的家啊!
这一去,爹爹也成了别人的爹爹,母亲成了妾,她跟哥哥成了没娘又没爹的可怜孩子。紧接着便是母亲郁郁而终,年幼的哥哥命丧歹人之手。陈氏的女儿姝敏出世之后,父亲官运通达,眼里哪里还有她这个女儿?祖母更是不必说,在祖母眼中,她或许还不如祖母身边那几个丫鬟来得重要。
丫鬟学狗摇尾,尚且能乞怜。她呢?便是百般讨好,也无用。
“不能回去——”谢姝宁一颗心几乎吊在了喉咙口,生怕那些刻入骨髓的噩梦再来一次,困在宋氏怀中拼命喊得软糯的声音都变了调子。
她记得,她全部都记得!
陈氏同祖母性子阴狠,她后来被伯祖母接去了长房,才算是平安长大。
她十五岁那一年,长房的六堂姐无意中被三皇子相中要聘为正妃。以六堂姐的身份做皇子正妃乃是莫大的殊荣,再加上彼时三皇子是极有可能继承大统的人,谢家人自是动了心思,不愿拒绝他。可六堂姐早已同长平侯世子定亲,这也不是门说毁便能毁的亲事。所以最后三伯父想出了李代桃僵的法子,将她嫁给了林远致。
她不能拒绝……
因为吃了长房十几年的饭,住了长房十几年的屋子,所以她无法拒绝!甚至于若是她不答应这门亲事便要被陈氏嫁去同人做继室。相较之下,林远致已是她所能做出的选择中最好的那一个。因此她欢欢喜喜地嫁了。
然而最后,她却连箴儿都未能保住。
所以这样的日子,她明知道接下去的便是这样的日子,怎么还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卷土重来,再一次将他们一家人伤得体无完肤?
“我不要!我不要回去!”她尖着嗓子喊叫起来。
一旁尚且年幼的哥哥谢翊被吓了一跳,旋即便将她抱住,笨拙地安慰道:“阿蛮别怕、别怕。”
可是任凭她怎么哭怎么闹,身下的马车依旧还是沿着车道扬长而去。谢姝宁知道,这一去,那个她好不容易才逃离了的谢家就会又出现在眼前。哪怕最后死在了林家,她也依旧不喜谢家。相较之下,她宁愿回林家去!
“阿蛮……”宋氏无奈地摸摸她的发,低声道,“不会有事的,娘亲跟爹爹都在,哥哥也在。就算往后我们住在这,也同在延陵时一样的。”
谢姝宁红着眼睛,看看一脸期盼中隐隐带着拘谨的宋氏,再看看一直在安慰自己的哥哥,突然间哑了声。一样?怎么可能会一样!她攀着宋氏的胳膊,正要开口,动作却突然一滞。
白胖的小手,肉嘟嘟的,小拳头一握,手背上便立刻现出几个小小的凹坑。
她的手纤细白净,瞧着便是清瘦的人,如今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又短又肉,这怎么可能是她的手?惊惶之中,脑海里怔怔地冒出个念头来,她不敢置信地咬了自己一下,齿痕立现,疼得厉害。
这并不是梦!
“太太,姑爷来接您跟少爷小姐了!”
桂妈妈雀跃的声音穿透马车帘子,钻入了谢姝宁的耳朵。
不等她想起当初父亲是不是有来接他们,她便听到母亲轻声斥了桂妈妈一句:“都到京都地界了,怎么还好叫姑爷,往后得改口叫老爷了。”
谢姝宁听到这话便想起,在父亲未恢复记忆回到谢家的时候,他是宋家的赘婿……若不是舅舅救了他的命,他早就成了白骨一具。甚至于,父亲一想起自己的姓氏,母亲便让她跟哥哥都改姓了谢。可是谢家人,却连一个活着的机会都并不想给他们母子三人!
入京的这一年,她清楚记得自己才四岁。
然而她早慧,记性又好,幼年时的事竟也都记了个差不离。如今只是稍回忆一番,便能记起大部分来。她记得母亲这一趟带着他们兄妹俩回谢家一事,便是一切不祥的开端。所以不论眼前这一幕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都不愿再重蹈覆辙!
小小白胖的圆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与她此时的年纪并不相称的严肃神情来。
一旁的宋氏看得有趣,轻点着她的额道:“怎么了这是,听到爹爹来了,怎地倒好似不高兴了?”
高兴?
谢姝宁差点便用鄙夷的目光直接将母亲给扫视个遍。直到很多年以后她都在想,母亲当初千里迢迢带着她跟哥哥奔赴京都的时候,难道便一点也不曾想过,等待着她去应付的究竟是怎样的生活。难道谢家还会有人对他们的到来觉得欢喜不成?
“吁——”
马车在道旁停下,车帘子被打起,彼时尚且还只有二十五岁的父亲谢元茂探头进来,看着她便笑道:“阿蛮可想爹爹了?”
想?
谢姝宁冷眼看着眼前身形颀长,面容清俊的年轻男子。一身蟹壳青嘉禾纹杭绸直缀外罩着灰鼠皮的大氅,愈发衬得他玉树临风,貌比潘安。可是此刻她透过那副年轻俊朗的皮相所看到的,却是一个说话不作数,无能无用,薄情寡义的丑陋男人!
心中暗自冷笑一声,她恨不得从未有过这么个爹,又怎么会想他?
“福柔,一路可还好?”谢元茂见她不应声,也不恼,脸上带着笑便又去问起了宋氏来。
“好,阿蛮跟翊哥儿也都好。”宋氏人如其名,说话时几乎永远都是柔声细语的,方才喝断她话的那一声“阿蛮”,想必是听到那样的话从年幼的她口中吐露出来,骇极而喊。
谢元茂听了宋氏的话后,脸上的笑意便又加深了几分,索性直接便钻进了马车内,放下帘子朝外边喊:“跟着前头的人,往北城石井胡同走。”说完,他便挤到宋氏身边来坐下,伸手便要来抱谢姝宁。
她同哥哥虽是双生子,生得却并不像。她幼时爱吃,吃的也多,是个十足的胖孩子,白白胖胖像是只刚出笼屉的馒头,圆圆的脑袋,圆圆的身子,虽生得讨喜却离美人坯子四个字差了十万八千里。
怨不得当年几个堂姐总是爱嘲笑她。
可是,比起哥哥来,生得白胖的她却更得父亲喜欢。所以哪怕她如今已近五岁,父亲还是习惯性地上了马车便要来抱她。而且宋家只有母亲跟舅舅两人,没有长辈,她出生的时候舅舅又去了关外,家中便只剩下了父母还有她跟哥哥,这规矩自然也就不大。记忆中,在她幼时,父亲对她还是极宠溺的。
心下郁郁,谢姝宁下意识躲开了他的手。
换了过去,她定然会欢喜地扑进父亲怀中。可是现在——
她不喜欢他了。
谢元茂自然不知她心中所想,见她如此,只疑惑地扭头问宋氏道:“阿蛮这是怎么了?”
“许是多日不曾见你,觉得有些眼生了。”宋氏担忧地看了看她,摇头道。
“都是爹爹不好,爹爹该早些让人去接你们才是。”谢元茂闻言,清俊的面上隐隐露出几分讪讪来,口中说着这样的话,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谢姝宁却没有心思理会他,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谢家。